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清水 魔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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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房的門“吱呀”一響,鏡心看著玄清推門而出,一雙美目在他身上轉了一圈,才款款行禮:“大人,您起身了。” 玄清淡淡地點點頭。 “大人要去哪?可要找主上?” 玄清搖搖頭,也不說話,步入院中角落的亭子中,就在石凳上坐下。方才一場大雨,地面上猶積著水,亭中的石桌石凳沾染了水汽,面上有些潤,他也不在意。 鏡心又暗自看了看他,見他只是靜靜安坐,方才進屋將茶水斟好,步履款款端了過來,置于石桌之上:“大人喝些水吧。” 玄清抬眸略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干澀的唇,抬手取過杯子,啜飲了一口。 鏡心細細地看著玄清,一時瞧不出什么端倪,想著他不知又受了怎樣的苦,可心里又暗忖魔皇雖然發怒,總不至太過,否則重蹈覆轍,豈是聰明人所為?不過此事在她看來,可怪不著主上,他這般作踐自己,厲煬豈能不怒?便是在她眼中,也是嗔怒不已。 這可是心頭血啊!心血也舍了出去,還有那姓朱的,那心頭的傷口可不像那火毒,滴血可解,那得用多少心血多少修為?到了這般田地,還怕那些被射了魂的傀儡不飲不食,累死餓死,不忘將他們搬入屋中,免受風吹雨淋。這些凡人有這么寶貝嗎?待她魔族便要打要殺,為了人命就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她正思索得惱恨起來,只聽玄清輕聲相詢:“來的是什么人?“ “是錦繡閣的東家,寧州首富。” “……所為何來?” 鏡心紅唇輕翹,粗啞的聲音,嫵媚婉轉中帶著刺:“大人不知嗎?” “……” 鏡心語帶揶揄道:“大人這樣好心,人家,自然是來道謝的。” “……” 鏡心見他不說話,便接著說道:“大人,人家還想著求藥呢,大人給是不給?” 玄清眉頭微微一動:“那些女孩子的傷已是好了,再無性命之憂。” “哼。”鏡心忍不住輕蔑一笑,又帶出些怨恨之意。 玄清默然垂眸,修行路上游歷大千,閱歷廣博,洞悉人心,鏡心什么都沒說,就著態度他也知曉這此中齬 那陳金生不過幾日便摸到此地,特意前來想求的怕也不是藥……這些人,貪得無厭,可知道自己惹了什么人…… “……厲煬會殺他嗎?” “大人放心,這么有錢的主,主上說不用浪費。”鏡心的語氣里忍不住些許嘲弄,這樣的人,真不知玄清為何還要時時維護。 玄清自是聽出了她的不快,沉默一陣,終是又開口:“……少主呢?” 鏡心暗地里著實有些不滿,他竟是先問那不相干的陳金生的死活,才反過來問起少主來,不軟不硬地答了句:“少主無恙。” 玄清便只得一點一點問著:“他……可是出來了?” “自然。”那小院中地磚盡碎,碎石擺下好大一個束縛陣。以玄清的修為,想要封住少主本是輕而易舉,可他不能動用法力,便只得費時費力排下偌大的陣法,厲煬掃了一眼便大皺其眉,揮手將陣法破了,少主撲出來便抱著主上哇哇大哭,好似受了極大的委屈,也不知這幾日都是怎么過的,說起來,那姓朱的既然沒死,玄清若是生氣打罵他一頓便是,若是要罰他關著他,為何又給他喂血? “……他吃飯了嗎?” “是,主上已然吩咐了,現在應是正在用膳。” 聽到此處,玄清便不再說話,只是默默地盯著手中的茶杯,偶爾輕抿一口。 鏡心看了半晌,他二人間的事,輪不到她一個小小鏡心魔置喙,可這次終是想為厲煬說兩句:“大人,此事怨不得主上,大人在主上心中舉足輕重,如此自傷,主上豈能不怒?” 玄清沒有回答,握著杯子的手輕輕顫動了一下,鏡心忍不住問他:“大人,那朱令之便是無災無難,一個凡人,也活不過百年,大人耗盡心血,損耗數百年修為,值得嗎?” 那三女不過是被魔焰燒傷,三滴心頭血,已是耗損真元無數,他的一滴血,豈是尋常可比?朱令之傷在心口,本是十死無生,玄清救他,給他補心,不啻于用自己的心在給他補心,怎怪得主上如此震怒。 “……值得。” 鏡心忍不住豎起柳眉,咄咄逼人:“為何?” “……”玄清嘴唇微微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 厲煬走進來的時候,便見著鏡心面露慍色,見到他,收斂了面上的神色,附身行禮。 厲煬走過去,牽起玄清頰畔銀絲,將他的視線引過來。 玄清微微抬頭看向厲煬:“他……吃得可好?” 厲煬微微一笑:“自然是好的,餓了,一桌的菜都吃盡了。” “……人呢?” “回屋去睡了,”厲煬看看玄清,又補充道,“他屋里的東西被他砸得稀碎,本座已讓人重新收拾了。” “……” “要去見他嗎?” “……”玄清輕輕搖頭。 厲煬一笑,伸手將玄清一把抱了起來,鏡心一看,立時乖覺地退了下去。 暗夜已臨,厲煬抱著玄清沿著游廊向著湖邊而去,玄清伸手環著他的脖頸,不掙不動,靠在他的懷中。 厲煬眼中波濤暗涌,心里不由想起百年前在魔宮,那群小孩子不知怎么溜進了寢宮,圍在他的塌前吵吵嚷嚷地喊“娘親”,他那時竟怕得用傳音咒將他喚到身邊。 那本是他在他身上下的禁制,明言他不在時,若是有求,喚他便是。可玄清從來不會喚他,只有那一次,他還記得他顫抖著聲音,張黃無措地喚他:“厲煬……厲煬……”,被他從那一群孩子中間抱起來的時候,全身止不住地渾身發抖,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將臉深深埋在他的頸間,整個人窩在他的懷中,呼吸都在顫抖…… 九州風雷,劍蕩八荒,劍仙之姿,何曾畏懼?無論怎樣的威逼折辱,他的眼中何曾惶恐動搖?那冰魄般的冷意,唯有被情潮湮沒時方可化盡,何曾現過懼意?只有面對那些孩子,這樣剛強的人,竟會恐懼到方寸盡失。 曾經他想讓他懷上魔種,是為了那半步金仙的修為,仙魔混種,必能成就魔界極強的戰力,他能讓他成為成為魔族魔后,自是要讓他成為萬魔之母,讓他一具仙體,變成一個不停受孕生產的女人,可在此之前,他要造就上古天魔,用他的肚子,煉化魔胎,為自己誕下最強的魔種。然而后來,看著他為了保住腹中所有孩子的性命,忍受下那些痛苦,他心里又隱秘的希望,有了這些孩子,便能拴住他的心,安安穩穩的留在魔界。 可他不曾想過,他不惜替他瞞著諸王也要保下來的孩子,那些從他肚子里爬出來的孩子,他終究無法接受,他那么惡心他們,那么抗拒他們,怕得不敢看他們一眼,一下也不愿意碰。 那些孩子,每一個皆是他心上無法磨滅的屈辱烙印,是他以一個男人之身,懷上別的男人的種,生下這些悖逆天理的怪物的證據。 他明明痛恨著他們的不是嗎? 他從來不知道這個人也會如此崩潰脆弱,他也從來不知道,自己的一顆魔心竟也會軟得好似要化開。 他從沒想過,那些孩子竟然是他的軟肋,他竟然會這樣思念他們。 明明那么厭惡,又為什么放不下…… 天色愈發幽暗,游廊曲曲繞繞,越近湖邊,漸漸可見草木傾倒,碎石零落。尚未來得及修整,那些仆役只得點了殘垣上留下的零星幾盞燈籠,原是好好的一處宅院,卻透出荒涼破敗的意味,只有草蟲依舊唧唧爭鳴。 二人皆未開言,直到厲煬踏著殘磚碎瓦停下,將玄放下地上,一手摟著他的腰身將人圈靠在懷,一手五指張開,手掌一番,催動魔息。 暗夜掩蓋了黑霧,卻讓陣法的紅光愈發耀眼,多寶閣升起,光華璀璨,其上奇珍異寶交相輝映,好不壯觀。 玄清目光微動,那光華直沖開來,只怕數里開外也看得見,厲煬為何如此不加遮掩? 厲煬當真毫不在意,只是摟著人向前兩步,手上一揮。 那多寶閣竟然還有玄機,從中分開,露出小小一個花架,架子上擺著一只青銅鼎,鼎中不插香,卻是填著土,種著一只嫩芽。 那只嫩芽仿佛剛剛破土而出,不過一個指節的高度,沒有葉子,孤零零一只挺立著,通體血紅,宛如紅寶雕琢而成,發著耀目的紅光,如呼吸一般一閃一閃。 玄清身上無力,疲累非常,本是倚靠著厲煬,見了此物,亦不禁一怔。 瑯琊鼎,冥河土……太陰血凝莖?! “這東西嬌貴,你也知道。”厲煬語氣隨意,對這極品靈根,只不過“嬌貴”二字,兀自抬手便去摘那顆血芽,忽覺袖口微沉,側首一看,卻是玄清伸手,輕輕拉住他的衣袖,抬目望著他。 厲煬微微一笑,逕自伸手,一把摘了那血凝莖,就著忽然大盛的光華托到玄清唇畔,玄清卻偏開了頭,想要掙開他的懷抱。 厲煬也不啰嗦,自含住那血芽,不顧玄清掙動,強渡進他口中,魔氣一送,迫著他吞了下去。 玄清無力抗拒,避無可避,那血芽一入口,便化作血般的液體順喉流下,只一瞬,炙烈的氣息暴漲開來,心口猛然一悸,好似驟停一般。玄清雙瞳陡然大張,痛苦地捂住心口,貼著厲煬向下滑落。 厲煬扶住玄清墜落的身形,袖袍一揮,清出一片空地,扶著人盤膝坐下,接著將雙手抵在玄清后心,運起玄功:“別撐了,隨我運功,血凝莖陽氣剛猛,你我二人如今功力皆是不濟,唯有合力運化藥力,否則這寶貝廢了可要怨你。” 太陰血凝莖,生于至陰,性卻至陽,正是太極相生之理,能養血凝莖者,乃九幽至陰之地,伴生天地精氣之所,碧落黃泉也難尋覓,魔界不知何時得此靈根,三界皆聞此寶,卻無人知曉生于何處。此魔界至寶,如厲煬這般修為的魔頭,魔界至尊,若是傷及根本,尋常靈物不過九牛一毛,血凝莖大補之物,即便血脈枯竭,亦可使枯木逢春,乃是救命的圣藥,只是此物生長所需極陰極靈之地,離土即死,采下即需服食,否則化為烏有,要養在人界,無異于水中生火,談何容易? 厲煬功力已懸在后心,感受到體內播發的氣勁,血凝莖藥力鼓蕩,卻沖之不散,玄清睜著眼,艱難地喘息了兩下,最終只得緩緩閉目,將體內真氣與厲煬合做一處,將藥力推開,運行十二周天,緩緩凝于心脈…… 炙熱的靈息織補著受損的心脈,滋養耗損的丹府,月上中天,厲煬收勁回掌,玄清身子一軟向后倒去,落入厲煬懷中。 這幾日里體內疼痛虛冷的折磨一掃而空,身上溫暖如春泉流淌,心口陣陣跳動,溫暖的血液順著經脈流遍百骸,靈氣充沛,再無虛弱之感,不愧是魔界之寶,不過一息之功,竟將半步金仙之身所傷盡數修復…… 百年前,玄元珠隨他身殞消散,力量散于兩界之壁,封住人魔二界不可相通,這魔界至寶何時安置于此?這所宅院又是何時所建? 以此多寶閣為陣,瑯琊鼎置于陣眼,鎮住冥土,此間一切靈寶靈藥皆為養此一株血凝莖,這多寶閣品階自是不在瑯琊鼎之下,眼中所見只怕不過九牛一毛,其上不知多少靈丹妙藥,致使寶物華光以厲煬在人界功體竟是無法遮掩…… 玄清身上傷勢盡去,功體盡復,只是藥力強行修復,體力尚且不支,調息數下,剛欲起身,身上一輕,便又被厲煬抱了起來。 厲煬前日受創,想來未曾復原,又助他行功,應是消耗極大,面上卻讓人看不出端倪,逕自將人抱到殘亭之中。 那亭子沒了半個頂,桌凳倒還算完好,只是損了些邊角。厲煬將玄清放在桌上,自己在他身前坐下。 厲煬握著玄清的手仰頭觀瞧,玄清微微側著頭,視線落在不知何處,不知在想些什么,白衣白發,看著清冷如雪,那雙銀灰的瞳映著月色卻透著一抹空寂。今夜正是月中,圓月高懸,那一輪皓月正落在他發邊,銀色的月輝落在如雪的白發上,與他的發色融在一處,整個人好似要融入月色之中,就此化去。 皓月當空,銀碗盛雪,斯人寂寂。 厲煬心頭一顫,手上用力,猛地抓住玄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