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隊收好帳篷，開始趕路。

    為了給弗里斯蘭和其他牛仔相處的機會，弗里斯蘭主動請求暫時脫離紐因到隊伍后方。紐因正好也想趁機和大哥說說話，就同意了。

    現在，紐因騎著一匹馬，阿曼德也騎著馬在他旁邊。

    紐因實際上并不怎么好動，牛仔隊伍在后方，此刻的他顯得有些安靜。阿曼德騎著馬，從隨身的槍包里掏出一個結業證書遞給紐因：“這是你的向導學校的證明。”

    紐因是去學校學習過一段時間的，因為有一定基礎，起初在學校還能拔得頭籌。可很多時候他又需要兼顧其他的事，漸漸地在學業上就落了下風。

    這始終是紐因的一個心結。

    即使槍法精準，深受自己兄弟們的愛戴，他本來也應該有更好的機會進入更高等的學府進修。他的向導知識很多也是在學校內學的，但最終也只是倉促畢業，就回到了荒野。

    即使他的哥哥們并不是很在意這些，向來爭強好勝的紐因也因此消沉了好一段時間，即使現在都還有些耿耿于懷——他曾經是向導學校里一些課程數一數二的學生，如今卻混跡于草原。東部有城市，他本可以拿到好的成績，然后在那兒定居安家。

    但這一切，其實都只是他自己的選擇。

    自己的選擇，就需要自己負責。

    紐因接過結業證書，放到了自己的背包里。他剛從學校回來就遇見了村子被襲擊然后被綁架，才因此和兄弟們分開。

    “既然回來了就好好生活吧，不就是個成績單。”阿曼德握著韁繩，在馬上微微顛簸。但他坐得很穩，重心始終不偏移。“如果你介意，大不了之后我們再把你送回去，重新讀，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了。”

    “不。”紐因搖搖頭，“我已經回來了。我是這隊里唯一的向導，大家都需要我。”

    到哪兒活著不是活著，他沒必要追求奢華的生活享受。即使這兒只有風沙、牛羊和槍聲，他的家人都在這，這依舊是他的家。他也許默默無聞，但只要內心安定，外界的評判標準對他的影響就會降到最低。

    “挺好的。”阿曼德笑了一下，“只是這牛仔稍不注意就會死在槍口和馬蹄下，哥哥們其實是不舍得讓你冒這個險。”

    “哨兵和向導是彼此成就的，而我選擇的就是這樣的生活。”紐因認真地說道，“我會好好愛惜自己的生命的，我可是個向導啊，大哥。”

    向導要獲得結業證書，就必須修習心理學的相關課程。紐因只是最后的成績不雅觀，但他能習得的東西學習效果也并不差。或者說，為了給兄弟們更好的心理疏導，他學習心理學的時候相當認真。

    也許他的卷面成績不那么漂亮，但實踐能力絕對比只會捧著課本背知識點的人強多了。

    “行，雖然搞不懂那么多文鄒鄒的，但兄弟們都相信你。”阿曼德爽朗地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村子不能直接回，因此他們需要在離村子有一段距離的地方暫時扎營，然后按計劃行事。

    阿曼德有驚人的軍事天賦和領袖才能，是這個牛仔隊當之無愧的大哥，他統領著一切，但并不暴政，他強勢卻不脅迫任何成員做事，因此所有人都信服他。

    這是幾年來紐因第一次重新好好地看阿曼德。

    銀白色的中短發，淺蜜色的肌膚。臉英武但不粗獷，是眉目深邃的英俊。因為是狼形態，阿曼德靜默的時候總像在微笑。他擁有狼王般的氣質——無論從能力和外表，阿曼德都能讓人信服。

    感受到紐因的視線，阿曼德微微側過頭來看了紐因一眼，又轉回頭去繼續騎馬。

    他的瞳色是晶藍色的，漂亮如冰雪的顏色，正如他的皮毛一般。無法想象這樣的狼王會在草原與荒漠里生存。

    化為人身之后，阿曼德的腰部布料被皮帶束住，凸顯出他勁瘦的腰肢和飽滿的胸肌。就是這樣的身材，無數次進入年輕的紐因的春夢中，而如今近在咫尺。

    而紐因已經初嘗過哨兵成熟而飽滿的身體的滋味……

    他總覺得，自己內心里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

    紐因的視線明晃晃地勾勒出阿曼德的身體線條，眼神中帶了些熾烈的渴望。

    但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雙槍幫的恩怨還沒結清，他更不知道阿曼德的心意。他是隊里唯一的向導不假，但哨兵們并不是非得需要一個向導。他的哨兵兄弟們能好好地活到現在就是證明。

    “大哥，之前為什么帶兄弟們出去？”路途上，紐因問道。

    “哦，之前那農場主說是給他們運牛就能得到酬金，但他們爽約了，找了一幫雙槍幫的人過來。雙槍幫的人只需要拿到更低的酬勞就能幫那農場主打退我們，還綁架了戈爾。我們氣不過，就過去，結果村子被襲擊了……”

    阿曼德的眼里滿是被壓抑的怒意。他的話并不大聲，只夠讓紐因一人聽見。

    “農場主……也歸順于雙槍幫了嗎。”紐因將視線投向前方，沉思。幫農場主運送牛群本來就是牛仔的重要經濟來源之一，雙槍幫這樣的事情一次兩次還好，如果再來多次……牛仔隊只會入不敷出。

    尤其是這群牛仔都是血氣方剛的漢子。食物、水、槍支、馬匹，生存和生活都需要耗費不小的成本。

    “不過農場主告訴我們，運送一個東西就能得到大筆的錢。”阿曼德說，“但我覺得這錢來得太容易，就告訴他們我先考慮一下。哨兵好像很喜歡用這個，所以賣得很好。”

    “是什么？”紐因問。阿曼德也不瞞著：“他們叫它麻葉，一種能提煉出藥物的草藥，聽說用了就能放松身心。不過我想不明白，為什么運送這個就能賺大錢？”

    麻葉……

    紐因想，他大概知道這是什么東西了。

    “大哥，這個東西絕對不能運送。”紐因有些緊張，“我在向導學校也遇見過有人接觸這個，他們用這個來……緩解疼痛。但據我觀察，它不僅不能真正緩解疼痛，還會讓人陷入一種持續需要麻葉的狀態里，這種東西碰都不能碰，這錢我們不能賺。”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不是商機，而是暴利。

    他不是不想牛仔隊賺錢，但這個東西一定有危險，這是身為一個向導和心理咨詢師的直覺。

    “我知道了。”阿曼德回答得很干脆，“我之后找時間拒絕他們。”

    聽到了阿曼德干脆利落的回復，紐因才松了一口氣，隨即心口也有些發暖。阿曼德身為隊伍的首領，并沒有把他的話當成玩笑話，而是認真地采納了他的建議。這說明在阿曼德眼中他也是一個值得尊重的成員。

    不過，他還是有些不放心：“告訴兄弟們，誰都不能碰這個麻葉。”

    他親眼見過有成績優異的學生因為麻葉上癮直接輟學，家破人亡的都有。如果不是在向導學校上過課，也算是接觸到第一手消息，他可能也會稀里糊涂地贊同阿曼德去運送麻葉。

    “嗯，我會的。”

    “至于錢的問題……”

    紐因也有些著急，失去了錢，就相當于失去了賴以謀生的根基。他一時半會也沒有什么頭緒。“我也會再想想辦法……唔？”

    阿曼德伸手過來，笑著摸了摸紐因的頭，他的笑容爽朗：“沒事，不用為這個著急，天塌下來有我們在呢。當時能花錢送你去向導學校，現在說什么也不能讓你餓著肚子。我們都會想辦法的。”

    阿曼德說的是實話。

    他們送紐因去向導學校上學，也只不過是因為紐因有意愿過去進修而已。一群沒怎么讀過書的牛仔雖然搞不清楚這學到底有什么用，還是把他送過去了。

    他們能尊重他的意愿，也能為他遮風擋雨。紐因心口微微發燙，“嗯”了一聲。

    即使如此，錢這個問題還是埋在了他的心里。作為隊伍的一份子，他必須為隊伍做點兒什么。

    而在隊伍后面，弗里蘭斯已經被問了一圈的“你究竟是怎么成為紐因的哨兵”了。

    對于這個問題，弗里蘭斯也很無辜，他只能禮貌地告訴他們，紐因安撫了狂化的他，然后順理成章地進行了精神療愈。但是狂化很危險，不要輕易嘗試。

    一圈下來，他也有了一個稱號，這稱號是哨兵們一起取的——“幸運的良種馬”。哨兵們倒是都沒有什么惡意，只是有些忿忿不平——為什么這樣的幸運兒不是自己？

    弗里蘭斯接觸完一圈哨兵，也沒忘了去時刻關注自己的向導。隊伍最前面，紐因和阿曼德聊得正歡。紐因的臉上有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暢快笑容。

    弗里蘭斯微微垂下頭，眼中不知有什么情緒，卻沒有嫉恨。

    原因無他，良種馬會永遠忠于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