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柏屹扯開他的手掌甩了甩胳膊，看著眼前這個一臉慌張的人，嘴角的笑意不減，說出的話倒是毫無所謂。

    “行，隨你。”

    這番話聽起來像是沒把他放心上。像是對待一個隨時可丟棄的玩偶一樣。

    方明宇沉默著松開了手，他看著陳柏屹，盯著他卻不說話。陳柏屹沒理他，轉身就往后面的酒吧街走去。方明宇知道陳柏屹今年已經成年了，就算對方去酒吧也無可厚非。可方明宇不想，他不想陳柏屹和別的人一起，不想對方被別人占為己有，不論男女，都不可以。

    他的掌心因方才的緊張早已被汗水濡濕，方明宇沒想那么多，直接伸出手拉住了陳柏屹垂在身邊的手掌。陳柏屹的手很好看，手指骨分明利落，指甲修剪得很短，剛好留了一點點白邊當保護，其余的地方都干凈漂亮，那是一雙溫暖干燥的手。

    和他汗津津的掌心貼合在一起。

    “陳柏屹，我想跟你去。”方明宇看著陳柏屹詫異地轉過頭，直接對著他說，“不要丟下我。”

    陳柏屹沒說話，倒是任由他牽著。

    傍晚的天空像是灑了一桶淡黃的油漆，夾雜了幾分紫色的彩墨。陽光照在身上顯得柔和又溫暖。酒吧街此時人還不多，小街鋪有的還沒開門，喧鬧又安靜的環境里，方明宇拽著他哥的手，偷偷欣賞著陳柏屹好看的側臉以及他身后的景色。

    滿載著人間煙火的氣息。這一刻的陳柏屹似乎沒再離他這么遙遠。

    方明宇有些怯懦地抓緊了陳柏屹的手，小聲地喊了句，“哥。”

    “怎么？不敢去？”陳柏屹笑著問。

    “不是。”方明宇轉過頭躲開他的視線，“為什么要去酒吧？為什么……不回家。”

    這分明已經能猜測到百分之九十的問題答案，方明宇還是不死心地問出口。

    “為什么？”陳柏屹像是覺得這個問題聽著很滑稽，笑了一聲，“你不是知道么？”

    “……不知道。”方明宇違心地說，“我想聽你說。”

    “嘖，去酒吧除了喝酒玩樂還能干嘛？莫非我真去好好學習趕緊做題？”陳柏屹漫不經心地說，“至于回家么？方明宇，你覺得那是我家？”

    意料之中的，他答不上來。如果說那也算陳柏屹的家，那不可能會出現常年的譏諷與漠視；如果說不是，那哪里才是他的家？

    “我沒有家。”陳柏屹輕聲又坦蕩地說。

    這句話聽得方明宇莫名心顫。

    得不到方明宇的回答陳柏屹也不在意，反而輕松地笑著問他，“喝酒嗎，弟弟。”

    “嗯。”

    ＊

    四五點的酒吧人流并不多，只有零零散散幾個人坐在卡座，大部分人都坐在吧臺獨飲。

    陳柏屹一眼掃到林逸成，后者舉起手招呼他，示意讓他來最邊角的卡座。酒吧的燈光并沒有全開，晦暗的環境里林逸成看不清方明宇的臉，只知道陳柏屹后面跟了個人，他便一手搭在方明宇的肩膀上。

    “喲，哥們兒，跟咱們柏哥來玩呢。”

    陳柏屹推開他的手，說：“少套近乎了，你倆剛見過。”

    還沒反應過來的林逸成愣了愣，下一秒便猛地收回手，拉過陳柏屹到一旁，“大哥，你怎么回事？拉個瘋子過來玩？”

    “你少他媽胡說八道。”陳柏屹一巴掌打在他天靈蓋上，“這是我同母異父的弟弟，知道吧？”

    “臥槽，不是吧？”

    林逸成還沒驚訝完，陳柏屹便拉著方明宇坐回卡座，全無剛才一副兇巴巴的表情，笑得溫柔只是依舊帶著疏遠的意味，“方明宇，你要喝什么？”

    方明宇借著晦暗的燈光看了看酒牌，隨意指了個名字，“這個。”

    白葡萄氣泡酒。那是98％白葡萄酒加上2％氣泡水，雖然不易醉人，但后勁比較厲害。

    陳柏屹清楚這點，倒是給了他另一個建議，“要不換一個吧。這后勁挺足的。”

    “不用。”方明宇說。

    陳柏屹沒有勸說，只是隨著他。

    酒吧內比較安靜，方明宇能清楚聽到陳柏屹和林逸成兩個人的談話，聽說本來還有其他人要來，但因為時間還早，所以只有他們仨在酒吧等著。方明宇一邊乖巧地聽著一邊小口喝酒，慢慢地喝完了一杯。這酒喝著甜，方明宇倒是喜歡這個味兒，于是趁陳柏屹和林逸成扯皮的時間，又續了一杯。

    “陳柏屹，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方明宇聽到林逸成問陳柏屹這個問題。

    “能怎么樣？”陳柏屹笑了笑，“早點考完早點遠走高飛唄。”

    “真打算離開這？”方明宇喝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聽到不知道誰問了句。

    陳柏屹和林逸成討論在高考之后的事也沒怎么理會方明宇，等到陳柏屹再一次看他時，方明宇已經喝得雙頰發紅，眼里含著一汪水，看上去迷離又深情。

    陳柏屹一把奪過方明宇手上的酒杯，連忙哄著道，“我的天，別喝了祖宗，你快醉了。”

    方明宇喝的半醉不醉，硬覺得自己還沒喝夠，他看見陳柏屹奪走了自己的酒瓶，于是不滿地伸手“啪”地一聲打了他哥一下。

    “還……還我。”方明宇嘟囔著最嘴說。

    媽的，這還真是個祖宗。陳柏屹看著他的醉樣，直接翻了個白眼。

    “林逸成，爸爸我先走了。”陳柏屹一手撈起他的胳膊半抱著他，拖著人往酒吧門外走，“這家伙喝多了我得先送他回去。”

    “行。”

    一路上方明宇走得磕磕絆絆，陳柏屹無奈地把他拖回家里。舊樓房里燈光暗淡，陳柏屹不小心磕了一下膝蓋，顧及到身上還半拖著個人，只能咬著牙先上樓。一進門，里面就坐著方凡。

    方凡看見了他們，劈頭蓋臉就罵了過來，聲音大的幾乎能把耳膜震破，“你個野種，帶著你弟鬼混什么！”

    “好的不學，學你媽的sao樣？”方凡抬手就想打過來，陳柏屹躲了一下，磕破皮的膝蓋被撞到了飯桌的椅子角上。

    他媽的……

    陳柏屹直接把人推到方凡身上，一句話不留就直接走了。媽的，這個家不回去也罷。

    ＊

    方明宇做了個夢。

    夢里的人影迷迷糊糊，濕淋淋的霧氣環繞著整個夢境。體溫漸漸升高，曖昧的氣氛越來越濃重，方明宇看不清面前的人，他只知道自己把人壓在了身下，和那人唇齒交纏。

    他猛地驚醒，竟發現下身已然有些濕漉漉，小孔流了一些白色的東西出來。

    方明宇回想了一下剛才，他第一反應的人，不是個女人。

    而是他哥，陳柏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