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睡眠狀況
傅翌明挑了挑眉,“宋先生怎么今天突然良心發現了?” 下了床的傅翌明一向很會照顧人,說起來,一直都是傅翌明在替自己清洗。宋黎還從來沒有為傅翌明做過什么,好不容易想主動一些,卻又帶著目的。 宋黎突然間有些慚愧,倒是真的想為他洗頭發了,“總之……你先轉過去。” “好。” 傅翌明知道宋黎容易害羞,便由著他去。 宋黎小心將傅翌明的頭發打濕,將洗發水揉出泡沫,慢慢按摩著他的頭皮。傅翌明的發質比想象中軟很多,和他展露出的冷硬形象倒是全然相反。 趁著將泡沫和護發素沖掉的兩次空隙,宋黎不著痕跡地分開后腦的頭發仔細查看。 可無論怎么翻找……什么都沒有。 無論是傅翌明對程竣這個名字異常寬容的態度、還是內心不斷涌現出來的、強烈到無法忽視的既視感,都讓宋黎很難接受這個事實。 也許這個世界上就是有兩個如此相似的人,哪怕有著不一樣的面容,性格也不甚相似。鐵證如山,哪怕內心再懷疑,宋黎也只能選擇相信。 也許……傅翌明真的只是邱山玩弄權術而選擇的目標,是一個溫柔又殘忍的陌生人。 日頭短了,海水漸漸涼了下來,窗外見到的沖浪客和堆沙堡的孩子們也越來越少。 三個月可以發生很多事情,比如宋黎的試用期毫無懸念地通過了。 宋黎學東西很快,很快就掌握了新的一套體系。除了助理本職需要負責的公務安排,對接司法部以及接入西南監獄系統這類更有價值的、超出助理范疇的工作也被交給宋黎。 這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是家族成員大多數在司法部任職的費爾南,宋黎現在大多數的時間都在和他一起工作。 “所以,小宋你是第一次離開中央星系嗎?” 聽說宋黎要和費爾南要去西南出差,譚迅湊過來閑聊,“那你要做好準備了,過蟲洞很難受的。” 費爾南點頭,“我聽說你第一次去西南的時候,直接吐在飛船上了。” “……那是因為當時沒時間了,我們坐的測試機!”譚迅被當眾揭了短,憤憤地道,“測試機!能活著落地都是幸運的那種!有膽量上去的都是猛男!” “可別人都沒吐吧?Max不就好好的。” “……” “好啦,記得帶一片暈船藥。”譚迅拍拍宋黎的肩膀,“本來應該我去……總之你出差的這段時間,有些遠程處理不了的事情我會搞定。” 宋黎的工作比較瑣碎,要負責協調傅翌明的行程、陪同他參與各類會議,其實相比之下身為副官的譚迅更適合遠程辦公。宋黎總覺得他有其他的原因,但也不好去問,只是笑了笑,“沒事,你現在確實走不開。” 從首都到西南洲府需要穿過三次蟲洞,路上和工作的時間加起來,宋黎和費爾南要一周才能回來。 和傅翌明“在一起”三個多月,宋黎只會在周末離開一天看望父母,還從來沒有離開過這么久。 也許是因為傅翌明私下里是很好相處的人,總是將宋黎的情緒照顧得很好,也可能只是因為宋黎沒有辦法抗拒一個溫柔相待的同居者。除了依舊無法適應傅翌明在床上愈發惡劣的癖好,宋黎終于可以坦然地接受和傅翌明一起生活的事實。 只不過,宋黎也在這種和諧的假象中時刻提醒著自己,這是一段以暗算開始的病態關系。 傅翌明家里的東西越來越多,兩個人一起生活的痕跡將一切齷齪與不堪都暫時遮蓋住了。周姨已經很久沒有來過,甚至宋黎從來就沒有見過周姨的面。 三個月確實發生了很多事,可仔細去想,又想不出什么不一樣的。每一天的生活都是差不多的步調,二人就像最普通的情侶一樣,每天一起做早餐,去工作,下班后一起逛超市做晚餐,去海邊跑步,回家zuoai。 這段互為“戀愛對象”的關系包羅了一切完美的因素,除了感情。 “這就不行了?” “……哈啊……別這樣……嗚……” 心情不大好的傅翌明正毫不保留地狠狠cao干著宋黎。 從剛回家一直做到現在,傅翌明已經射了兩次了。島臺的大理石臺面早經變成和肌膚相同的guntang溫度,宋黎被用制服的皮帶捆綁住手腕,被故意穿上的蕾絲睡裙將胸部勒出了一道淺淺的紅印。 哪怕已經慢慢適應了和alphazuoai的強度,可被傅翌明發了狠地做了半晚,宋黎也承受不住了,“只是……一周而已……唔唔……放開……” “很久。” “……不會……哈啊……”下身已經濕得一塌糊涂,宋黎只覺得生殖腔都要被他撞爛,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作出保證,“……會盡快回來……” “騙子。”傅翌明握住宋黎被緊緊捆綁住的手腕,沉聲道,“真要保證什么……不如答應我,回來后對著鏡子做,好不好?” 宋黎早都看透傅翌明了,只要是他想做的事,尤其是在床上的,無論自己答應還是不答應,結果都沒什么區別。宋黎只能乖乖地應道,“好……” 后來又被傅翌明纏著答應了什么,宋黎自己都記不清了。被傅翌明按在廚房的島臺上做了一整晚,用過的套子扔了一地,連去浴室清洗都不消停。第二天上了飛船,宋黎很快就睡死過去,倒是沒機會感受譚迅說的穿越蟲洞到底有多難受。 西南星系是最不適合人類生活的區域之一,蚊蟲多,氣壓低,悶熱多雨。氣候很難迅速適應,落地后又直接開了一小天的會,再加上昨天被傅翌明折騰得狠了,忙完以后宋黎難受得連飯都不想吃,早早回到酒店休息。 費爾南敲響宋黎的門,給他送了晚飯和藥。 “你現在的情況是正常的,我們最開始都適應了很久。”費爾南安慰道,“現在正是這邊氣溫最高的時候,連我都有點喘不過氣。” 宋黎連忙請他坐下,去泡了些茶,“謝謝,還好有你在。” 胃里有了東西,費爾南的藥也很管用。宋黎去洗了把臉,緊繃了一整天神經終于放松下來。 二人簡單聊了聊工作的事。猶豫片刻,宋黎半開玩笑地問道,“所以……是不是因為天氣這么差,譚迅才不想來?” “你很敏銳。沒關系,這個沒什么不能說的。”費爾南放下杯子,神情頓時變得肅穆,“譚迅和Max都不適合再來西南,如果以后再有類似的出差,也請不要安排他們。” 宋黎鄭重地點頭,內心的猜測漸漸成型。 “你應該也猜到了吧?當年西南被突然入侵,翌明帶著我們坐測試機第一批趕到戰場。我們當時是王牌師,戰斗力還可以,一直沒什么大的傷亡……后來先是被派往凡爾登,又被臨時調去加萊,最后只活了他們三個。我很幸運,被送進戰俘營沒多久,戰俘營就被解放了。” 這兩個地方——宋黎只覺得呼吸都變重了。 關于西南戰爭的報道很少,只要有名字的,都是死傷慘烈的大戰役。 宋黎軍校時期關系很好的一位學長就陣亡在凡爾登。 關于戰爭的沉痛回憶被再次喚醒,宋黎不由深吸一口氣,“能活著從那里回來……已經很好了。” 費爾南只是搖頭,“譚迅和Max當時的心理問題都很嚴重,別看他倆現在活蹦亂跳沒個正型,其實還是少受刺激的好。我們以后也許要一起共事很久,這些事你早晚會知道。” 譚迅和Max都出現了嚴重的心理問題,那么身為指揮官的傅翌明需要承受的只會更沉重。宋黎忍不住問,“那……老大呢?” “我不知道。”費爾南眉頭微皺,難得露出擔憂的神色,“雖然翌明的一切測試結果都很正常,但我總覺得他才是戰后心理癥最嚴重的一個,他的睡眠問題也一直很讓我擔心。” 宋黎一愣,睡眠問題? 見宋黎這個反應,費爾南也愣住了,猶豫半天才繼續問道,“……你的上一任離職時沒有說過嗎?” 宋黎不是粗心的人。譚迅沒有說過類似的事情,甚至宋黎和傅翌明一起同居三個月都沒有察覺。宋黎連忙問道,“他的睡眠質量很差嗎?我從來沒有聽說過。” “……就不能指望譚迅照顧人。”費爾南扶額,“翌明原本睡眠就很差,從加萊回來后更是到了有一丁點動靜就會醒的地步。后來我們沒有辦法,只能讓他強行休眠,或者去幾乎全封閉的休眠艙睡覺。” 宋黎突然意識到,如果傅翌明的睡眠差到這種程度,那這段時間—— “現在依舊這么嚴重嗎?”語氣帶了絲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急切,宋黎問道,“可是他……的休息室,只是用書柜分隔出來的,不怎么隔音。” “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聲音已經沒什么問題了。但他對周圍物體的移動依舊非常敏感,床墊動了動,或者有其他一丁點的震動,都會醒。”費爾南沉聲道,“譚迅應該是覺得不會有人敢去休息室打擾翌明,才沒說這些事。但我從醫生的角度……” 如果只是床墊動一動都會醒——宋黎突然明白為什么傅翌明每次都陪著他一起早起,為什么明明沒有事卻很早就到辦公室,為什么每一個自己還沒有睡著的夜晚,他也同樣是醒著的。 只是順手得來的情人罷了,哪怕再抗拒也會乖乖聽話。這么好拿捏的床伴,做完之后直接丟到其他的房間也不會說什么,何必非要委屈自己同床共枕。 費爾南還在說著什么,宋黎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了。 酸澀的念頭在心底翻涌著,宋黎控制不住地去想,為什么明明睡不好覺卻什么都不說,為什么從來都在照顧著我的感受……為什么對其他人都很冷淡、哪怕和mama打電話都不見得有多熱絡,偏偏對一個只認識幾個月的情人這么好。 好到,會產生自己也是被愛著的錯覺。 宋黎握緊杯子,仿佛聽見幾欲破出胸膛的心跳。 看似和諧的生活不過是修養與禮節之下的假象罷了,大家各取所需,傅翌明獲得一個聽話的性愛對象,一個應付家族的情人,宋黎獲得一份可以繼續留在特勤署的工作,一個足以壓制住邱山的、擁有更多權力的高位者。 所以,為什么要做這么讓人誤會的事? 宋黎從來沒有在傅翌明身上產生過如此強烈的、除了審視與抗拒之外的情緒,也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想回到那個越來越像“家”的房子。 神思早已飄回遙遠的首都,飄到那間海灣邊的房子,飄到那個溫柔又冷峻的男人身旁。 想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