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鬼王自己上也沒用。

    林棠無視鬼王期期艾艾的表情，問清楚浴池的位置，就把鬼王關在屋子里，獨自一鬼去洗澡。

    溫熱水流洗去一身疲憊酸軟，也洗去了部分沉郁情緒。

    林棠用法術烘干長發，從空間道具取出件白底藍紋長袍換上，整個鬼顯得鮮活又明亮。

    他回到新房，發現鬼王果然把狼藉的床單被套枕頭地板都收拾干凈了。

    鬼王豎起墨色發冠，穿著黑底紅紋長袍，安靜地坐在床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直到他推開門，才抬眸，染上一絲生氣。

    “小新娘，你回來了～”鬼王語氣雀躍，林棠突然有種新婚妻子獨守空房終盼君歸的錯覺。

    想著等會兒要跟他說的話，林棠的良心隱隱有點痛。

    明明是鬼王做錯了事，莫名其妙把他困在哀嚎城這么多年，又算計自己和他結冥婚，為什么要有自己是渣男的感覺啊！

    離譜！

    “你……”林棠剛開口，就被鬼王打斷了。

    鬼王的語氣有點急切：“小新娘，你的頭發還沒束，我幫你扎起來吧，那樣子更方便。”

    “好。”林棠打量他片刻，點了點頭。

    月影之下，紅燭光里，林棠坐在涂著紅漆的梳妝臺前，鏡中映著鬼王和自己。

    說實話，林棠已經很久沒看過自己的模樣了。

    有點陌生，有點熟悉。比起生前，他現在的容貌更盛。

    皮膚更白，膚質更加細嫩，五官更加精致，眼角眉梢帶著憂郁，眼波流轉勾起魅惑，像朵半開未開的花兒，高高掛在枝頭也能誘人采擷。

    鬼王輕柔地梳理如絲綢般順滑的長發，拿出一頂銀色發冠戴好，并用一根玉質發簪固定住。

    “很穩。”林棠試著碰了碰，夸贊道，“這手藝可比我好多了，我自己束發總是不得要領、束的松松垮垮的。”

    “那以后我都幫小新娘束發好不好？”鬼王摟著他的肩，輕輕吻他的下巴和耳垂。

    上揚的嘴角拉平，林棠抿了抿唇，說：“不好。我要離開這里了。”

    林棠轉頭，目光灼灼地看向鬼王，不給鬼王躲避的機會。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已經被你強留在這里太久太久了。”

    “我該走了，否則總有一天，我會迷失自己。”

    林棠一字一頓地說。

    “原來小新娘已經發現了呀，雖然早就猜到這個結局，但聽到小新娘說出來果然還是有點傷心。”鬼王低聲笑著，一行血淚卻從赤色鬼眸中流出。

    一點冰涼撫上眉心，林棠伸手捏住鬼王的指尖，抬頭看他，疑惑且茫然。

    “棠棠，別怕，你就是你，不論過去現在未來，這世間都只有一個你。”鬼王在新娘額頭落下一吻，珍之重之，愛之憐之。

    “沒有人能違背你的意志。”鬼王鄭重承諾。

    林棠抹去鬼王的血淚，捧著他的臉，問：“包括你嗎？”

    鬼王微不可察抖了一下，說：“包括。”

    “你是我最摯愛的存在。”所以我永遠也無法真的拒絕你。

    ——從你出現在哀嚎城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終究會離開這里。

    ——我本有機會將你永遠留在這里，可我看到你對著日月投影露出笑容，我就知道，我舍不得。

    ——舍不得把生于光明、長于光明的你囚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幽冥最深處。

    “那好，這可是你說的，記住你的承諾。”林棠的語氣有些冷。

    然后他吻上了鬼王的唇，將自己一半魂血和力量渡給鬼王。

    鬼王瞳孔微縮，想要阻止，卻被林棠強勢鎮壓。

    林棠一手摁住鬼王雙手，一手伸進鬼王胸膛，攥住他的魂核。

    說好了聽我的！

    林棠眼神兇狠，大有一副他敢動就弄死他、不再理會他的架勢。

    前者鬼王無所畏懼，但后者卻是他恐懼的。

    明明致命弱點受制于鬼，可他的心臟卻軟乎乎的，像是被小新娘抹上了厚厚的蜜糖，赤色眼眸柔得快成了一攤水。

    魂血和能量傳輸完畢，鬼王迅速伸手，接住身體虛弱發軟的小新娘。

    林棠樂得輕松，心安理得靠在鬼王懷里。

    “我叫林棠，你叫什么名字？”

    說起來好笑，兩鬼結了冥婚，滾了好幾次床單，卻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鬼王是知道的，他只是裝作不知道。

    “羅浮。”鬼王忍不住抱緊他的小新娘，只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林棠勾住鬼王的脖子，在鬼王唇上落下一吻，輕聲道別：“對不起，以及再見。”

    當日影第一束光投射進室內時，鬼王懷里突然變得空蕩蕩的。

    天亮了。

    鬼王等了很多年的新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