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被淋濕的小狗
宋黎面如菜色出現在他的工位上——其實已經不是他的了。 他遲到了一小天。新人已經把東西搬到了自己的工位上,上一任的東西被規整地放到一旁。 人沒在。 宋黎松了一口氣。 他還沒有涵養好到可以心平氣和地與這個得利者對視。也許這個人毫不知情,也許是同謀,也許曾經冷眼旁觀一切加諸于自己身上的苦難發生。 宋黎的目光不由自主打量著下一任已經擺好的東西,一個純白色的陶瓷杯,一些保健品,幾個不大的收納盒,椅子上掛著黑色的雙肩包。 他在內心瘋狂猜測著它們的主人,卻又嫌惡地半點都不想見到他。 “小宋?好啊你,周六居然放我鴿子!”隔壁工位的老刑警猛地拍他的肩膀,把他從無止境的臆測中拖出來,“我們周末收獲可大啦,我就說我直覺準,現場還真摳出東西了。你小子不錯呀,山哥說你去軍部了?那可是個好地方。” 大家都叫老刑警老徐,是個嗓門大又酗酒、因為啤酒肚不愛扣扣子天天敞懷穿工服的胖老頭。天才。宋黎小時候就聽父親講過他破的種種疑案,剛來報道時被分在他附近還激動了好久,連父親也跟著一起激動。 老徐人不錯,知道宋黎那事兒有蹊蹺,能力范圍內有案子就會帶著他。 “我……這周末突然有點事,通訊器又進水了,對不起啊老徐。”宋黎心虛,假裝回頭拿自己的東西。在老刑警面前扯謊不如去太歲頭上松松土,真是個難為人的活兒。 “唉,你專業底子不錯,還不是書呆子,去軍部也別忘了老本行。”老徐像每一個嘮叨的長輩一樣語重心長,“現在不打仗了,軍部要轉型,也要吸收新的人才,所以自己的特點千萬不能丟,慢慢就站住腳了。” 老徐今天居然沒扯著嗓子說話,但心神不定的宋黎顯然沒有察覺。他也沒有察覺邱山其實一直在辦公室里看向這邊,只是不住點頭。 老徐不能多說,嘆了口氣,話題轉向別處,“你要箱子嗎?我看你這兒書還挺多的,你帶的那個太小了,不夠放。” 宋黎繼續點頭。老徐就把自己桌子底下放零食的大紙箱子倒空,他這老頭不僅愛喝酒,還嘴饞。不過宋黎現在才注意到,原來箱子上印的是某個狗糧品牌的大logo,花花綠綠的。 “你還養狗嗎?”宋黎忍不住問,“這么大的箱子。” “哈哈哈,五只!能吃能喝能拉能睡,比我過得好多了。”老徐聽著還有點自豪,“沒養多久,之前在現場撿的,一窩小狗崽兒。” “真好。” “也就看著好,我老婆天天念叨家里狗毛多,煩的我……小姑娘回來了?今天財務蓋章挺快啊。” 一個個子很高、很瘦的女孩拿著一摞報表風風火火地走向宋黎曾經的工位,對老徐笑了笑,說:“以后就這個時候去,他們心思都飛到下班后了,沒精力挑剔。” 她看向正在收拾東西的宋黎,大方友好地打招呼,“你好啊,我之前在內宣視頻上見過你,你本人好看多了,真的是大帥哥。” 原來是女孩。 應該是一個性格很好的女孩吧,聲音里充滿無憂無慮的朝氣。宋黎整理好表情,狀似平靜地抬頭與她對視,回答道:“你好,謝謝你幫我整理東西。” 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天藍色,亮亮的,是一雙不需要為任何瑣事發愁的眼睛。這雙眼睛露出些許迷惑,女孩說:“我沒有呀,我不會亂動你的東西。我還以為是你自己收拾的。” 邱山做事倒真絕。宋黎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生氣了,客氣地笑了笑,繼續把專業書和一些經典的案宗裝到箱子里。女孩敏銳地意識到宋黎情緒不對,沒有再說話。 別的同事陸陸續續來搭話,大多數只是客套,祝福新工作順利,以后沒事常聚。只有一個性子直的愣頭問:“你怎么走這么快?還去的軍部,又不對口。你去軍部做什么啊?” 這正是宋黎最怕的問題。正打算裝啞巴混過去,邱山卻好死不死過來接過話頭,“我聽說軍部戰后轉型,缺個像小宋這樣有刑偵底子的人,就和那邊推薦了一下,沒想到小宋直接面試過了。” 邱山長輩一樣拍著宋黎的肩膀,語氣沉穩,神態可親,像一個真的為下屬由衷高興的好上司。 “軍部比我們都高一級,小宋還去的傅家小子那邊,都是年輕人的部門,氛圍好。傅翌明剛被陛下親授少將,他手底下的人也都是戰場上一起過來的……” 令人厭惡的聲音像黏液一樣糊在宋黎耳朵里,陰魂不散,濕噠噠地惡心。宋黎強忍著沒有拿掉邱山的手,配合地扯出一個得體的、即將擁有一份好工作的微笑。 他總覺得自己在發抖,可又沒有。 邱山說了半天,末了招呼辦公室的人聚餐:“快下班了,咱們晚上出去吃個飯,歡迎新人,也把小宋開開心心送去新部門!” 好在宋黎平時也不是熱絡的性格,此刻強忍著的扭曲表情也可以被解讀為社交尷尬。宋黎受夠了邱山自我經營的虛偽,正想著隨便扯個謊離場,傅翌明的信息就來了。 [幾點到] ……不是什么好消息,也沒有什么比這更糟的消息了。 宋黎假裝要回電話,借口家里有事和相處了幾個月的同事匆匆告別,抱著箱子落荒而逃。 傅翌明的家離特勤辦公區不算很遠,乘快軌不到半小時就到了。宋黎抱著箱子在小區里一步一步地磨蹭,還避了會兒突然下起來的小雨。 過于忙碌的一天讓宋黎精疲力盡。先是回家安撫父母,裝出在晚宴上得到好機會、和邱山關系和解的樣子,再將自己的東西搬去傅翌明安排好的宿舍,拍照拍視頻騙過父母,快下班才有時間回三隊收拾工位。因為沒時間去軍部報道,整理出來的東西也不想再搬到宿舍,索性抱著箱子來到傅翌明家里。 門已經開了,玄關放了新的拖鞋。傅翌明聽見動靜,出來接他。 宋黎抱著個滑稽的狗糧箱子,深色的常服上衣被不大干凈的箱子蹭得臟兮兮的,頭發上還停留有剛才下雨的細碎水珠。他也許是太累了,眼眸低垂,抱著僅剩下的可以被帶走的東西,走投無路到了這里。 傅翌明突然想到了無家可歸的可憐小狗,有一絲溫度就會湊上來,用濕漉漉的鼻子蹭你的手。 傅翌明便將小狗帶回家,將家門關得死死的,再無離開的可能。他親吻著小狗,將所有的熱度都給他——可小狗并不會因為擁有新家而喜悅,它的靈魂只會在逐漸升溫的身體里、在情熱的顫動中放聲大哭。 多驚奇的事情。 在這個象征著欲望與不平等的房間里,最先發生的居然是一個吻。 一個溫熱的、輕柔的、毫無反抗的吻。 宋黎被高大的傅翌明整個圈在懷里,被嚴絲合縫地牢牢壓在門上。傅翌明似乎很喜歡這種嚴密掌控住對方的姿勢。熱度透過睡衣,透過環著脖頸的手臂和交錯在一起的發梢,透過溫軟略過的唇和蓄勢勃發的硬物一點點侵占過來,擠壓走抗拒所占據的最后的一點空間。 宋黎太累了,精疲力竭,以至于居然在這種侵占意味十足的歡迎儀式里獲得了久違的寧靜。 他沒動。沒有迎合,沒有拒絕,沒有思考。什么都接受,什么都沒有。 傅翌明并沒有因為性愛伴侶的木然而覺得掃興。相反,他察覺到了緊貼著的肌膚逐漸松弛下來、慢慢貼得更近的極微妙的變化,這比插入的快感更讓他愉悅。 有家的小狗也是可以撿回來的。只要你毀掉他的家,再把他圈禁在一個暖和的屋子里。時間久了,那里就會是他的新家。 他認真地吻了好久,久到另一根軟趴趴的東西也挺立起來,隨著它輕微掙扎的主人的動作,摩擦著傅翌明自己早已硬得發漲的roubang。 吻早已變味,變得大膽色情,濕滑淋漓,肆意掠奪的舌頭卷走了宋黎全部的注意力,被傅翌明故意磨蹭的下體卻愈發鮮活起來,期待著更為刺激感官的下一步動作。 不懷好意的好心人大獲全勝。 傅翌明見宋黎連耳朵都是紅的,終于決定放過他。在曖昧的喘息中,出乎意料,傅翌明問了個和旖旎氣氛毫不相關的問題,“中午吃飯了嗎?” 宋黎愣了一下,“……沒有。” “晚上多吃點,周姨做了湯,還不錯。” 二人勃起的roubang還緊貼在一處,宋黎連氣息都沒有完全平復下來,這種對話屬實詭異。不過不用zuoai總是好事,宋黎低著頭掙脫傅翌明的擁抱,抑或是壓制,迅速走去餐桌前吃東西了。 白天忙得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之前在陰雨天走了一陣也沒什么感覺,現在聞到了飯菜的香味,終于會覺得餓。 傅翌明提過兩次的阿姨依舊看不見人影。宋黎坐在顯然是自己的位置上,面前的食物依舊是單獨做好的軟食,等著傅翌明坐過來。 很驚奇,之前收到傅翌明的信息以為他只是需要性愛,卻沒想到他居然在等著自己一起吃飯。 這種……更像真正的戀人之間會做的事情。 前提是無視掉這兩根依舊沒有冷靜下去的jiba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