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惡人竟成了救贖的英雄,多可笑
一直睜著眼睛,等到奶奶買完菜回到家,聽到開門的聲音,他的心提起來了,聽到那刻意放低的一瘸一拐的走路聲,安枕溪又有些克制不住情緒了。 數著腳步聲,一點點放下心,難以安枕,睡意全無的少年竟然漸漸的睡了過去。只是淺眠,不敢深睡,只有門外奶奶的動靜才能讓惶恐不安的少年稍稍安心。 夢中的畫面走馬觀花似的飛快閃過,少年腦子里多了不少東西,最多的還是一個看不清臉的模糊少年,像是炎炎夏日的一口清飲,又像是寒冬飄雪夜的一爐熱炭,撫慰著心情紛雜的無助少年。 夢中的景物很多,記得最深的,有落地窗外的城市夜景耳邊的喘息低笑,還有橙黃路燈搖曳樹影和那只緊握的溫暖的手,他還看見流星了,許了一個愿望…… 喚醒少年的是許久未聞的排骨湯的味道,帶著淡淡姜味的rou湯飄進鼻腔,引起空曠一夜的肚子的不滿。 安枕溪睜開眼睛,頭頂白色的天花板讓人有些恍惚,表情有些迷茫,忽然像是意識到什么一樣,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揭開被子往下身看了看,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的東西,猛地將被子按下遮住狼狽的反應。 他有些發蒙,欲望在他身上是很少見的東西,從來被生活疾苦壓迫的少年很少有欲望發生,特別是奶奶走后,一切的厄運降臨,讓安枕溪壓根沒有喘息的時候,已經記不得多久沒有過這種世俗的欲望了。 而且這種欲望對安枕溪而言是很惡心的東西,想起那張獰笑惡意的臉,鼻尖似乎又飄蕩著難聞的血腥味道,安枕溪握緊了拳頭,牙齒咬的咯咯作響。 將手探進被子里,最終摁熄了欲望。 安枕溪呆坐了幾分鐘,然后起身坐在電腦桌前,外面做飯的奶奶好像聽見了屋內孫子的動靜,對著臥室的方向喊了一聲,“排骨還有二十分鐘,你先玩會兒和向南聊聊天。” “好,我知道了。”記不清是第幾次從奶奶口中聽到向南的名字了,安枕溪心里的疑團更大了,自己那種人關系很好嗎? 他不懂,像向南那種人自己怎么會和他扯上關系,那種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會和自己成為朋友的人。 到現在安枕溪還不知道自己和向南的關系遠比朋友二字更深。 打開電腦,一樣的需要密碼,輸了幾次密碼都不對,直到看見電腦屏幕上的提示‘南哥的生日’。 他所能記住的名字里有‘南’字的人是有向南,恰好他也真的記得向南的生日,知道向南的生日對他而言那是段糟糕的回憶,還記得那雙惡心的手按在身上的感覺,身上全是酒水,那雙帶著惡意的眼睛闖入腦海,驚的少年身體一顫。 果然,向南的生日是對的。安枕溪又對自己和向南關系有了更深的疑惑,關系好到能用他的生日做電腦密碼。 如果電腦的密碼是這個,那手機的密碼有沒有可能也是這個。安枕溪試了試,密碼錯誤,不知是松了一口氣,還是煩憂更甚。 他對電腦并不熟悉,但身體卻本能的cao作,甚至看到電腦桌面某樣不認識的圖標時腦子里會自動浮現圖標的作用還有一系列關于圖標的記憶聯動。 安枕溪想,這個安枕溪的記憶大概開始與自己的靈魂融合了吧。現在看來,記憶倒不是很難的問題,如果記憶全都恢復,那安枕溪賺錢的方式自己應該也能很快的掌握。 “安仔,吃飯了。”奶奶在門外喊道。 吃飯的時候,又想起了不少事情,都是些瑣碎的小事,但是太多的小事壓在腦子里,安枕溪吃飯明顯有些食欲不振。 安奶奶并不知道孫子怎么了,也不好寬慰,“怎么吃這么少,多吃些。”夾了一筷子排骨放在安枕溪的碗里,“向南給我打電話了,說是晚上帶我們去吃粵菜,我問他和你吵架了嗎,他說沒有,聽他的語氣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沒跟他說別的,你昨晚上沒回家的事,我也沒跟他說,免得他擔心。” 奶奶一口一個向南,惹得安枕溪越發煩心,但因為是奶奶在說話,他又多了幾分耐心,默不作聲的聽著提取有效信息。 “你是怎么了,昨晚上去哪兒了,奶奶也不多問,畢竟奶奶年紀大了,是不太能弄懂你們年輕人的心思,但是你有什么心事你可以跟向南說,畢竟他是你男朋友,你們之間說話也更方便。”安奶奶的后半句話簡直將安枕溪驚的像是被雷劈了一樣,男朋友三個字循環在他耳邊響起。 捏緊了筷子,連咀嚼的動作都停了,喉嚨里低低的發出震驚的抽氣聲,剛想問安奶奶,男朋友一事。 腦子里竟然自己闖入了色情的畫面,那段只能回憶起落地窗和喘息聲的記憶有了具體的故事畫面,他渾身赤裸的被身后的人壓在落地窗上挨艸,還有沙發上,看不清臉的人掐著他的腰抽插進入,身體仿佛回憶起那guntang在后面摩擦進入的感覺了,后xue不自覺的縮緊了一下。 看不清那人的臉,但他知道那是向南,最恐怖的恐怖故事也沒有這個故事恐怖,他居然和向南成了戀人,還心甘情愿的被他壓在身下。 雖然具體的情況大腦并沒有給出,但安枕溪能夠模糊體會到那個安枕溪的心情,他是快樂的心甘情愿的,為了喜歡的人屈身迎合。 安枕溪閉上眼睛,再睜開眼底的情緒還是沒有被掩藏,捏著筷子的手都在顫抖,有種隱忍的感覺,又給人一種他處在危險的邊界,一戳就爆炸的感覺。 大腦自動將心里最厭惡最痛恨的面容加在腦海里色情的畫面里的男主角身上,安枕溪驚懼的渾身都在顫抖,身體里突然涌出了一股反胃的感覺,連忙撂下筷子,沖去了廁所。 趴在洗手池上吐了個痛快,安奶奶站在廁所門口,又是一番焦急憂愁。 好容易打發了安奶奶,安枕溪漱了漱口,抬起頭來,那雙淡色琥珀一樣的眼睛沾著生理淚水,但并不柔弱,里面刻骨的恨意讓那水意頃刻凝結成冰,寒氣四溢鋒芒畢露,很是刺人。 安枕溪再沒有了吃東西的胃口了,他對于自己和向南在一起的事情極度的接受不能,一想就反胃。 一下午的時間,安枕溪都在通過房子里的各種引子激起回憶,但他通通都避開了與向南有關的那一塊。但不可避免的,他知道了和向南的大部分故事,大約就是這個世界的自己被向南幫了,給他做了一年的小弟,然后表白和他在一起,在一起已經半年了。 安枕溪覺得可笑,這個世界處處都透著可笑,明明是向南帶頭欺負折辱他的,明明是向南把他拖進絕望的啊,明明是向南開車撞傷了奶奶,然后奶奶在沒有用的自己的照顧下重傷而死的啊,明明是向南后來逼自己和他上床,自己親手殺了他的啊。 自己可是親手殺了他這個惡人,但為什么這個世界的向南就成了大善人,成了將自己拖出深淵的英雄…… 什么光,什么月亮,那都是狗屁,他就是一個混蛋,一個該死的混蛋。 安枕溪的眼睛氣得發紅,眼里不滿了紅血絲,他像是個世界觀崩塌氣急敗壞的瘋子。 坐在房間里的安枕溪聽到門鈴響了,然后聽到奶奶的腳步聲,門被打開,是奶奶欣喜的聲音,“你來了。” 誰來了,誰會讓奶奶這么欣喜。安枕溪滿心的疑惑,隨著那一聲深入骨髓的熟悉聲音響起,安枕溪整個人瞬間僵住了,鼻尖瘋狂的蔓延著那股難聞的血腥味。 “安安在家嗎,我給他打電話他沒接,發消息他也不回,學習太用功了吧。”向南用一種夸張的語調和安奶奶半是埋怨的說著俏皮話。 “在家呢,在家呢,在屋里學習。”安奶奶是真的很喜歡向南,老人家迷信,當年被車撞了,差點就要死了的時候,被向南握著手求她不要死,字字句句都是在說她死了安枕溪怎么辦,當時像是有一股暖流鉆進腦子,然后她就覺得腦袋不痛了。 人后來竟然在重傷的情況下活了下來,只是腿瘸了,她一直覺得是向南真誠喚住了她的魂,她才能多陪她家安安十幾年,所以安奶奶格外的喜歡向南。 如果安枕溪沒和向南在一起,她都要收向南當干孫子的。 拉著向南說了好一會兒的話,言語里難掩熱切,向南一直應和著,只是眼睛一直往安枕溪的臥室門口瞟。 奶奶心里哪能不懂,心里暗嘆小年輕的戀愛太熱情,又疑惑孫子怎么不出來迎一迎,往常每次向南來,孫子不都跟什么似的,眼巴巴的瞧著向南,像是瞧不夠一樣,今天怎么半點動靜都沒有。 心嘆是不是睡著了,又想到底是發生了什么事才讓孫子這么反常。 安枕溪一點都不想見向南,他沒辦法和向南共處一室,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只要一想到這具身體和向南有過那種關系,他就惡心的難受。 只盼著向南趕緊走,不過這念頭肯定不現實。 “我給你洗點水果,你進去看安安吧。”安奶奶站起身,親手將她家小流浪狗推進狼的懷抱。 向南卻是沒半點不好意思,兩人關系都到這個地步了,還有什么不好意思面對家長的。 站起身就朝安枕溪的臥室門口走去,絲毫不知臥室里的安枕溪身體緊繃成什么樣子。 努力的克制著心里的恐懼,那張惡魔一樣的面容,他一想就恐懼。伸手拿起桌上削筆的刀,握在手心。此刻他心里有太多極端的想法。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了,安枕溪沒回應,只是眼睛緊緊的盯著門口,那雙眼里的情緒像是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帶著惡意,眸子深處卻也藏著恐慌。 向南已經成了他生命里揮之不去的陰影了。 房間里沒回應向南自然不可能不進去,握著門把手一扭便扭開了房門,房間里很暗,沒開燈,窗簾也被嚴嚴實實的拉上了。 向南被嚇了一跳,因為安枕溪坐在電腦桌前,電腦屏幕亮著,他卻朝自己看過來,一邊臉暗什么都看不清,一邊臉因為電腦屏幕稍微亮著,這是透著些許詭異的緊繃。 特別是那雙眼睛,讓人心里直發憷。這畫面讓人瞬間便想到了恐怖故事,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向南這種‘壯漢’也被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冷靜下來了,笑道,“你故意的吧,故意嚇我,嘿嘿,學壞了。” 伸手在門口的墻上稍微以摸索,便找到了燈的開關,‘啪嗒’一聲,燈光傾灑,驅散了滿室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