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最好的朋友
凌云舟從小人緣就很好,但如果問他最好的朋友是誰,那么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景喬。他和景喬最開始的接觸卻非常令人尷尬,以至于他倆后來誰都不愿意講。 景喬有放學后繼續留在教室里寫一會作業的習慣,這樣能少帶點課本回家。當時凌云舟和另外兩個同學一組做值日,一般每個組的分工是一個人負責擦黑板、講桌、窗臺等,一個人掃地,另外一個人拖地,每次三人分工輪換。那天正好凌云舟拖地,顯然這個步驟一定要在掃地之后,于是他留在了最后走。 教室里只剩下景喬和凌云舟兩個人,氣氛有些僵硬。雖然他倆之前也一起踢過球,但也只停留在“好同學”這一步。凌云舟是那種比較外向的人,于是拖到景喬那兒的時候隨口說:“今天物理作業好寫嗎?” “還行,沒什么大計算題。”景喬回答。 好吧,可能這也不是個什么好的聊天話題。然后凌云舟就又從他身邊經過,去拖其他沒有拖的地方。等到全部打掃干凈的時候,景喬還沒有要走的意思。“走嘛景喬?一起回家?”凌云舟從自己的椅子上拿起書包對景喬說。 “成,我騎車回去。” “那挺好啊,能順路。”凌云舟一邊說一邊走到了景喬的座位旁邊。 景喬卻突然說了一句,“他們說你片兒特別多。” “啊?”凌云舟懵了。這都哪跟哪啊,怎么就突然看片兒了?不是,我確實片兒很多,但是你不覺得這句話多少有點突兀嗎?而且這是那個正經人景喬嗎? “就是字面意思啊···”景也喬有點不好意思。今天下了體育課那個課間,一群男生湊在一塊分享資源,但是他又不太好意思過去,只聽到一個男生說了句,“凌哥,你這資源不少啊。”然后一把把手拍在凌云舟肩上。 “哦,是···”凌云舟花了幾秒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你也要看嗎哥們兒?” “嗯···”景喬還有點不好意思。 沒辦法,畢竟都是青春期剛開竅的小男孩,想了解點生命大和諧的秘密也很正常。 凌云舟掏出手機,“你想看什么啊?” 景喬卻愣了一下,他也沒什么經驗,不知道看個片兒還這么多講究,還尋思都是簡單的動作的拼接呢,沒想到還挺多流派。“我···”他頓了一下,“都給我看看吧。” “那就算我跟著你一路回了家也傳不完,我就隨便傳點兒給你吧。”凌云舟說。 景喬就湊在一邊看著凌云舟的手機。他手機里東西確實不少,門類豐富,跟那種小廣告一樣。突然之間一個奇怪的縮略圖出現在了他眼前,他可以明顯看出來那兩個人都是男的。 “這是···GV嗎?”景喬鼓起勇氣問,有點擔心是不是會撞破了這位同學什么秘密。 沒想到凌云舟倒是很痛快地承認了,“是啊。” “你GV也看···啊?”景喬很委婉地試探。 “哦,因為前面那段哲學摔跤很有意思啦,我一開始是因為這個才找來看的。” “哦···”原來是這樣啊。 景喬現在明白凌云舟為什么會有那么多資源了,因為凌云舟其實沒什么過多的偏好,而且有收集癖,經常看到了就下載了。 于是這段尷尬的經歷成了兩個人友誼的開始,他們除了知道彼此都不是什么正經人之外,還會聊其他的事情,日常的生活和那些小朋友才有的中二想法。 不過可能是因為青春期害羞,后來15歲的凌云舟并沒有告訴他最好的朋友景喬他有了一個喜歡的女孩,就是同班同學。不過景喬其實看出來了,只是為了照顧凌云舟的少男心沒有說。他覺得那個女孩挺好的,她很聰明,也很有活力,每次體育課長跑她都在女生的隊伍里領跑,又很熱心,但卻總覺得這個女孩和他不是一類人,也和凌云舟不是一類人。 景喬和凌云舟相像的一個原因還來自于成長環境的相似。凌云舟的父親是地產商,他的母親也幫著打點公司里的事情。雖然他們都沒明確提出對凌云舟的特別要求,但對凌云舟還是有影響的,他們更期望凌云舟未來去學那些能打理家業的專業。凌云舟本質不算一個很自由的人。 那個女孩就像那些轟轟烈烈愛情片里的主角。他們會突然熱烈迅速地愛上一個人,也可能會轉眼之間放棄。于是她很快地接受了凌云舟的喜歡,也真的喜歡凌云舟。 這不是個意外的結果,因為客觀上凌云舟是很討人喜歡的。他長得清秀俊逸,是十幾歲女孩比較喜歡的類型,身材高瘦挺拔,雖然才15歲,但他已經長到差不多180了,再加上他是個非常有趣的人,懂得很多沒用的小知識,這讓他幾乎沒有接不住的梗。再加上這個荷爾蒙最泛濫最容易上頭的年紀,凌云舟和這個女孩在一起了。 自然的,景喬和凌云舟的聯系頻率也就降低了。15歲的男孩腦袋多少沒發育好,老想著點兒中二不著調的事情,然而反映到平凡的學習生活里,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高強度地聊天,然后秀恩愛,但翻來覆去也就那點兒東西。看著社交網絡上甜甜蜜蜜的凌云舟和他的初戀女友,景喬多少覺得有些寂寞,不過對景喬來說,凌云舟也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也只希望他的好朋友開心。 這段戀情并沒有持續太久,大概只有三四個月就分手了。景喬很是詫異,在他眼里凌云舟和女孩都沒有什么不好,而15歲能有什么阻礙?他們學校一向很自由,對于戀愛只要不影響學習都不會管,年級組長甚至還會拿小情侶開玩笑。 那時候是寒假的最后兩周,景喬家和凌云舟家一起去郊區的溫泉酒店度假。景喬和凌云舟住在一個房間,晚上凌云舟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說:“其實分手是我提出來的。” “為什么啊?你不是挺喜歡她的嗎?” “我確實很喜歡她,可以說我現在也很喜歡她,但已經不是想談戀愛那種了。” “她太理想主義了,怎么說呢,我覺得她跟我們都不是一路人吧···”凌云舟把雙手枕在自己的腦袋下面。 不是一路人。景喬沒有說,其實他隱約有這樣的感覺。 “她很有正義感也很想幫助別人,可以說我很欣賞,但怎么說呢?我覺得有些事情是無能為力的,而且很多時候人是連自己都沒辦法拯救的,怎么可以去管別人呢?可是她和我說,‘有的人不能拯救自己,但是可以拯救別人’。” “什么意思啊···” “我不知道,我不是很懂,但好像又隱約能明白她的意思。”凌云舟忍不住自己都笑了起來,“抱歉,說得跟打啞謎一樣。” 戀愛真是麻煩。景喬在心里想。 凌云舟嘆了一口氣,說:“她還告訴我她以后想做心理咨詢師,去幫助更多感到痛苦的人。我很欣賞她的夢想,我是發自內心的,不過我不會這么去做,聽起來就像找不到工作的。我以后會去學商科,即使我現在也談不上對商科有興趣,但這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嗯,我理解你,我也差不多。” “那你有什么別的喜歡的事情嗎?”凌云舟把臉轉過去,看著另外那張床上的景喬。 “我?”景喬想了想,對于15歲的人來說,可能性有很多,但可能性有很少。很多是因為還很年輕,也有很多無法預料的事;很少是因為這些無法預料的事里靠譜的卻沒幾個。“如果什么都不考慮,我可能會去學哲學吧。” 凌云舟忍不住樂了出來,“我天,你比她還不靠譜,你要學了哲學估計就只能上咱學校當老師了,就咱政治老師N大哲學的,也是top3了,結果現在跟這兒對付咱們這幫小屁孩,還每次上課都有一堆人寫作業。” “對啊,所以我也不能這么干嘛。” “景老板,以后做成500強可得拉兄弟一把,茍富貴勿相忘。” “凌老板客氣了,以后還得靠您呢。” “我可去你的吧···” 景喬來溫泉酒店之前是想著怎么能開導開導凌云舟的,結果他們最后的對話變成了像往常一樣的逗悶子,兩個人就這么聊著聊著睡著了。 對他來說,凌云舟是最好的朋友,他們是那么得相像,就差是從一個月餅模子里摳出來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