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意的話無疑給了殷默很大的沖擊。之前，這些事都是他自己在心里琢磨，從不敢和人說，也從沒有人和自己說，他一直是憑借自己想出來的結果行動的?？墒乾F在，就在他剛剛打算改變從前的想法時，卻有人站出來，告訴他，可以幫他，還給他規劃了詳細的安排。

    若是沒有寇祁和榮意的話，殷默可能還要掙扎上好久，也不一定能決定是否要離開。而現在......好像沒有不離開的借口了。

    他從小就看遲夜的臉色生活，久而久之，對他人的神情、語氣、微動作，都極其敏感。他能感受到寇祁和榮意對他的復雜態度，有時候像是哥哥，有時候會有同情，也有時候，是他看不懂的敵意。

    其實，但凡他多關注一下遲夜，就會發現，他的精神狀態不是很穩定，有時候要靠藥物控制。但他沒多想過，只覺得遲夜陰晴不定，擔驚受怕慣了。小時候還會鬧鬧脾氣，沒考個好成績的時候會被遲夜叫去書房，噼里啪啦好一頓板子抽在屁股上。后來長大了，成績一向穩定地居于上游，再有罰，便是其他零碎的事。于是殷默便盡量避開遲夜，讓遲夜抓不到自己的錯處，也因此，明明日日相處的人，對他的了解卻并不很深。

    寇祁和榮意就是看不慣遲夜什么事都不說，把殷默寵得無法無天，都不知道照顧遲夜，因此才會有淡淡的敵意。

    要說無辜，誰無辜呢？沒人無辜。

    榮意趕去醫院的時候，寇祁剛從遲夜病房里出來。

    “怎么樣？”

    寇祁囑咐了護士幾句，隨即眼神示意榮意和他去辦公室談。

    “上次骨折還沒好，又傷了，這回是真沒法下地了，除非他下半輩子想做輪椅?！笨芷钣檬种噶酥缸约旱哪X袋，“輕微腦震蕩?！庇执链列乜?，“還好沒傷到要害，但那刀口也夠他躺床上養些日子了?！?/br>
    榮意點點頭，對他們來說，命還在，就沒什么大不了的。

    “醒過嗎？怎么說？”

    寇祁推開辦公室的門讓榮意進去，榮狷立馬伸手接替寇祁，跟在他們二人身后進了辦公室，安安靜靜站在榮意身后，像個無聲的大件裝飾品。

    寇祁倒了兩杯溫水放在茶幾上，坐在榮意旁邊的沙發上，喝了口水，才繼續道：“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什么都沒說。他本來就腦震蕩，腦子里還亂著呢，我給他安排的藥里也有輔助睡眠的，讓他好好歇歇吧。我看著他這幾天都累夠嗆了，再這么折騰下去，遲早出事。”

    榮意不知道聽了什么，突然輕笑一聲，隨即伸手去夠玻璃杯，才發現里面竟是白水。

    “我說，寇小七，你也忒摳門了，就一杯白水，連茶都沒有嗎？”

    寇祁懶得搭理他，自顧自地喝了小半杯，才擦擦嘴角：“差不多得了，我忙活六七個鐘頭了，還指望我伺候你少爺脾氣呢？”

    話音剛落，一直悄無聲息的榮狷上前半步，微微彎腰：“叨擾寇先生了?！?/br>
    寇祁知道，榮狷是去給榮意泡茶了，也知道他能找到茶葉，便也不多說什么。他現在更關心的，是殷默。

    “我跟他說了，估摸著，最晚明天午飯之前，就該聯系我了吧。”榮意抬頭看了一眼時鐘，時針已經逼近數字一，外面黑漆漆一片，往常，這個點該是他在自家歡場花想容喝酒玩人的時候。

    榮狷煮茶的手藝是花了大功夫磨出來的。先是找專業人員學，再是根據榮意的喜好不斷摸索調整，最后練成了即便裸著身子帶著玩具蒙著眼睛，也能穩穩地為榮意奉上一杯口感分毫不差的茶。

    寇祁這辦公室里準備了榮意和遲夜偏好的東西，榮狷端上來的茶自然是好的。榮意接過茶杯，嗅了嗅茶香，嘴角微微彎起，很是滿意的模樣。

    “我說，你想好怎么跟遲夜交代了嗎？”

    寇祁身子倚靠在沙發背上，眼睛瞇著，忙里偷閑休息一會兒。聽見榮意的話也沒動彈，仍是那副樣子，語氣里有點漫不經心：“人都走了，能怎么交代？他一查不就都查出來了？殷默自己有能力跑得連遲夜都找不到？你覺得遲夜會認為自己太廢物了還是殷默有幫手？”

    榮意剛用了茶，滿齒清香，心情也好了不少：“你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對遲夜出手？就是因為唐家那個私生子幫了忙?！闭f著，又想起來榮狷剛才的匯報似乎還沒說完，便問了一句。

    榮狷手里已經有了更多的情報，簡單凝練地梳理了一遍，最后補充了一句：“目前查到的情報，那份文件可能是云成戴甫寧寄來的，因為緋樓接了單，所以調查起來難度比較大。另外，唐笑對默少爺表白過。”

    寇祁皺眉：“唐家私生子表白殷默？我記得他還算有能力啊，這玩的哪一出？還有那個戴，戴甫寧？跟遲氏打擂臺的那個云成戴甫寧？果然不簡單，都能和緋樓搭上線......不過，他怎么和殷默扯上關系了？”

    榮狷回道：”戴甫寧是默少爺大學時期的學長。”

    寇祁不禁笑了一聲：“這事，呵......殷默還真是吸睛體質。幸虧遲夜早就安排好了，好歹還有佟沅江撐著，不然......”

    榮意意不在此，反而問道：“之前我們都以為那小祖宗沒勢力，可現在不一樣了，不管是唐笑，還是戴甫寧，都有可能幫殷默離開。”

    “你是說，讓遲夜誤以為......”

    “遲夜不傻。如果是我們做的，那就肯定瞞不住，但我們可以讓唐笑或者戴甫寧主動把人帶走，這不就得了？”

    寇祁雖然是學醫的，可這些彎彎繞繞也是懂的，當即就明白了榮意的意思。

    “遲氏員工殷默持刀行兇，遲氏當家人昏迷不醒。遲氏上下一致不接受法律手段解決，欲派出殺手將人帶回暗部加以折磨?！睒s意指尖托著小巧的茶杯，目光落在杯壁上，神情專注，面上的笑意未達眼底。

    二十分鐘后。

    一直守在電腦前關注股市的戴甫寧和窩在家里不斷嘗試新代碼以查探“應若嶙”“南橙”“應茉”的唐笑，同時收到了來自遲氏暗部的“追拿令”。

    一分鐘后，戴甫寧首先打通了殷默的電話。

    “學長？”

    正在收拾行李的殷默頭疼地看著地上床上沒有一件“自己的”東西，突然接到了一通電話。

    “阿默，我送你離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