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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沒課,李溪行就想趁機拉著方明宇一起去對面的懷海大學看看。這人不知道從哪里聽說那所大學飯堂好,美女也比他們理工科院校多,于是對此十分好奇。方明宇當時聽聞這話就問他你當初干嘛不報考那兒,結果李溪行非常直白地說,因為分數夠不上啊。 方明宇其實是了解那所大學的,因為那正是陳柏屹讀的學校。他在填報志愿的時候特意留意過懷海大學的錄取分數線,也搜過學校地址。正是因為如此,方明宇最后才會把第一志愿由臨城大學改為桂城的懷海理工大學。 方明宇來到這兒其實也有一個多月了,很多時候他都會想,究竟自己是為了什么才會千里迢迢來到這所學校。他跟別人說,他覺得這所學校的計算機系強,所以選這邊,可實際上,臨城大學的計算機系和這邊也不相伯仲。 方明宇多次想過走進懷海大學,去看看陳柏屹生活三年多的地方。可當他看到對面的校門,他又心生畏縮,最后選擇原路返還。他一邊忍不住地想接近,又一邊嘲笑自己,明明對方已經說過不喜歡他,他還偏放不下,偏要死皮賴臉地跑來看一眼。但當李溪行說要和他一起去對面看看,他又心生雀躍,就好像終于找到一個恰當的理由,能說服自己走進去。 所以當李溪行提出要一起去時,方明宇雖然看上去不情愿,但實際上又忍不住地開始期待。可因為昨晚何揚三更半夜打電話給他哭訴,搞得他幾乎睡不好,所以今天的方明宇總是冷著臉,眉眼間透露著疲倦。 李溪行是個話多又愛鬧的人,去的路上,他就不停地說話。方明宇也不想打擊他的熱情,于是一邊出神一邊敷衍地附和幾句。方明宇其實是在想何揚和方凡的事,自從陳柏屹離開,兩人雖然看上去相敬如賓,但實際上早已同床異夢。 以前方明宇總是天真地以為,陳柏屹是這個家庭扭曲又冷漠的根源,只要對方不出現,那么方凡和何揚的關系就會好很多。可實際上,真正的問題并不在陳柏屹身上,就算沒有他哥的存在,方凡和何揚也不會長久。兩人的爭吵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在方明宇讀高二下學期的時候,他們就開始鬧得一發不可收拾。方明宇好幾次在晚自習結束后回家,都看見何揚和方凡爭得面紅耳赤。 后來他上了高三,兩人似乎是顧及到他的學習,每逢他周末回家,方凡和何揚都會裝出一副平和的樣子。但這個家早就沒有愛意可言,無論如何演繹溫情畫面,都只會讓人覺得可笑又可悲。方明宇好幾次都想問他們為什么都已經這樣了還不離婚,每逢何揚打電話跟他哭訴,他都覺得疲憊又厭煩。 兩人一邊聊一邊走,不知不覺就到了懷海大學最出名的湖區。這是一片人工湖,占地面積很大。午后的陽光熱烈,透過云層灑在水波蕩漾的湖面,還有幾只白色的天鵝閑暇地在水中游著。 李溪行掏出手機選擇角度拍了幾張照,站在一旁的方明宇不自覺地蹙眉,下意識地去摸左手上的那條紅繩,卻發現手腕上空蕩蕩,低頭查看才想起,紅繩已經被他脫下,放在了寢室的柜子里。 那條紅繩陪著他度過了整個高中。陳柏屹剛離開那會兒,方明宇也將它脫下過。當時他想著眼不見為凈,看不見紅繩就不會覺得難過。可不出一個月,他又重新戴在手腕上,直到一個多月前才把它脫下。 以前方明宇總會看著紅繩想陳柏屹當初跟他說分手的那番話幾分真幾分假,他相信陳柏屹不喜歡何揚和方凡,但他不信陳柏屹會不喜歡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方明宇都一邊難過一邊為陳柏屹找借口。可當方明宇發現對方自從上大學之后,電話不打,放假不回,他才不得不相信,陳柏屹是真的不喜歡他們,包括方明宇這個人。 風吹過來時帶著湖水的潮濕與味道,鉆進衣領吹起下擺。李溪行似乎還想繼續往學校里面走,但方明宇并不想奉陪,于是便提出要自己一個人先離開。 其實這種感覺很矛盾,因為當方明宇真的能來到這里,他似乎變得怯懦,變得想要逃避。他無數次想看看陳柏屹在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樣,同樣也無數次退縮在門口。 回去的路上恰巧遇見了籃球社的那幾個人在球場打球,其中有個人看見方明宇經過,便招手讓他跟他們幾個一起打一場。 籃球社是方明宇加入的社團,因為他打球技術不錯,三分投得準,所以社團里的人都挺喜歡他。更重要的是,方明宇打起球來十分利索,平時也能和他們聊成一片。 打球的時候大家都十分投入,設防、過人、搶籃板都很有默契。又一個球飛進籃筐,有個大二的師兄突然開口說,“對了,過段時間我們好像要和懷海大學打一場友誼賽。” 聞言,方明宇的動作明顯停頓了一下,他既關心又不想表現出來,便默不作聲地聽著其余幾個人討論。 和他同為大一的一個男生直接問,“怎么突然之間打比賽了?” “我舍友是學生會的,他們好像要聯合懷海搞活動吧。”那位大二的師兄說,“其中的一個項目就是兩校的友誼賽。” 方明宇聽得很認真,可能是他太過在意,每逢聽到有關懷海大學的事,他總是忍不住地上心,想要了解多幾分。 像是間接能了解到陳柏屹的生活。 桂城的十月下旬很涼爽,天氣也一如既往的好。 陳柏屹上次雖然能臨陣逃脫,但他畢竟是這個活動的負責人,不論如何,后續的工作還是需要他親自去完成。上一次會議的內容他在沈鶴回來后也聽說了,算是初步確定了活動項目,但細節和活動經費還沒有定下來。 因為是聯合活動,所以經費問題也需要兩校的外聯部一起商討。陳柏屹和沈鶴去開第二次會議是在周三下午,這次跟著去的還有外聯部的主要負責人。 小教室里坐著將近十人,每個人面前都擺了一份資料。他們算了算活動經費的大概范圍,又對相關細節進行了修改,最后確定舉行籃球友誼賽、文體節晚會、以及兩校文化交流。 討論到后半段,懷海理工大學的文藝部發現漏了一份資料沒拿,說是在讓人拿過來。陳柏屹他們也沒所謂,于是便一邊閑聊一邊等。 但陳柏屹沒想到的是,送資料的人恰巧就是方明宇。 方明宇穿著一件薄風衣,敞開拉鏈露出里面單薄的白色底衫,下面穿著一條水藍色牛仔褲,手里拿著一疊資料。許久沒見,記憶里的人和眼前的他全然不同。 他如今的眉眼長開了些,鼻梁高挺,黑色的瞳孔里不見以往的活躍,倒是裝著一片平靜的湖水,未見絲毫波瀾。可能是因為沒什么表情,整個人看上去有些難以接近,像是與人隔著一道無形的屏障。 陳柏屹看見他時,心里除卻震驚,還有些無措與尷尬。他下意識地低頭想要逃避對方看過來的視線,但方明宇一進門,就肯定看見了他。 比起陳柏屹的反應,方明宇的表現倒是顯得平靜許多。方明宇依舊繃著那張臉,視線并沒有停留在他身上,只是掃過所有人,然后把資料遞給了文藝部的人。 接過資料的人可能和方明宇認識,招呼著讓他坐下一起聽這次會議。方明宇倒也沒有拒絕,只是皺了皺眉,然后坐在旁邊。 陳柏屹也不知道他該怎樣形容此刻的感受,他感覺自己就像提線木偶,手腳都是僵硬的。天氣分明不冷,可他的手指發涼,掌心也在冒汗。他沒法集中注意力去聽別人講話,他只感覺神經再一次緊繃,呼吸在此刻都變得不怎么規律。 后面的內容他并沒有聽進去,陳柏屹只覺得如坐針氈,低著頭裝作在看資料。會議結束的時候是下午五點多,沈鶴依然耐心地等他一起離開,還問了他一句要不要一起吃晚飯。可能是察覺到陳柏屹心不在焉,沈鶴也沒追問他,只是伸手幫陳柏屹收拾他的東西。 其他人并不知道一些細枝末節,于是有人打趣他倆,“你倆還挺搭啊。” 如果在平時,陳柏屹聽聞這句話可能還會說幾句,可如今他完全沒有心思回應對方的話。 倒是沈鶴開口說,“還行,我和柏屹在很多地方都挺默契。” 陳柏屹也不知道方明宇什么時候離開座位走到門口旁邊,他拿著資料想要快步離開小教室,卻不由得在走過門口時放慢腳步。他能察覺到方明宇停留在他身上的視線,但他也沒勇氣跟對方對視。 方明宇聽聞那句話之后就一直攥著拳頭,他感覺有些難受,像是被人扼住喉嚨一樣沒法順暢呼吸,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還是無法出聲。他演得很辛苦,想裝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卻還是忍不住看向陳柏屹。 于是他站在一邊,一聲不吭地看著陳柏屹離開。 走遠之后,陳柏屹心里的緊張散去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揪心的難受。沈鶴在路上再一次問他要不要一起去食堂,陳柏屹暫時沒心思吃飯,選擇了一個人回寢室。 兩年多過去了,他以為自己不回去就不會難過,以為只要自己不去想,一切都會隨著時間消失。陳柏屹在這兩年多里不停地做別的事,也跟別人說他沒有時間花心思談戀愛,可當他真正遇見方明宇,他發現,原來有些事情根本就沒有釋懷,那種感受也沒有隨著時間而淡去。 他看見方明宇的時候依然會不舍,發現對方的變化時會覺得難過。 陳柏屹在過去的那段時間里以為自己對方明宇應該只是內疚與后悔,但當他今天無法逃避,直接撞見,他不得不承認,他還是會因為對方而心動。 像是被*****熊的蜜糖漫過心腔,也像是被春季的海風包裹胸膛。是一種纏綿又濃烈的欣喜,一種久違的激動與羞澀。 這一刻,他突然很想跟方明宇說,我很想你,每天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