105(清水 往事 穆云峰線)
厲煬推門,見玄清又在床上打坐,不顧玄清掙動,直接過去將人抱住便往床上倒去。 “厲煬……我累了……” 厲煬抱著人,看玄清皺著眉躲著自己的樣子,一手扣著他下巴硬將玄清的臉轉(zhuǎn)了過來。 “怎么了?吃了那么些藥還沒恢復(fù)嗎?讓本座看看?!?/br> 玄清身上還酸軟著,掙不過厲煬,被他鉗著下巴掰過頭去細(xì)細(xì)看了看,旋即便見厲煬輕輕一笑:“看來昨日是過頭了些。” “……”玄清眉頭輕皺,甩開他的手。 厲煬將人往懷中抱了抱,鼻尖湊到玄清脖頸處蹭了蹭,聞著那股帶著體溫的冷香調(diào)笑:“鏡心說你怨著本座了?” 玄清被弄得一陣瘙癢,皺著眉想躲:“怨你什么?” “怨本座與清兒一夜云雨,完事之后全無體貼溫存,留著清兒獨(dú)守空閨。” “……”玄清猛地用手肘頂撞了一下。 厲煬看著那有氣惱的臉面,收緊了手臂,順手在玄清胸口揉了一把,繼續(xù)調(diào)笑:“怎么不說話了?可是被說中了?” “厲煬!” “叫名字可不親熱,”厲煬皮癩地湊過去親他的臉,手上不停,“不如叫‘夫君’吧!” “你……你這混賬……!” 玄清被箍著臂膀追著親,弄得有些喘不過起來,皺著眉罵了一句。 厲煬心中暗笑,這人真是不會罵人,翻來覆去便是一句“混賬”,與其說罵人,倒像是調(diào)情一般。 二人在床上掙鬧著,越躺越下去,厲煬漸漸便有些起火,玄清明顯感抵著自己的腿間有了抬頭的趨勢,一下停了動作,扭頭一看,厲煬黑眸已經(jīng)有了些欲色,幽沉地看著自己笑。 “今日別弄了……” 厲煬勾唇一笑,半壓了過去,伸手在玄清的身上輕輕撫弄。 玄清身體僵硬,臉上的肌rou微微繃著。 厲煬看著他,笑意更深:“那清兒回答本座一個問題,如何?” “……” 玄清沒有吭聲,厲煬低下頭,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你知道本座想問什么。” “……” “告訴本座,為什么。” 厲煬一邊在玄清面上、唇上輕輕地啄著,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著,聲音聽上去很隨意,好似不過隨口問問,平靜背后卻隱藏著巨大的威壓。 “……”玄清自然知道厲煬想問什么,甚至有些奇怪,厲煬竟等到此時才問。 厲煬想問他,怎么會怕雷。 九重天上降下的雷劫亦能泰然以對,魔界風(fēng)云變化詭譎也不曾皺眉,為何千年之后,反倒怕了這凡雷? “幽淵樹海地處西南,本就多雷雨,加之妖物眾多,所引天雷必然又多又烈,不是凡間尋常之地可比,你在幽淵布下‘百尺涯’,上接九天,下臨無地,還靠著一顆大樹,既然怕雷,你一個人在百尺涯怎么過的?一代劍仙,總不能是被幽淵的雷給下破了膽吧?” 妖氣深重之地,必有雷降以做凈化,那是帶著天罰的雷暴,滾滾而過,雖遠(yuǎn)不及歷劫升仙的天雷,也是驚天動地,威勢之大,修為底下的妖物甚或直接便被劈死,若是沒有些修為的凡人,怕是要被下破了膽??伤嵌蛇^雷劫之人,怎會害怕?若是凡間的雷鳴都讓他覺得懼怕,幽淵之中怎么挺過來的?若是真的害怕,為何不換個地方?是為了守著兩界樹嗎? “……” 玄清看著厲煬,見他眼神愈發(fā)幽暗,眉頭皺了起來,默默偏開了頭。 厲煬瞇起了眼睛,語調(diào)還是那般輕柔,卻已有了森冷之意:“清兒怎么不說話?” “厲煬……這不是什么要緊的事……” 厲煬的眉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越皺越緊:“……不是什么要緊事?” “我怕什么,礙不著你……” “‘礙不著我’?”厲煬眼中透出兇光,一把拽住玄清一只手腕,緩緩地問道,“你這一路總有遇著打雷下雨的時候,可也會抱著穆云峰?” “這跟峰兒沒有關(guān)系!”玄清猛地回頭瞪著厲煬。 “‘峰兒’?好生親熱……”厲煬唇畔帶著笑,眼神已然冷得像冰。 “……!”玄清咬牙,腕骨上鉆心得痛,心知失言。 “……怎么了?這么著急?你那好徒弟……本座便說不得?”厲煬的聲音越來越輕,卻越來越狠,手掌的力道漸漸加重。 “厲煬!你我有言在先……你好歹是堂堂魔皇,他如今不過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凡夫,你不要無中生有!”玄清已然疼得有些見汗,掙了掙,卻紋絲不動。 “‘無中生有’?呵,他對你什么心思,你不清楚嗎?” “當(dāng)年若不是你魔界對他下了心魔,他豈會如此?當(dāng)初亂他心性,逼他墮魔,讓我親手殺了他,如今他好不容易再世為人,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再不會與我有何瓜葛,你放過他!” “心魔?”厲煬冷笑,“清兒,你心里清楚得很,心魔不過是將他心中的欲念挖出來再放大些,若他心里沒有欺師滅祖的想法,一百個心魔也奈他不得,這些事本座以為你我早就說得明明白白了,你只怨我魔界,可是有失公允。” “厲煬,你強(qiáng)詞奪理!若非爾等乘虛而入,讓他心魔亂性,受盡煎熬,cao控他破壞我天劍山守山大陣,讓他小小年紀(jì)墮入魔道,身敗名裂,他豈會落得如此下場?” “哦?他自甘墮落,還累及你劍仙的威名就此蒙塵,落得個教徒無方的名聲,你怎不怪他?” “他是我徒兒,他若犯錯,我做師尊的自是難辭其咎!” “哼!若不是為了救他,耗盡功力,否則以劍仙之尊當(dāng)年怎會落入?yún)^(qū)區(qū)yin魔之手?你不怨他,反來怨本座?” “你……!我早與你說過,他是我親傳弟子,我殺他,從未心軟,我救他,理所當(dāng)然!” “那你說說,重塑rou身,注入神魂,他還是不是他?他還……會不會對你愛戀成癡……?” “厲煬!” “呵呵呵,劍仙大人一世為尊,惶惶如月,高不可攀,卻被自己一手養(yǎng)大的好徒兒肖想覬覦是何滋味?說起來,名門正派的弟子居然也會愛上男人,還是自己的師父?難怪是要惹得天下人恥笑了。清兒,說你‘教徒無方’可也沒錯,徒弟沒有徒弟的樣子,做師尊的是不是也不成樣子?你說你養(yǎng)著那崽子,到底是對他下了什么迷魂湯?你對他……可是清清白白?” “厲煬!你不要胡說八道!”玄清怒火攻心,“我劍宗門風(fēng)清正,言傳身教,豈能同你魔界一般寡廉鮮恥?!” 玄清的怒火絲毫未能讓厲煬稍作收斂,控制著玄清繼續(xù)道:“本座一直好奇,岐山靈女到底知不知道,她舍卻鳳凰血救回的心上人……心中愛的是他的男人師父?” “……!” “哦?清兒沒跟她言明嗎?嘖嘖嘖,你那好徒兒已然身敗名裂,這欺師滅祖的事加上去又有什么打緊?你還要在天下人前給他留著這點(diǎn)臉面又什么用?可憐那癡心的姑娘啊……”厲煬裝模作樣地?fù)u搖頭,“他如今是跟著誰?可是那時日無多的鳳姑娘?當(dāng)年是你朝夕相處傳道受業(yè),如今換了個女人,你那好徒兒若是移情別戀,清兒會不會傷心?。俊?/br> “住口!” “如今那小子又是大好年華的青蔥少年郎,你當(dāng)年一手養(yǎng)大的好徒兒卻與你形同陌路,乍然重逢,是不是心里……想他得緊?” 玄清怒極,終于出手,一巴掌扇了過去,卻被厲煬一把攥住。 厲煬一左一右捏著玄清的雙腕,瞇著眼睛看著他:“你不說,本座便只好屈尊去問問穆云峰……” “……!” “放心,本座不會食言,定然不會殺了他……”厲煬緩緩說完,輕輕一笑。 “……!”玄清咬牙看著厲煬,被控著的雙手攥著拳繃得微微發(fā)顫。 二人手上相抗,對峙良久,忽然,玄清松了力道,看著厲煬,面上怒氣斂下,漠然地看著厲煬,平靜地道:“厲煬,我既然會怕他們,為什么不會怕打雷?” “……”厲煬微微一怔,眉頭緩緩皺起。 他怕那些孩子,是因為不能接受自己男人的身體受孕生子,更不能容忍是自己一個神仙跟諸魔誕出了這天理難容的仙魔混種,覺得他們是一群怪物。 那不是源自對危險的害怕,不是身體會受傷、會死亡的恐懼。那些孩子剛生下來時柔弱非常,在他面前連螻蟻都不如,不能對他造成絲毫的傷害,可他害怕。那些孩子一靠近他,便怕得渾身僵硬顫栗,看也不多敢看,畏之若蛇蝎。 那是一種源自心理的懼怕,就像有人怕高,有人怕黑,有人怕蟲子。 那是心病。 可他是劍仙之身,本是心無掛礙,一劍既出,無悔無懼,卻被硬生生鑿出了這“怕”…… 然而這“雷”……又是為了什么呢? 于是他便問:“……為什么?” “……”玄清靜靜地看了他良久,久到厲煬的眉又皺了起來,才輕輕吐出一個字。 “……臟。” 厲煬愣了一下。 天雷滾滾,代天行罰,凈化妖氛,代天行化。斬?zé)o德jian佞之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者,天道輪回,震動霹靂,是為天誅。 這是天道的法則,令心懷鬼胎、虧心背德的凡夫心存畏懼,而魔,則是法外之物,對這些倫理道義嗤之以鼻,至于修道者,更是逆天而行,無所不用其極,及至功行圓滿,引動雷劫,只要修為夠高,大jian大惡又能奈何? 而玄清,竟然會怕?歷經(jīng)三重天劫,凡雷之下,竟不如一個尋常走卒? 在他的心里,到底將自己當(dāng)成了什么…… “連這點(diǎn)雷聲都受不住,幽淵雷暴,你怎么熬過來的?” 蟲子傷不了人,可一個怕蟲子的人,偏要將自己和一堆蟲子關(guān)在一起,是為了什么? “……”玄清沉默一陣,低聲道,“那是我應(yīng)受之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