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年華6
喬奕站在觀眾席的過道中間,微微仰著頭,打量著臺上那個突然出現的男人。 四周飄落的花瓣還在繼續,地板上已經鋪落了一層薄薄的花瓣,香味越來越濃。 男人重新戴好禮帽,慢條斯理道:“這里是廢棄的表演廳,一般不會有人過來。” “隨便逛逛,不小心過來了。”喬奕找了個借口。 “沒關系。”男人低啞的嗓音里還帶著一絲笑意,溫和道:“馬戲團永遠歡迎客人。” 喬奕沒有出聲,就只是安安靜靜握著手里的玫瑰花瓣,態度疏遠。 男人似乎也察覺到了客人的警惕,指尖輕輕敲了敲權杖上的寶石,出聲道:“已經很晚了。” 男人再次俯身,朝他的客人緩緩伸出一只手,發出邀請:“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邀請客人跳一支舞。” 隨著男人的聲音,舞臺幕布后面傳來了音樂伴奏聲,冷清的廢棄帳篷也似乎變得熱鬧起來。 喬奕:“抱歉。” “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客人也不愿意嗎?” 舞臺上的男人風度翩翩又禮貌,似乎讓人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不過喬奕還是沒有任何動作,和男人僵持著。 男人十分有耐心,依舊保持著邀請的姿勢,不打算放棄。 過了許久,喬奕終于有了反應,邁開腳步,從舞臺側面走上臺,來到男人面前,問:“什么舞?” “一個很簡單的雙人舞。”男人低笑一聲, 順勢握住喬奕的手,另一手輕輕搭在對方后腰,“后退。” 喬奕后退一步,眼前的男人順勢逼近。 “往左,再后退。” 男人掌控主導權,慢慢指引懷里的客人。 燈光打在頭頂,玫瑰花瓣源源不斷的飄落下來,舞臺地板上堆積的花瓣越來越厚。 喬奕配合著對方的舞蹈動作,偶爾靠近一些時,還能聞到對方身上的腐爛香味—— 像是埋在泥土深處腐化已久的花瓣,帶著塵埃氣息,還有干涸的血味。 詭異,而又危險。 “身上的香味很特別。”喬奕順勢開口,“是什么花?” “是我最喜歡的玫瑰花。”男人笑了一聲,“客人也很喜歡嗎?” 喬奕:“玫瑰花不是這個香味。” “是有點不一樣。”男人倒是主動承認,停頓片刻后,問:“不知道客人有沒有聽說過一種說法。” “什么說法?” “把身體當成容器,用鮮血浸泡,魂魄作為養料——”男人微微低頭,靠在喬奕耳邊,聲音很輕,“就能結出最誘人的玫瑰花。” 男人的聲音很平靜,就好像只不過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喬奕抬頭,對上男人那雙漆黑的眸子,突然換了個話題:“最近這幾周發生了不少失蹤案。” “有聽說過一些。” “昨天酒館老板的女兒也失蹤了,找不到線索。”喬奕主動問道,“你覺得她還會回來嗎?” “不知道。”男人似乎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反問:“很重要嗎?” “重要。” 男人這才不緊不慢道:“那就是跑出去玩了,明天會回來的。” 喬奕不再開口,安靜跳完一舞,直到音樂結束。 男人也停了下來,松開手,后退了一些。 “愉快的一晚。”男人摘下帽子,再一次俯身行禮,“期待下一次見面。” 喬奕上前一步,想再問些什么。 緊接著下一瞬間,地板上堆積的那些花瓣突然漂浮起來,形成一堵花墻擋在喬奕面前。 薄薄的花墻立在舞臺上,將舞臺分隔成兩部分。 而當喬奕穿過花墻時,花墻的另一邊已經空無一人,馬戲團帳篷也重新回歸寂靜。 - 隔天下午,喬奕剛來到警局,看到大廳里來了一些醫館的人,在忙來忙去。 喬奕過去問:“怎么了?” 一個警員回道:“那個失蹤的小女孩找回來了。” “酒館老板家的那個?”喬奕愣了下,問:“在哪找到的?” 警員:“就今天早上在酒館門口看到的,也不知道是被誰送回來的。” 酒館老板一大早開門的時候,就看到小女兒躺在門口臺階上昏迷不醒。 喬奕問:“她現在怎么樣了?” “還在昏迷,沒醒來。”警員指了指旁邊隔間,心有余悸:“太奇怪了,她身上纏了好多玫瑰花……” 喬奕來到隔間,朝里望去時,看到床上躺著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穿著一身干凈的白裙,可身上卻是纏滿了細長條的藤蔓,藤蔓上開出了黑色玫瑰。 警員解釋:“她還沒醒來,醫生說那些花和身體是連在一起,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喬奕來到床邊,發現那些藤蔓纏繞在女孩身上,就像是從血rou里長出來一樣。 “有發現什么嗎?”喬奕問。 “沒。”警員搖頭,“早上起了霧,沒人注意酒館那邊。” 喬奕仔細觀察著床上的女孩,除了玫瑰花以外,沒有發現其他線索。 腐爛味從黑玫瑰上面飄散出來,就和昨晚那個男人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 “我再出去問看看黑玫瑰的事。” 說完,喬奕便離開警局,徑直來到馬戲團,找到了副團長。 喬奕:“我來打聽一個人。” 副團長很熱情,瞇著眼笑著:“當然可以。” 喬奕形容了一下男人的外貌和穿著打扮,補充道:“昨天在廢棄帳篷碰到的,應該是你們馬戲團的工作人員。” “一身黑禮服,戴帽子戴面具,還有一個權杖……”副團長想了想,說:“應該是我們團長吧。” 喬奕問:“他現在方便見一面嗎?” “團長現在不在。”副團長有些苦惱:“團長平時很神秘的,每天早出晚歸,不確定什么時候有空。” 喬奕:“那他晚上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副團長面露猶豫,說:“這個不確定,還是要看團長的心情,沒有一個準確時間。” 喬奕又問了一些關于團長的事情,不過副團長也不是很清楚,回答很模糊。 從馬戲團離開后,喬奕沒有走遠,在路邊找了個休息長椅坐著, 喬奕坐在路邊的長椅上,從大衣口袋拿出記錄本,一頁一頁翻著,總結記錄。 突然,一道白色影子闖入視野—— 一只白鴿落在記錄本的右上角,喬奕的注意力也從文字轉移到了白鴿上面。 喬奕抬頭,毫不意外,看到了站在街道對面的魔術師。 魔術師手里拿著一個氣球,看到喬奕注意到自己了,歡快地招了招手,朝喬奕小跑而來。 “警官先生!”魔術師來到喬奕面前,將系在手腕上的氣球繩子遞了過去,“剛好還剩最后一個氣球,送給警官先生!” “謝謝。”喬奕接過氣球,又看到街道對面還有不少穿著表演服的馬戲團成員,于是問:“是要去外面演出嗎?” “已經演出回來了!”魔術師坐在喬奕身邊,摘下高禮帽抱在懷里,語氣微微上揚著:“今天的街頭表演很順利,有好多路人停下來看我們表演!” “可惜警官先生不在。”魔術師的語氣變得有些小失落起來,“這次表演這么熱鬧,警官先生都沒有看到。” “沒事,下次會看到的。”喬奕安慰。 魔術師沒有接話,換了個話題,問道:“警官先生怎么坐在這?” 喬奕:“等人。” “是要等誰?要等很久嗎?”魔術師好奇。 喬奕合上記錄本,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你們團長平時晚上什么時候回來。” “不好說,沒有固定時間。”魔術師也反應過來了,問:“警官先生是在等團長嗎?” “嗯,有點事情想問他。” “會等到的。”魔術師點了點頭,陪著喬奕一起等。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兩人安安靜靜坐在長椅上,看著游客在馬戲團進進出出。 直到天空被夕陽一點點染成橙紅色,街道兩邊的小攤販也都開始收攤。 “我要回去了。”魔術師起身,望向喬奕時,還有些不舍,碎碎念著:“不知道以后還有沒有機會再給警官先生表演……” 喬奕:“下次什么時候有演出?我去看你。” 魔術師卻是搖頭道:“以后都沒有演出了,我的魔術太差,馬戲團不要我了。” 喬奕一怔。 “今天是我表演的最后一天。”魔術師很沮喪,“以后沒辦法表演魔術,警官先生也看不了我的表演了。” 喬奕問:“那你以后怎么辦?” “還沒想好。”魔術師說,“先回馬戲團收拾行李,晚上就要搬出去了。” “找好旅館了嗎?” “旅館太貴了,還是不去了。”魔術師抱著高禮帽,碎碎念著:“明天了再去找工作,最好包吃包住,要是實在不行的話,只包午餐也行……” 喬奕沒有說話。 “很高興能夠認識警官先生。”魔術師面朝喬奕,打起精神露出笑容,“真的好希望能夠給警官先生一次最好的魔術表演,可惜沒這個機會了。” “已經不早了,快天黑了,警官先生還是早點回去吧。”魔術師戴好高禮帽,“以后還有的是時間,警官先生會等到團長的。” 魔術師轉身,準備回馬戲團。 “那你呢?”喬奕喊住魔術師,“晚上睡哪?” “睡外面啊。”魔術師停下腳步,說:“廣場上有好多椅子,我睡椅子上就可以了,這樣省錢。” 喬奕皺眉,說道:“要是沒找到地方的話,可以住我那邊。” “嗯?”魔術師愣在原地,微微驚詫。 “平時我待在警局,房子就空下來了。”喬奕起身上前,詢問:“要不要住我那邊?之后可以慢慢找工作。” 魔術師再也忍不住,撲上前擁住喬奕,一雙藍色眼睛彎了起來。 “警官先生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