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周榷一覺醒來,看見躺在身旁略顯陌生的男子,他恍惚了片刻,才想起昨晚發(fā)生的事情:有個自稱是黃瓜皇子的人突然闖入他家,賴著不走,還非要睡他的床。 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腦袋,周榷的意識逐漸清醒,看到的東西也愈發(fā)清晰——黃盛躺在床鋪的另一邊,睡得安然。 這人到底是大智若愚,還是大愚若智啊……周榷盯著黃盛,百思不得其解。 咕嚕嚕,是肚子在叫。愛咋咋地吧,周榷餓了,需要盡快填飽肚子,然后開始一天的工作——他孑然一身,沒有幻想自己是皇子的資本。 房門被敲響的時候,周榷正端著盛有咖啡的杯子往電腦桌前走去。他快步走到桌邊,放下杯子,然后邊應(yīng)門說著“來了”邊朝房門走去。 透過貓眼,周榷確認了門外訪客的身份,于是立即打開房門,笑著迎人進屋。 “早啊。”吳觀邊和周榷打招呼,邊彎腰將手中的紙袋放在門口的鞋架旁,然后不待屋主指引,便徑直走向客廳角落的電腦桌。 周榷關(guān)上房門,跟上吳觀的腳步:“你怎么來這么早啊?” “順路啊。先去公司再來你家,又得折騰一個多小時。”吳觀拉開電腦椅,坐在上面,仰望周榷,“你吃早飯了嗎?” 周榷笑著回說:“剛吃完,在你進門前不久。” “哎……我還空著肚子呢。” “還剩一個紅糖饅頭。” “一個就夠了。”吳觀提出需求,“最好再來一杯咖啡。” “知道,”周榷說,“要不加糖和奶的黑咖。” 吳觀滿意地點點頭:“還是你了解我。” 周榷去給吳觀準(zhǔn)備早飯,吳觀無所事事,左顧右盼,視線掃到電腦屏幕,發(fā)現(xiàn)周榷正在統(tǒng)計上一周的銷售數(shù)據(jù)。他滑動鼠標(biāo),查看表格數(shù)據(jù),發(fā)現(xiàn)銷量第一的還是“印度神油”同類型的產(chǎn)品——延時射精的男用計生用品。其次是安全套,緊隨其后的是仿真器具。而作為周榷家網(wǎng)店特色產(chǎn)品的異形情趣用品,銷量則幾乎墊底,還不如情趣內(nèi)衣賣得好。 “你的咖啡和早點。”周榷走上前,將熱好的紅糖饅頭和黑咖放到吳觀面前。 “謝謝。”吳觀問周榷,“上次產(chǎn)品的銷量怎么樣?” 周榷拿起自己的咖啡,抿了一口,盯著電腦屏幕回道:“你不是已經(jīng)看到了么。” 吳觀只是在沒話找話,因為作為產(chǎn)品的銷售代理,他自然知曉產(chǎn)品實際的銷售情況。 “上一期的產(chǎn)品太另類,”吳觀調(diào)侃道,“銷量不好也正常。” 上一期的產(chǎn)品是蛇頭和火箭形狀的假陽具,徒有獨特設(shè)計,沒有別致的自慰體驗——周榷試過之后就知道這兩個東西不好賣了。 “這一期的產(chǎn)品是什么?”周榷問。 吳觀咬了一口紅糖饅頭,含糊不清地回道:“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周榷放下咖啡杯,走向鞋架,蹲在地上,打開吳觀拿來的袋子,取出被裹得密不透風(fēng)的新產(chǎn)品。 “怎么樣?”吳觀盯著周榷的臉,觀察他的表情變化,“看起來還不錯吧。” 新產(chǎn)品有兩個,一個是模仿八爪魚觸手的假陽具,上窄下粗,扭曲的柱身上布滿大小各異的吸盤;另一個是仿根雕的假陽具,柱身筆直粗壯,頂部刻著一個表情yin蕩的人臉。 周榷眉頭緊皺,一臉嫌棄,吳觀見狀,忍俊不禁:“哈哈哈!設(shè)計部說這次的可是他們的得意之作!” “他們好像每次都說是‘得意之作’。”周榷遺憾地搖著頭,“可惜他們只負責(zé)天馬行空,不負責(zé)腳踏實地。” “很遺憾,設(shè)計部的都是直男單身狗。”吳觀說,“他們無法自己進行體驗,也沒有可以幫忙進行體驗的對象。” 周榷問:“但是你們公司內(nèi)部肯定是找人測試過的,對吧?” “當(dāng)然。”吳觀給出肯定的答復(fù),“不然怎么敢上市銷售呢。” 周榷舉著八爪魚觸手形狀的假陽具,問吳觀:“測試后的感想如何?” 吳觀吞咽著口水,出神地望著周榷,片刻后才輕聲回道:“據(jù)說爽極了。” 周榷若有所思地看著假陽具,喃喃自語:“這樣啊……” 發(fā)現(xiàn)周榷對產(chǎn)品還算感興趣,吳觀不禁問道:“你會先體驗?zāi)囊豢睿俊?/br> 周榷不僅開網(wǎng)店銷售成人用品,還會自行體驗部分產(chǎn)品,并在商品詳情里面寫明自己的真實感受,也算是店鋪的特色服務(wù)。 “不一定。”周榷摩挲著手中的假陽具,回復(fù)得略顯敷衍,“看心情吧。” 吳觀欲言又止,盯著周榷,沉思良久,最終還是決定提出問題:“你真的不想體驗一下常規(guī)的自慰棒嗎?” 吳觀所說的“常規(guī)的自慰棒”指的是形狀和觸感都盡可能還原模仿人類yinjing的假陽具。周榷會上架售賣這類自慰棒,但是不會進行體驗。 “不,”周榷的態(tài)度十分堅定,“我對那樣的東西不感興趣。” 吳觀知道周榷的言外之意:他對男人的jiba沒興趣,甚至厭惡用像極了真實yinjing的假陽具進行自慰。畢竟周榷曾經(jīng)告訴過吳觀,說自己不是同性戀,只是喜歡前列腺高潮帶來的快感。 兩個人陷入了沉默,吳觀是因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的尷尬,周榷是因為正在打量新產(chǎn)品的專注。 正當(dāng)吳觀準(zhǔn)備說點什么引起周榷注意的時候,一直處于關(guān)閉狀態(tài)的臥室門突然打開,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走出來,邊打哈欠邊慵懶地抱怨著大清早的怎么這么吵。 周榷怔住了,因為他忘記了黃盛的存在。吳觀亦然,因為他看見從周榷臥室里走出來的陌生男子上身赤裸,下身穿著一條對那人而言明顯太小了的短褲,凸顯了臀部的挺翹和襠部的碩大。 黃盛并沒有注意到位于客廳角落處的吳觀,他只看見手里拿著異形假陽具的周榷,于是嗤笑道:“你口味還真獨特啊。” 這句話在周榷聽來是在挖苦諷刺,針對他用黃瓜來自慰的行為;在吳觀聽來卻是在調(diào)情,以對話內(nèi)容的曖昧程度來判斷。 周榷連忙將拿著假陽具的手臂背到身后,斥責(zé)黃盛“不要胡說八道”。黃盛還在笑,邊笑邊說你藏起來有什么用,我都已經(jīng)看見了。周榷紅了臉,羞惱地辯駁說是你睡糊涂,看錯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誰也沒有理睬屋里的第三個人。被忽視的吳觀感覺有些氣惱,他倏地起身,走到周榷身邊,問他另一個人是誰。 黃盛瞥了一眼吳觀,然后覷著周榷感慨道:“我還以為你在自言自語呢,原來這兒還有一個人啊。” 吳觀不看黃盛,也不搭理對方,只是與周榷玩笑道:“交了男朋友也不告訴我一聲,真就只把我當(dāng)成合作伙伴,不當(dāng)朋友啊。” “那不是我男朋友,”周榷把假陽具放回口袋,站起來瞪著吳觀,“我也不是同性戀。” 吳觀笑道:“那他是誰啊。” 黃盛不喜歡被無視,更不喜歡吳觀的態(tài)度。他走上前,仗著身高的優(yōu)勢,攬住周榷的肩膀,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睨著比他矮一點的吳觀:“我是能讓他爽翻天的自慰棒。” 吳觀聽見了,但是壓根不相信,他輕喚周榷的名字,希望對方能給他一個否定的答案。 周榷并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荒唐到用蔬菜自慰的事情,所以干笑著回復(fù)吳觀,說這是我朋友,和家里鬧了點矛盾,到我這兒來避一避。 吳觀依舊不信。他認識周榷快三年了,這人一直深居簡出,不喜歡與人交際,更未聽說過他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于是吳觀質(zhì)疑道:“真是你朋友?” 周榷想要開口解釋,卻被黃盛打斷了:“是不是朋友關(guān)你什么事啊。” 是啊,關(guān)他什么事呢?吳觀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連忙向周榷道歉,并問他既然朋友在家,是否還要繼續(xù)與他討論新產(chǎn)品的銷售計劃。 “不能讓你白來一趟,”周榷回道,“咱們繼續(xù)工作吧。” 吳觀聞言,得意地瞥了一眼黃盛。黃盛不喜歡對方這副小人得志的模樣,因此抱緊周榷不撒手,哼哼唧唧地耍無賴,說自己餓了想吃飯。 周榷本不想搭理黃盛,但是又他怕對方口無遮攔,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決定先滿足黃盛的要求,讓吳觀稍等片刻。 吳觀看出了周榷的窘迫,于是作出識趣的決定:“既然你這邊不方便,我改天再來就是了。反正資料都在袋子里面,你確定要上架銷售后再聯(lián)系我也來得及。” “抱歉啊……”周榷愧疚地看著吳觀。 “沒關(guān)系,咱們是朋友嘛,”吳觀回望周榷,說給抱緊周榷的黃盛聽,“就應(yīng)該相互體諒。” 語畢,吳觀迅速喝完杯子里已經(jīng)有些變涼的咖啡,沖著周榷說了一聲“感謝款待”,隨后便自行離開了。 房門關(guān)閉后,周榷立刻斂去為難的笑容,推開黃盛,冷著臉質(zhì)問對方:“你到底什么時候走?” 黃盛嬉皮笑臉,閃爍其詞:“咱們不是朋友嗎?朋友有難,理應(yīng)相互幫助啊。” “你我剛認識不到兩天,除了名字,對對方幾乎一無所知,”周榷冷漠地表示,“并不算是朋友。” “那就多認識幾天,變成朋友不就好了。”黃盛問,“你想知道我什么事情?你問,能說的我一定毫無保留。” 周榷對腦子不正常的黃盛并不感興趣。他還有工作要處理,沒時間和黃盛兜圈子,周榷單刀直入,不說廢話:“你到底是自己走,還是讓我打電話叫警察來請你走?” 黃盛軟磨硬泡,拐彎抹角,不說什么時候走,也不說怎么走,只管死皮賴臉地求周榷——求他可憐,求他收留。 周榷臉皮薄,耳根子還軟,最架不住別人撒嬌耍賴,黃盛一裝可憐,他就沒招了。 “留下來可以,”周榷說,“但是你不能白吃白住。” 黃盛垂頭喪氣地表示:“可是我暫時沒有錢……” “沒有錢就rou償。” 黃盛慌張地捂住胸口,想到周榷的癖好,轉(zhuǎn)而彎腰捂住襠部:“我、我是正經(jīng)人!” “胡思亂想些什么呢!”周榷翻了個白眼,有些后悔自己的決定,“工作,我讓你用體力勞動來償還房租。” 黃盛回得坦然:“可是我不會勞動。” “刷碗掃地?” 黃盛搖頭:“沒干過。” 周榷不信:“洗衣做飯?” 黃盛還是搖頭:“不會。” “這些你都不會,”周榷完全不相信,他認為黃盛就是在裝傻充愣,“平時怎么生活啊?” 黃盛粲然一笑:“有管家和用人在做啊。” 哦,管家和用人指的就是精神病院里面看護照料他的醫(yī)生和護士吧?周榷有些懊悔地嘆了口氣,因為他忘記了黃盛腦子不正常的事實,而自己竟然還把對方當(dāng)作正常人來看待。 或許他不應(yīng)報警,而是應(yīng)該給精神病院打電話?不不不,他與黃盛非親非故,就算給精神病院打電話,醫(yī)院也不會收容黃盛。最后還是得找警察,周榷想。可是還不能讓黃盛注意到,這家伙力氣實在太大,扭打起來他根本無從招架。 周榷專注于思考,忘記了對話。黃盛等急了,不耐煩地催促道:“到底讓我干什么啊。” “那就先……”周榷不需要用人,家里也沒什么體力活兒,他思索著悄悄報警的事情,隨口說道,“先給我網(wǎng)店當(dāng)客服吧。” 黃盛不滿地皺起眉頭:“我不會做這種低三下四的工作。” “客服怎么低三下四了?”周榷厲聲斥責(zé)道,“勞動不分高低貴賤。客服怎么了?客服也是用體力勞動換取酬勞的正經(jīng)工作。你不想低三下四,”他抬手指著房門,“那就從我家滾出去!” 黃盛自知失言,也感受到了周榷的憤怒,立刻識趣地服軟,表示自己愿意在周榷家里做低三下四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