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武林四家新秀聚首,魔教人士尾隨襲來
越往北去,氣候越是寒冷,四人換上棉衣,策馬疾行百里之后,在距離平山還有五日路程時停下休整。 距離武林三大家族遇害,已經過去將近十日。眾人一路打聽,至今還未聽到暮海家遇襲的傳言,明飛敏懷疑是暮海家背叛武林正道,暗中掀起驚濤巨浪,但他卻將想法隱瞞不說,他可不愿當這個出頭鳥。 眾人歇腳的小城以礦產出名,武昭建議眾人買上幾把備用短刃,以便防備敵人從身后偷襲。俞升盛贊武昭聰明,二人這一路共同分析敵情,心結已解,俞升帶頭道歉,武昭身為晚輩,若再記仇,未免顯得自己小肚雞腸,當下與俞升化解嫌隙,握手言和。 武氏家大業大,武昭作為武家嫡孫,排行最末,深受長輩關照,因此錢財不缺,出手闊綽,一路花銷由他負責,也未苦了小姑娘,哪怕購買一條帕巾也是要最好的面料,卻叫溪鶯尷尬不已,她身為女子雖也愛美,但因紅門規矩森嚴,弟子們不喜鋪張浪費,說不準什么時候用過即丟的擦汗擦血帕子,實在不值花費一塊碎銀去買。 眾人采購完畢,回到下榻的客棧準備休息,忽聞門外馬蹄聲嘚嘚漸進,似是有人駕著駿馬日夜兼程趕來,馬兒已疲累至極卻仍被趕著跑。明飛敏返回大門看去,只見一匹棕紅寶馬停在馬廄旁,馬上下來一個高壯漢子,發型甚是奇特,左半邊約有二成削得只剩一層青皮,右半邊留八成黑發向右面梳,卻是發梢及肩,剃光的頭皮上文著海浪與火焰刺青。漢子身高八尺,背一桿純黑長槍,槍頭亦是黑色,看不出是什么材質打制。 俞升跟出客棧,沉聲道:“是暮海家主干干員,頭上刺水火交融紋,應是家主直系親屬……” 話音未落,便聽那漢子揚聲應話:“正是!鄙人正姓暮海,副姓安,全名暮海安常予。” 武昭跟著走出客棧,向常予抱拳道:“久仰安師兄大名,晚輩武昭,這位是俞家阿升師兄,以及他的跟班阿明,我們還有一位小師妹出身紅門總舵,閨名溪鶯。” 安常予笑道:“甚好,男女搭配,趕路不累!有小師妹路上給各位師哥解解悶,想必這旅途可輕松多了。” 三個大男人聞言一愣,心道此人看著正氣怎的如此粗鄙? 卻聽安常予接道:“那小姑娘可是大寶貝,嘴兒甜、長得美、還機靈,人稱小百靈,可曾聽她唱過歌兒?” 眾人這才知是自己想歪,不由面露尷尬。 那邊溪鶯安排好了住宿,探頭一見門外來了熟人,便揮手招呼道:“常予師兄您怎的來啦?可是聽到消息特地來增援我們?” 安常予抬手示意眾人進去說話。 進屋后,這看似粗獷的漢子便壓低聲音,向眾人坦白:“家父派我們兄弟姐妹幾個分頭去平山以及魔教歡喜門各個分舵查看,我們在魔教歡喜門內安插了暗子,他們傳回消息說屠殺武家主宅老幼的并非歡喜門總舵手下,許是分舵舵主自行鬧事,但總舵那邊卻毫無回應,甚是可疑。至于紅門遇襲,乃歡喜門總舵長老親命手下行動,消息絕無有錯。反而是連歡喜門掌門都驚訝于俞氏家宅怎的亦受人襲擊……” 俞升想不通其中關節所在,他問道:“為何他們不惹俞氏?還有你們暮海家呢?” 安常予道:“俞氏代表武林正道各大門派幫會,雖俞家宅子里就寥寥三人,可哪怕魔教膽敢招惹其一,次日的太陽恐怕他們可見不著啰!而我們暮海家……”安常予話及此便欲言又止,俞升見他支支吾吾不愿即刻回答,急忙催道:“師兄且直說!”安常予嘆道:“武林三家遇襲,偏偏暮海家風平浪靜,難免會有人多想,甚至擔心暮海家是否參與作惡,我們可堵不住眾人之口。” 俞升猜道:“若是魔教設計陷害你們,這可陰毒得很了。” 安常予道:“現下我們四家必須同心協力,可不能再被魔教挑撥!” 溪鶯點頭稱是:“常予師兄所言極是,想來各派掌門師伯師叔們均是如此信任盟友。” 眾人忽聞明飛敏插嘴:“這位兄臺身形高大,還帶著這般惹眼的長槍,要上平山應敵,你是大大方方進去么?” 安常予道:“男子漢大丈夫,既然上山救人,為何不能坦坦蕩蕩?” 俞升和武昭只當他是缺乏謀略,卻聽明飛敏道:“安兄頭腦甚好,那什么暗箭飛鏢,可勞煩您擋著了。” 俞升聽出明飛敏揶揄長輩,忙轉移話題道:“安師兄那匹駿馬已經過度疲累,不宜乘騎趕路,明日再為您另選駿馬,您意下如何?” 安常予道:“我聽兄弟安排。” 武昭道:“那么各位師兄師妹,且先用飯后安穩睡一覺,隔日天亮再整備啟程?” 安常予點頭,隨溪鶯下樓訂房,武昭亦回自己房內休息,俞升與明飛敏仍是同住一間。 俞升笑問:“武師弟怎的不讓你獨處?” 明飛敏解下蒙面布,回道:“大約是怕我偷聽墻角。” 俞升道:“他們不聽咱們墻角就謝天謝地了。” 明飛敏故意扯開腰帶,拉開衣襟,脫衣時嘩啦一響,隔壁武昭忽然聽得俞升房內傳出一聲嬌嗔:“阿升哥哥不要嘛……您這是摸哪兒吶?” 俞升氣得滿臉脹紅,卻見明飛敏換好青色長衫,從袖中抽出一把折扇,以銅冠束發,當著他面兒揚長而去。只一個轉身間,俞升見明飛敏竟換了副面孔!一雙鳳眼眼角上揚,鼻子山根高高隆起,顴骨突出、下巴增長,竟變作個狡猾公子模樣! 明飛敏自然不是上街閑逛,他深知魔教那套交流信號,泥灰墻上的小花小草可不是兒童隨手涂畫,六瓣花三片葉乃是歡喜門門徒的聚頭暗號,還未被人抹去說明他們還未碰頭。 明飛敏順著暗號提示走進一家小飯館,要一壺花雕酒自斟自飲。等到夜色漸深也不見有人來,明飛敏叫上一盤蒸rou片和幾碟咸菜花生腌蘿卜,就著酒吃飯。吃到半途,只聽三人匆匆步入飯館,明飛敏用眼角余光瞥去,對方兩男一女,領頭的男子身著玄色長衫,身材高挑、膚若凝脂、瓜子臉、懸膽鼻、眉如柳葉、朱唇皓齒,生得像個女子般美貌。他身后二人,左手旁是個高個兒姑娘,性別毋庸置疑,小圓臉透著些許機靈勁兒,一雙狐媚眼滴溜溜的,先將飯館大堂掃個遍,一襲粉色衣裳輕靈飄逸,頭飾造型似一朵蒲公英,長發隨意披在背上,編了不到一指粗的兩根長辮。右手旁的男子相貌普通面相稚嫩,唇角上揚但眼內并無笑意,身著粗布練功服,右手握拳,左手上生著六根指頭。 三人身上均未攜帶武器,明飛敏暗忖他們三人以江湖人士打扮進來卻不帶刀劍,極有可能是歡喜門門徒。 那粉衣女子笑道:“圣姑,屬下瞧著,沒必要找河江俞氏麻煩吧?人死都死了,卻怪到咱們圣教頭上來,可真不厚道。” 明飛敏心里嘀咕,難不成那娘們兒似的黑衣男真是女扮男裝? 卻聽那人開口仍是低沉男聲,他道:“這口大黑鍋,教主不當回事,我卻不能不管。俞氏大宅里說是死了兩人,余留一人必定是去了平山,不知能否追上他。” 明飛敏暗笑,心道:管男人叫“姑”可真夠稀奇。不過仔細一想又無甚稀罕,歡喜門男女不拒,但要求入門弟子先學女紅刺繡。門徒以針為劍,所學功夫輕盈飄忽、如鬼似魅,同他們近身搏斗絕對占不到好處;遠攻又能將長鞭軟劍使得像蛇般靈活,唯有力士能克制他們,卻在速度上相形見絀。 歡喜門門主一般身為女性,也有男人篡位,做不到兩年就變得陰陽怪氣,仿佛中了魔咒般,不出五年必定退位讓賢否則將死于非命。現任門主據說就是男人,可他到底如何在位十年之久,此為江湖百大怪談之一。明飛敏想道,不論是這位“圣姑”還是那位門主,恐怕均已“雞飛(廢)蛋碎”了。 女子跺腳怒道:“蓮姬長老留信讓正道小人去枰山一會,他們倒好,也不知是誰做的手腳,給枰字抹去左半木旁!” 明飛敏聞言一愣,敢情眾人是走錯路了!要救紅門眾位須去福飛來地的枰山而非奇州的平山!兩地一南一北,現在趕過去……明飛敏猛然中斷思緒,轉念想道:為何要在“枰”字上作假,比營救紅門那群武藝高強的娘們兒更要緊。 那布衣男子說道:“顏霏雪老太婆同蓮姬長老的宿怨咱們管不著,圣姑悄悄下山來可不是為跟女人辯長短。探子傳信道:咱們特意留在紅門當棋子的小妮子已經上當,帶著一伙身份不明人士往平山去,要是情報沒錯,他們定然還在這城里。” 女子喝道:“那還耽擱什么?吃飯,吃完滿城搜尋他們去!小妮子信任之人,或許正是俞氏幸存的那人!” 明飛敏這一趟沒白來,原來溪鶯是魔教歡喜門門人作惡之后故意留下的,就為了引導援兵去枰山。不料枰平同音,溪鶯被俞升誤導,而俞升則被自家書房外的血字誤導。 那邊三人落座,叫上四盤炒飯,就著青菜湯進食。明飛敏悄然離開,然而在他轉過拐角時,發覺身后有人尾隨。 明飛敏冷聲道:“何人尾隨?出來說話。” 卻見是那布衣男子,手里還端著飯碗邊吃邊說:“公子,您易容術了得,眼神卻不行,老往咱圣姑襠下瞟,怕不是愛吃兔兒?” 明飛敏轉身笑道:“你們叫他作‘姑’,我能不懷疑么?” 男子扒拉一口飯進嘴,笑道:“偷聽他人言,走路要掉錢。” 明飛敏忽的抬手,只聽得叮一聲輕響,他手上折扇閉合,精鋼片打成的邊骨與一金屬物質敲擊發聲,那布衣男子不知何時丟了飯碗,腮幫子還鼓著,嘴里兀自咀嚼炒飯,指尖捻著一枚三寸細長釘,見長釘被扇子格開,不由嘴角一揚,眼中這才溢出一抹笑意。 男子口齒不清贊道:“兄弟好身手!” 明飛敏道:“不愧魔教中人,出手全憑喜惡。” 男子咽下食物,一抹嘴瀟灑得意地說:“可不是?歡喜門、歡喜門,入門歡喜,出門歡喜。” 明飛敏笑他:“而我這人,最愛看人哭。” 男子道:“如此甚好,我這人,則最愛看愛看人哭的人哭。” 眨眼間,男子側身一揮手,攻向明飛敏左頰。 巷內無燈,僅屋檐下一盞燈籠,默默注視二人不明原因的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