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給舒瑤換主刀醫生這件事魏子默并沒有太在意，以為手續走個過場就完了，直到院長提醒到是需要直系家屬簽字的。

    魏子默并沒有打算自己出面和舒逸說這件事，甚至為了瞞著舒逸經由基金會讓律師擬了一份捐贈協議。

    不需要讓他知道是自己，魏子默想，他和舒逸之間的關系本就不那么純粹，何必再讓他多想呢。

    魏子默周一去醫院安排好所有事項，從院長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卻看到舒瑤在外面走廊等自己。

    小姑娘穿著病號服，身邊跟著個盡職盡責的護工。

    舒瑤和魏子默對上視線后有些緊張地眨了眨眼，似乎正在猶豫要不要過去。

    魏子默轉頭讓律師先走，然后才走到小姑娘面前彎下身子傾身問她：

    “你找我嗎？”

    舒瑤點點頭，有些小心翼翼地抬頭問：

    “您就是我的捐贈人嗎？”

    小姑娘那張白皙蒼白的臉幾乎和舒逸有六七分像，魏子默被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看得幾乎心都要化了，甚至有一瞬間的緊張恍神。

    他竭力放輕聲音答道：

    “是我，有什么事嗎？”

    舒瑤正猶豫著想開口，卻又聽他道：

    “我們回病房慢慢說，好不好？”

    舒瑤乖巧地點點頭，心里只覺得這個魏先生真是個溫柔的好人，連帶著原本的緊張也舒緩了不少，甚至走回病房的路上還能和魏子默一問一答的閑聊幾句。

    護工幫著舒瑤躺回床上蓋好被子退出去之后，一旁的魏子默才搬了把椅子在病床邊坐下，問她：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嗎？”

    “謝謝您，醫生叔叔已經和我說過了……謝謝您。”

    舒瑤道完謝，才揪緊手指，神情猶豫地慢慢道：

    “您能不能告訴我，我哥哥什么時候會來簽字？”

    見魏子默沒說話，她又有些急切地補充道：

    “我不會添亂的，我只要可以悄悄看他一眼就好了……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魏子默直覺不對，明明舒逸每周天都會來醫院，甚至床頭柜上還放著舒逸昨天帶出門的紙杯蛋糕盒子。

    但面前舒瑤的神色也不像是在撒謊。

    魏子默謹慎內斂慣了，雖然心生疑惑，卻也沒有直接問出來，只道：

    “簽字的時候我應該不在場。”

    卻又在小姑娘露出失落的表情的時候，輕聲補充道：

    “不過我可以幫你問問看。”

    舒瑤眼睛驀然一亮，繼而展出笑顏來。

    “魏先生，謝謝您！”

    魏子默被這稱呼叫得一愣，心道他們兄妹在客氣有禮這方面真的是如出一轍，半晌才按著眉心露出個無奈的笑來。

    “不用這么客氣。”

    他在小姑娘困惑的目光下，忍俊不禁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叫我聲哥哥也是可以的。”

    .

    魏子默原本以為只要舒逸去簽個字走個過場就行了，卻沒想到第二天下午收到律師的電話。

    “他沒簽？為什么？”

    “你有給他解釋清楚是無償贈與嗎？……好，我知道了。”

    魏子默掛掉電話，還沒想好怎么旁側敲擊問一下緣由，回家時就看到舒逸在客廳等他，茶幾上正攤著那幾份協議。

    舒逸神色平靜地開門見山道：

    “先生，謝謝您的好意，但我不能接受。”

    “你知道是我？”

    舒逸聞言，輕輕苦笑了一下，輕聲嘆道：

    “……世界上哪有無緣無故的好呢。”

    VIP的豪華單人病房，24小時貼身照顧的護工，還有享譽國際的頂尖醫生來主刀手術。

    只有瑤瑤那樣的小孩子才會毫無察覺地坦然接受，單純到相信是好心人做慈善這樣的理由吧。

    即使被猜出來，魏子默也沒有怎么驚訝，干脆直接問舒逸：

    “那為什么不接受？”

    舒逸抬頭和魏子默對視，猶豫著開口道：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欠您太多。”

    他自己的事情？

    舒逸這種想要和自己劃清界限似的態度一下子讓魏子默蹭的一下無名火起，連帶著心里的忿悶都一股腦地傾瀉而出。

    他站在沙發前俯視著舒逸，神色很有幾分冷然：

    “舒逸，我只是想讓你meimei接受更好的治療而已，我錯了嗎？所有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只用簽個字就可以，你也不用擔心錢的事——”

    話剛一出口，魏子默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他怎么能跟舒逸提錢呢？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舒逸怔愕的神情還是讓魏子默揪心般地心疼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

    魏子默快步走過去，俯身把舒逸往懷里帶，甚至低頭有些急切地說了幾遍對不起。

    見懷里的人垂著眼沒有回應，魏子默有些慌亂地低下身去，直到和舒逸平視，才低聲道：

    “我剛才是一時氣話，你不要放在心上。”

    他竟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善言辭，連道歉都不知道說什么好。

    極近的四目相對，卻寂然無話。

    魏子默注視著眼前的人良久，才輕聲開口道：

    “世界上確實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舒逸，我這么做是因為……”

    仿佛是深吸了一口氣才汲取了些繼續說下去的勇氣，魏子默緊緊盯著舒逸，目光專注認真極了。

    “是因為……我喜歡你。”

    幾乎是立時就感覺到懷里的人重重的顫了一下，眼里那種怔愕甚至比剛才更甚，魏子默繼續輕聲道：

    “我想為你做更多的事情，我想幫你分擔。”

    那種沉靜專注卻極盡熱烈熾熱的注視，舒逸只對上幾秒就倉皇躲開了，他驀然低下頭，掩去眼里的慌亂，從魏子默的視角只能看見他輕咬著唇，眼睫微顫。

    魏子默只當他需要時間消化，倒也沒有逼他回答，耐心等了好一會后，才輕輕湊過去吻在舒逸漸漸微紅的眼眶。

    “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溫熱的呼吸，輕柔的擁抱，仿佛將自己視若珍寶似的吻。

    舒逸這才慢慢抬頭，微微露出一點魏子默說不清感覺的清淺笑意來。

    但那好像只是單純回答這個問題，而刻意避開了之前的所有告白一樣。

    他嘆息般輕柔道：

    “……我不會生您的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