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攜著夕陽落下的暖意吹來，方明宇站在大樹下躲著陽光，如同他那不見得人的心思一樣。陳柏屹依舊吊兒郎當地看向他，流氓地吹了聲口哨，“喲，終于知道找你哥我了？”

    “上次爬我床的事我還沒跟你算賬呢，這幾天你就跑了，現在突然找我是怎么了？”陳柏屹的話里頭似乎藏在對弟弟的關心，但臉上依舊是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方明宇看著心里很煩，想要立刻開口最后又欲言還休。

    “……沒什么，”他站在樹蔭下低著頭，讓陳柏屹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糾結又緊張，“我只是，想問問你明天有空嗎？”

    陳柏屹聞言，挑了挑眉沒有回答，臉上的神色示意道有屁快放。

    “就……最近出了部新片子我挺想看的，你要不陪我去吧。”方明宇的手指緊張地攥著校服邊角，他編了個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說下去的理由，僅僅是因為他想和陳柏屹多呆一起，還有心里那丁點兒可憐的占有欲作崇。

    陳柏屹看著他笑出了聲，“你不找你的朋友來找我？方明宇，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毛病。”

    “他們沒空。”方明宇斷言。

    可能是害怕聽到否定的答案，方明宇藏在后頭的指甲發白，攥著布料的手指更加用力，他提著嗓子等待著陳柏屹的答案，像是一把凌遲的刀架在脖子上，生怕下一秒刀落下來，陳柏屹也拒絕了。

    “行。”

    方明宇只覺得懸在邊沿的心終于落地，他感受到了自己心里的小人在手舞足蹈，還有他悄悄揚起的嘴角。

    “但我白天還得寫練習，晚上再去吧。”陳柏屹想了想時間安排，對他說。

    “好啊。”

    如果說心動是一剎那的事情，那對于方明宇而言，心動就是一場電影的承諾。

    是他尚未說出口的悸動。

    ＊

    第二天早上，方明宇一大早就爬起來了，他忐忑地思量著晚上應該如何應對單方面的第一次約會。他考慮了很多，最后決定給胡明孝打電話討個經驗。

    “胡明孝，你現在別睡了，趕緊先救個急。”方明宇趁著對方接聽后還沒掛斷電話，急急忙忙地說。

    胡明孝本想一鍵掛斷，聞言倒是遲疑了幾秒，然后啞著嗓子問，“大清早的你怎么回事啊？”

    “我今晚要約會了，你給我支個招唄。睡什么覺啊，救命要緊。”方明宇急得團團轉，舉著手機在臥室里一直不安分地走來走去。

    “先從對方喜歡的點入手，這你懂吧？臨城東邊不是有個摩天輪嗎？你帶那妹子去坐坐，她估計就明白大概了。”胡明孝經驗老到地說。

    “問題是……”方明宇有些遲疑要不要說出口，“也行，掛了。”

    對面的胡明孝罵了句白眼狼，居然連對方是誰都不告訴他。

    在方明宇著急著晚上約會的時候，陳柏屹還在蒙頭大睡，要不是今天要寫完九套試題，估計他能夠一覺睡到第二天。

    陳柏屹懶懶散散洗漱完坐在書桌前，拿著卷子對著林逸成說，“老實說，今晚我還得陪我弟看電影，要不你幫我做了吧。”

    “什么？你弟多大了還要你陪著去？”林逸成嗤笑道，“什么時候你也專程陪陪你兒子我。”

    “等咱倆都寫完這幾套卷子再說吧。”

    “不過我說真的，你對你弟真的有求必應。”林逸成寫著解析幾何，糾結個半分鐘沒動下筆，于是又開口說話，“你對他真的好到沒底線一樣。”

    陳柏屹愣了愣，僵直了身體，不太自然地說，“你怎么會這樣認為？”

    “這他媽還用我說？你自己想想吧，哪次他跟你提要求你拒絕過。”林逸成白了他一眼，跟他算賬，“就上次，你明知道宿舍的熱水系統會關閉，你還偏要跟他出去吃飯，最后感冒發燒你說你是不是蠢。”

    陳柏屹沒作聲，只是尷尬地笑了兩聲，良久，他才回應道，“可能是我真的蠢吧。”

    ＊

    陳柏屹急急忙忙地寫完那幾套試卷已經是下午五點了，他疲憊地洗了把臉，出了學校趕往和方明宇約好的地方。

    方明宇捧著兩碗甜豆花，那是陳柏屹愛吃的東西。陳柏屹見著，滿意地接過來還夸了幾句，“終于懂得孝順你哥了。”

    方明宇拉著陳柏屹去吃晚飯，像是有意為之，他被方明宇拽進了一家西餐廳。這家西餐廳陳柏屹是知道的，價格不低，而且主打情侶餐。

    西餐廳里氣氛很好，流暢婉轉的鋼琴聲和昏暗的燈光形成一體，很適合曖昧的小情侶約會，但非常不適合他們兩個現在的關系。

    陳柏屹有些尷尬地撞了撞方明宇的手肘，低聲對他說，“方明宇，咱倆沒必要來這種地方吧。“

    方明宇沒有理會他，陳柏屹也不好出聲。等到兩個人選好位置坐下時，方明宇突然開口說，“我選了兩部片子，你看看等會兒看哪個我再訂票。“

    “行，你現在先給我看看。”

    方明宇把手機遞了過去。陳柏屹看了看，說道，“其實這兩部都不怎么樣，你確定要看？”

    “嗯，”方明宇頓了頓動作，繼而說，“我想看。”

    只是想和你看。

    陳柏屹免為其難地選了一部說，“那就第一部吧，動作片，應該還有點看頭。”

    點餐的時候，陳柏屹不知道為什么服務員看他們的目光這么奇怪，等到票據單上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才知道，方明宇這貨點的是份情侶浪漫二人餐。

    他瞄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人，心里有種呼之欲出的怪異感。

    方明宇沒敢面對他哥的視線，只能捧著檸檬水側過頭望向窗外。他心里的小心思早已翻了天，可等到他一對上陳柏屹的眼睛，他就說不出話來。

    兩個人安靜地吃完就離開了餐廳，去到電影院的時候恰好快開場。方明宇拉著陳柏屹的手腕進了播放廳，兩個人就坐下來，陳柏屹突然湊到他耳邊，輕聲說，“方明宇，以后這樣的事都不應該和我一起做，也不應該找你朋友你懂么？”

    “為什么？”方明宇明知故問道。

    “因為別人會誤以為我們是情侶。”

    方明宇沉默了，陳柏屹以為他只是不好意思，也沒再繼續說下去。

    電影播放到一半，方明宇看著陳柏屹熟睡的模樣，偷偷地牽住了對方的手。他知道今天陳柏屹刷完幾套卷子一定很累，因為他分明看見了陳柏屹眼里的紅血絲，可他也有私心，他想在今天告訴陳柏屹他喜歡他的心意。

    十指相扣，是最浪漫的，也是最隱秘不可告人的。

    等到電影結束，方明宇拉著滿臉困頓的陳柏屹去了東邊的摩天輪，因為方明宇的緊張，一路上，除了陳柏屹不停地打哈欠，兩人再無其他交流。

    去到了摩天輪下，陳柏屹揉了揉泛紅的眼睛，笑著對方明宇說，“想不到你還挺少女心，整的跟要告白似的。”

    “能不能告訴哥哥，你是喜歡上哪個小女生了？”

    “不是，”方明宇的掌心在冒汗，他有些緊張地說，“哥……我喜歡的，是你。”

    同一時間，摩天輪開始轉動，身后的煙火突然響起。方明宇似乎看見了陳柏屹僵在嘴角的笑容和發白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