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一結束，陳競就開始找兼職，雖然溫時欽說過錢的事不用他cao心，但他還是想力所能及地幫他分擔一些。他用手機偷偷搜了兼職網，正琢磨找什么借口摸出去面試，不速之客上了門。

    許嘉禾站在昏暗潮濕的走廊，沖陳競點了點頭，道：“我找時欽。”

    陳競眼神冰冷，沒說話，身體如一座大山擋在門口。

    還是溫時欽在他背后輕拍了下他的肩，他才放松下來，側過身，給許嘉禾讓道。

    房間太小了，沒有椅子，坐床上又不合適，許嘉禾沒進去，神色極為復雜，“你怎么住這種地方。”

    溫時欽臉上沒有流露落魄時的窘迫，坦然道：“手上暫時沒錢。”

    “要不去我那邊住吧。”

    許嘉禾看了眼陳競，頓了頓，道：“你們可以一起過來住。”

    陳競很不想接受許嘉禾的好意，只是這兒確實簡陋，洗澡上廁所都不方便，他一個人住沒問題，可他不舍得溫時欽跟他一起吃苦。

    他只能保持沉默。

    瞧了眼身旁低頭不語的男生，溫時欽笑了笑，道：“不用了，以前沒住過這種地方，還挺新奇的。”

    說完，他極其自然地轉移了話題：“你電話里不是說有事要跟我商量嗎？”

    許嘉禾“嗯”了聲，道：“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出去說吧。”

    溫時欽停頓一秒，“好。”

    隨后轉身跟陳競道：“你在這兒等我。”

    陳競動了動唇，想說什么，最終默默點頭。

    目送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陳競沒了面試兼職的心思，呆坐在床上，垂頭盯著腳尖。

    賀羽曾提醒他小心許嘉禾，其實不用賀羽提醒，他本能地排斥跟溫時欽親近的任何人，此時他忍不住猜測許嘉禾到底要跟溫時欽商量什么事，他開始焦躁不安，后悔剛才沒有跟他們一起出去。

    另一邊，溫時欽跟許嘉禾沒有走多遠，就在臨近的一家奶茶小吃店坐著。

    許嘉禾顯然沒有來過這種地方，看到桌上沒有擦凈的油污，不由皺眉。溫時欽抽出紙巾，細致地擦去桌上的油漬，點了兩杯咖啡，咖啡是劣質咖啡粉直接沖泡的，許嘉禾一口都沒喝，溫時欽吹了吹冒著的熱氣，眼也不眨地輕抿了一口。

    許嘉禾見了，聲音發澀：“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溫時欽問：“我以前是什么樣的呢？”

    許嘉禾啞然。

    在他心里，溫時欽挑剔有潔癖，斷不會坐在這種小店喝這種不倫不類的咖啡。

    “回去跟伯父認個錯吧。”

    許嘉禾懇切道：“你那么聰明，知道怎么權衡利弊，為什么要在這種事上犯傻，就算你不想跟陳競分手，哪怕做做樣子，私下里跟他偷偷來往不就行了，何必為了他跟伯父唱反調。”

    溫時欽笑了笑。

    豪門里娶個正妻擺在家里，暗地里找情人的例子不勝枚舉，因為利益結合私下里各過各的夫妻也有很多，他也可以這么做，只是某人肯定不會同意。

    “他對我占有欲太強。”

    想到某人，溫時欽眼里帶了笑，輕聲道：“即使只是掛名夫妻也不行。”

    許嘉禾難掩嫉妒，忍不住道：“他怎么不為你考慮，要不是因為他，你也不會——”察覺到自己情緒波動太大，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要不我幫你去跟他說。”

    “不用了。”

    琉璃般清淺的雙眸淡淡瞥了眼許嘉禾，溫時欽微微啟唇，道：“恰好我對他占有欲也很強，如果他為了家族利益跟別人結婚，我一樣無法忍受。”

    許嘉禾：“……”

    溫時欽淡聲道：“如果你今天來是勸我回去，那沒什么可說的。”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許嘉禾已經明白溫時欽的意思，卻還是不甘心，道：“我有辦法讓你跟陳競在一起。”

    溫時欽兩手捧著一次性紙杯，借此取暖，聽到這話，他揚了揚眉。

    許嘉禾繼續道：“我們可以先訂婚，我不會阻攔你跟陳競在一起，過幾年伯父說不定會改變主意，同意你跟陳競在一起，要是不行，我們就假結婚，等你徹底掌管了溫室集團，伯父就不能反對你們在一起了，你覺得這樣行不行？”

    溫時欽低頭喝了口咖啡，漂浮的熱氣遮住了他的目光。

    靜了片刻，他開口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時欽，不要沖動——”

    話沒說完，溫時欽打斷道：“你這么做，是為了什么呢？”

    許嘉禾一愣。

    溫時欽抬頭直視他，向來溫淺的眸光帶著審視，仿佛能看透人心，“犧牲你的婚姻，就為了成全我跟陳競，你到底想要什么？”

    強迫自己看著少年，許嘉禾努力做好表情管理，“我是你朋友，怎么能眼睜睜看著你過這種生活。”

    “只是這么簡單？”

    “……嗯。”

    溫時欽收回目光，指腹緩緩摩擦著紙杯的邊緣，聲音依舊溫和，卻透著疏離，“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不需要幫助，而且這樣的生活不會持續太久的。”

    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

    許嘉禾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張了張嘴，卻見坐在對面溫時欽眼睛忽地一亮，許嘉禾下意識轉頭，陳競正站在不遠處，沉默地看著他們。

    陳競不抱希望地在周圍尋找，沒想到還真被他找到了，對上兩人投來的視線，他動了動唇，干巴巴地道：“我餓了，下來買點吃的。”

    沒有拆穿他這個拙劣的借口，溫時欽忍住笑，起身讓老板打包了兩份酸辣粉，隨后跟許嘉禾道：“外面挺冷的，我先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去吧。”不等許嘉禾說些什么，陳競走了過來，接過酸辣粉，同時牢牢握住溫時欽的手，漆黑的瞳仁冷冷地盯著許嘉禾。

    許嘉禾擠出一個笑，“行。“

    頓了頓，又道：“時欽，要是生活上遇到困難，隨時給我打電話。”

    溫時欽笑著頷首，跟陳競手拉手一起走出小吃店，一出店門，冷風迎面而來，溫時欽縮了縮肩膀，陳競下意識上前半步擋住風。溫時欽搖了搖兩人緊緊交握的手，開玩笑道：“不嫌膩乎啊？”

    陳競搖頭，反而攥緊了少年的手。

    剛才一直捧著熱咖啡暖手，溫時欽的手還殘余一絲溫熱，倒是陳競因為在外面轉了好一會兒，手指都冰涼了。

    陳競抓了一會兒，擔心把少年的手捂冷了，又松開手想插進兜里，溫時欽反過來拉住他的手，一起插進男生的衣服兜里，“走，回去吃酸辣粉。”

    陳競點點頭，身體冷得發抖，心里卻暖洋洋的，那點不安，在少年堅定走向他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見了。

    雖然少年總說要等他考上大學才能轉正，可他現在覺得，少年應該是喜歡他的。

    嘴角揚起一絲很淺的弧度，柔和了他臉上冷硬的線條，陳競往溫時欽身邊靠了一點，肩膀挨著肩膀，像兩只胖胖的企鵝，一點點往回走。

    小吃店，許嘉禾坐在原位，斯文端正的臉上面無表情，他看了眼溫時欽喝剩的劣質咖啡，伸出手，在店老板異樣的注視下，將紙杯捧在手里，一口一口地喝下去。他是第一次喝這種摻了香精的咖啡，第一口下去幾乎就想吐了，卻自虐地將半杯全部灌進了胃里。

    少年對陳競的感情，比他相信中還要堅定。

    呵。

    印象中溫柔優雅的少年，看似對每個人都很友善，骨子里卻比誰都冷漠，只有他才是真正了解溫時欽的人，他以朋友的身份跟溫時欽相處，就是想讓對方習慣他的陪伴，最后順其自然在一起。

    萬萬沒想到，會被陳競捷足先登。

    本以為跟賀羽聯手，就可以拆散他們，沒想到賀羽居然拒絕了。

    一次性紙杯被他捏在手里直到變形，許嘉禾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眼神一派純良無害，他朝店家微笑點頭，轉身時，眼神晦暗難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