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一夜變故,武林盟主家破人亡
俞家大宅上下僅俞氏父子兩人外加一個養(yǎng)子,家主俞得閑,親生子俞清聰,養(yǎng)子俞升。按常理說,越是能力高強者身旁護衛(wèi)越多,可這俞得閑偏偏思維異于常人,他有一身絕世武功,除非暗算,否則十人近身也傷不到他分毫。 入夜,約莫是酉時過半,俞清聰洗漱完畢,換上一身家居便服,松散著頭發(fā),搬出一把古琴自娛自樂彈奏起來。 俞升借著月光在外頭池塘洗衣服,家中粗活臟活幾乎是他一手包辦,伺候兩個大男人包括他自己并不困難。 戌時二刻琴聲未絕,俞升已做完一日家務,洗凈雙手給俞家父子倆切兩個梨子吃。他端著果盤推開書房木門,見師叔誠定自已不在俞得閑身側,便好奇詢問師叔是否先行回去。 “我讓他走,輸了棋不肯認,年紀一把了還如此頑劣!又偏要纏著我下棋!”俞得閑重重嘆氣,順手捻了塊梨子就吃。 俞升笑笑,也不答話,頷首告退。 回到房內,俞升見俞清聰已和衣躺下,心忖“少主莫不是余氣未消?自己不過聽聞武家有事前去看熱鬧罷了,也沒惹禍啊!”想罷探頭去看,又聽俞清聰呼吸平穩(wěn)似是已經入眠,便放下心來,暗忖阿聰義兄早知自己喜愛四處游玩,定當不會計較。 俞升放下給少主的果盤,豎起屏風擋在床與木桌之間,點燃油燈,就著火光讀書。 哪知俞清聰并未睡去,他翻身下床,拿了油燈便往屋外走。 “哥啊,你干什么去?”俞升抬頭問。 “睡不著,想起日間還有些話沒跟爹說清楚,我等不到明天?!痹捔T,俞清聰便推開房門匆匆離去。 俞升也早習慣了少主這雷厲風行,他又找了個燭臺,剛插上蠟燭,還沒等起身端著出去,就聽屋外傳來俞清聰的叫喊聲! “俞升!給老子過來?。?!” 俞升滿腹疑惑,丟下燭臺循著聲音大步趕到大宅東側,見俞清聰站在書房門口,半只腳已跨過門檻,卻沒再前進半步。 俞清聰臉上寫滿震驚,一把拽過俞升將他推入房內,低聲喝道:“你倒是也說一句這是夢里!” 俞升探頭看去,只見養(yǎng)父俞得閑伏在案上一動不動,怒目圓睜、面色發(fā)紫,雙手十指也已發(fā)黑。 一時間俞升腦中猶如被人用大鐵錘猛然敲擊,驚得無法言語!他扶著額頭往后退出數步,怔怔望著那面相凄慘的男子。 不等俞升回過神來,俞清聰便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奮力搖晃,目眥欲裂斥責道:“何時發(fā)生的這等禍事?!不過一眨眼爹就成這樣了?!俞升!你在俞家二十年,我爹可從沒虧待你!爹這模樣難不成是被人尋仇……?不、不!即是如此為何死的不是你?!” 俞升呆愣愣被搖晃著,頭腦一片混沌。 從俞得閑的慘狀來看,他中的是即死毒藥,中毒后到毒發(fā)致死不需倒數十聲,效力之猛堪稱世間絕無僅有。傳說此等兇狠猛毒乃江湖魔教歡喜門獨門秘藥。 俞升又被猛地推開,俞清聰雙手掩面后退數步,狼狽地跌坐在地,隱忍不住的嗚咽自他指縫間溢出。 俞升蹣跚幾步,欲往俞清聰身邊走,又恍然想起什么,轉頭奔回書房,仔細查看俞得閑的尸身。 如是中了毒針暗器,傷口及武器一時也不好找,他默念一聲“爹爹得罪了”,便伸手去扒俞得閑衣服。 習武之人身上傷口何其多,大大小小加起來數百處,都已陳舊了,卻不見俞得閑身上扎著什么銀針暗箭,當俞升掰開俞得閑上下頜時,一塊發(fā)黑的梨子從尸體口中掉出。 梨rou上浸滿凝固發(fā)黑的血,俞升來不及細看那塊梨rou,就被人伸手用白帕子裹住強奪了過去。俞升順勢向上看去,卻見少主俞清聰滿臉悲憤,將那塊裹著梨rou的帕子死死攥在掌心。 “是梨子有毒?”少主質問道。 俞升愣愣搖頭。 “說謊!”俞清聰又將俞升提起,奮力將他擲出,砰一聲巨響,俞升被用力摔在墻上。他毫無反抗意志,任由俞清聰發(fā)泄怨怒。 俞清聰端起果盤往俞升面前塞,聲嘶力竭吼道:“你吃!把這些個全吃了!” 俞升卻是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是么?不敢試么?!”俞清聰雙目睜著,淚水兀自從眼角流下。 俞升垂首道:“萬一有毒,我死了,誰來護你?” 俞清聰沉默片刻,忽然轉身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護我?你連我爹這武功高手都護不住你拿什么護我?!你平日里盡給我俞家添麻煩就罷了,我哪想到,連我爹這不爭不搶的性子、淡泊名利樂于助人的大好人也慘遭毒手……?包括武家百余人被殺,若非內鬼所為,就憑區(qū)區(qū)魔教勢力哪有能力一夜間清掃數十名武功高手而不折損一兵一將?!一定是內鬼……一定是內鬼……” 俞清聰攥緊帕子,跌跌撞撞,猶如僵尸般失魂落魄地疾步搶出屋子,被門檻絆著腳,整個撲倒在地上,無力地哭嚎幾聲后又爬起,施展輕功越過圍墻,頎長身影沒于夜色中。 俞升并未即刻追出門去,他猶豫不決,一面是養(yǎng)育之恩沒齒難忘的恩師義父,一面是一同長大、常受之責備嫌棄卻又對自己照顧有加的結義兄弟。最終俞升轉念想道:事已至此,武家上下已遭毒手而義父亦未能幸免,身為俞家子弟必要先護衛(wèi)活人才對。思罷,俞升雙膝下跪向俞得閑尸身連磕三個響頭,沉痛道一聲“孩兒得罪了”!便起身施展輕功凌空踏云,奔入夜色中去尋俞家少主。 然待得他尋到俞清聰一線蹤跡時,卻只見地上落著一塊染血令牌,上有“河江俞氏”四個燙金大字。 再往前望去,一道血路斷在灌木叢中。俞升心下一緊,急忙上前,揮手撥開灌木。 夜色下,他瞧不清是否滿地鮮血,唯那憑月色反映暗淡光芒的綠衣斑斑駁駁,其上大片暗色污跡無不展示綠衣主人失血過多。 俞升正欲上前,忽的一只大手拍在他肩上,暗藏內力拍得他身體一沉!若非被悲傷浸潤理智,俞升決計不可能如此大意,他回身一掌拍出,掌風凌厲直取身后那人胸膛,隨后又是一推,一股強力勁道強化先前一掌。俞升出手只為推那人一個趔趄,好及時救助俞清聰,卻不料不知從何方又躍出幾名黑衣人,手持刀刃一齊圍攻俞升! 俞升不得不暫時拋下兄弟先行迎戰(zhàn),他頭腦昏亂已失了先后順序,反手拔劍,僅憑殘存意識出招反擊,劍光一閃猶如上弦彎月,空中掠過一道銀弧,俞升硬生生靠內力加持撥去敵人手中長刃,翻掌于胸前畫圓以巧勁格開對手刺到胸口的劍尖,二指夾住劍刃將內力灌注于那片薄鐵之上,竟當著一眾黑衣刺客之面騰空躍起!左腿一蜷再急速蹬出,這一腿同樣藏著內力,將距他不過一尺的刺客踢得翻飛出去! 眨眼間俞升以掌法打倒一人、以長劍刺傷一人、以內力灌注于劍刃震傷一人、以踢技踹飛一人,但待他回頭去找俞清聰時,地上卻只留一只穿著居家布鞋的腳。 俞升心道一聲“不好!怕是著了歹人jian計!”,他彎腰上前,靈敏如貓,四肢著地躍至那只斷足旁揮手搶起它,側身橫跳,將整個身子投入茂密樹叢中。 月色昏暗,一眾刺客又都多多少少受了些傷,見樹叢多處搖晃,明知俞升使出一招雀聲四起,一時難以定辨他所在方位,加之許是任務完成,四人便放手任俞升離去,不再追擊。 俞升雖性格令人捉摸不透,卻是個積善行孝的好人,他回到俞家大宅,見書房內只留義父俞得閑一套衣裳在地,除此之外尸身早已不見蹤跡。 俞升當下捶胸頓足懊惱不已:“是我定力不夠瞧不出這是調虎離山!爹爹、阿聰!我該如何……”他后悔未罷,不經意間側頸一瞥,忽見白色墻面上被灑下一行血字—— “俞家盟主不過如此!少主尸身由我們一并收了!若想回收他二人人頭,便來平山與老子一會!” 俞升怒發(fā)沖冠、氣急攻心,只覺喉頭一甜,竟當場吐出小口鮮血!他回過神來強迫自己調息運功按下煩躁悲憤,細細觀察那行血字。 血字不似普通筆法所寫,是點點鮮血連成細線,每個字不過兒童手掌大小,因此用血量并不多,卻要控制好力道并驅使內力適當,方可以鮮血為墨,才能如此“噴”出字體穩(wěn)而不亂,想必是高手所作??上词中男g不正,否則江湖名榜必然少不了他大名。 俞升抹去血跡,手觸及墻壁又被大震一驚!那行字下竟還有淺淺劃痕!以流水刻蝕且用力均勻,不知是哪門了得功夫?對手如此炫技想來是自負之人,卻也給出了明晰線索助俞升找尋真兇。 俞升轉怒為喜,暗暗攥拳發(fā)誓:“爹爹,阿聰,我俞升自幼孤苦無依,是您二位待我親如兒子手足,我俞升定將真兇緝拿,砍他手腳為您二人報仇雪恨!” 念罷,俞升回屋收拾行裝,他僅帶上一只短匕、一把精鋼劍作為防身武器。行走江湖有錢才好打點人脈,俞升翻箱倒柜搜出幾片金葉子小心放入懷中暗兜,施展輕功躍上房檐,倒掛下來取了正堂牌匾下藏的令牌,借力起身翻上房頂,踏著磚瓦,頭也不回地前往千里之外的奇州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