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鑰匙聲插入鎖孔的金屬聲，傅矜的內心一緊，收起了手機，他剛才正在看相冊里的照片，大多數都是這幾年和單云出的照片，有旅游的、日常的、工作的，也有兩人合照，單人照，有些甚至是單云出都不知道的照片，都是傅矜偷偷拍的。

    門推開時，吹進來一陣風，傅矜聞到空氣中酒精和香煙交融的氣味，抬頭看到單云出走了進來，但是側著身子換鞋，錯開了他的視線。

    傅矜用力捏緊了手機，等單云出先開口。

    “臥室和客廳的柜子都找了是吧。”單云出邊換鞋邊問。

    “嗯。”傅矜含含糊糊地應了一聲。

    “你還記得可能放在哪嗎？”單云出走了進來，看了看周圍，期間兩人的視線一直沒有接觸。

    “不記得了。”傅矜回答，目光一直跟隨著單云出的背影。

    “我去我房里找找。”

    “嗯。”

    傅矜站在單云出臥室的門外，沒有進入，也沒有往里看。這條規矩是他當初搬進來時就立下的，他不能踏入單云出的臥室，單云出也不能隨便進入他的臥室——雖然這是單云出的房子。

    “你希望我搬出去嗎？”傅矜忽然開口問。

    單云出打開柜子的動作停頓在半空中，而后繼續翻找著，神色如常地說，“搬出去挺好，你應該有自己的生活。”

    “你真這么想嗎？”傅矜問。

    單云出轉過身看了一眼傅矜，心下一顫。他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在傅矜的臉上看到那樣的表情了。是期待中摻雜著已然知曉答案的悲傷，或是該說成明知道答案會令他失望但依然懷著希望。

    自從父母去世后，傅矜就一直掩藏著自己悲傷的情緒，也不敢顯露出太多快樂，仿佛他感受到的快樂是對父母的背叛。他讓自己永遠處于沒有情緒波動之中，剝離喜怒哀樂。

    單云出還記得，高考分數出來的時候，確定能穩上第一批的警察大學，傅矜沒有任何表示，他既不開心也不興奮，雖然那是他在經歷喪親之痛后，頂著巨大的心理壓力考上的學校，但是結果揭曉的那一刻，他似乎什么也感覺不到，或者他不想讓自己感受到。

    整個假期里傅矜表現得很平靜。偶爾在樓道里碰到鄰居打招呼，問起他的考試情況，傅矜又會變成原來禮貌謙虛的樣子。單云出也會聽到左鄰右舍向他詢問傅矜的近況，一方面是出于關心，一方面也是好奇。他都是三言兩語應付過去，但偶爾也會有過于熱心的，拉著他可憐傅矜的遭遇，又夸贊他愿意收留傅矜。單云出不置可否，他這么做有自己的原因，但遠不是周圍人以為的那樣。

    而且，在決定收留這個孩子的那一刻，他也做好了隨時放手的準備。

    單云出在床邊坐下，下意識地去掏煙，才發現煙早就抽完了。他咽了咽不太舒服的喉嚨，小臂搭在大腿上，弓著腰抬頭看向傅矜說：“我真的這么想。小矜，你比我以為的要堅強多了，單哥能做的只有這么多。如果你以后還需要單哥的幫助，我能幫的話，依然會幫。”

    傅矜沉默地踏了進來，跪在單云出面前，仰起頭。

    單云出的心又顫了顫。

    傅矜紅著眼，委屈又難過地看著他，“可是我說我喜歡你。你能幫我嗎？”

    明明決定搬走的是他，為什么到頭來還要用這幅表情來拷問他，單云出有些無奈。他微蹙著眉頭，又有些不忍心，畢竟是跟他一起生活了五年的孩子，突然要割舍，也是會不舍的。但再不舍，也得割舍，不然等到連心都長到一起去了，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唯獨這個，我沒辦法幫你。”他用最溫柔的語氣說出對傅矜最殘忍的話。

    傅矜握住單云出的手臂，連接貼著他的手掌，悲傷地哀求，“但我不需要別的，我只想要你。我每天腦子里都是你，做夢都是你。我本來想一輩子都不告訴你，能和你永遠生活在一起。但是我那天沒有忍住，我真的快忍不下去了。我搬走也是怕自己忍不住做出一些后悔的事情。單哥，我求求你，我就這么一點要求，我從沒跟你要求過什么。”

    單云出俯視著傅矜，問道，“你想要什么呢？跟我上床嗎？”

    傅矜的臉一下就紅了，臉上劃過驚訝、困惑、懊惱的表情，最后定格在期待和羞澀上。

    果然還是小孩子，單云出在內心里嘆了一口氣。卻見傅矜直起身來，雙手放在他身體兩側將他圍住，傾身靠近他低聲問道：“可以嗎？”

    那一瞬間，單云出的腦海里劃過了很多畫面，最后定格在了某天夜里，他意外窺探到的“真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