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先趕到的Alpha丈夫已經看清了礁石后面的情形，立刻大吼了一聲：“你們在干什么！”撲身過去，將一個人拉了出來，然后兩人扭打在了一起。

    身旁的Omega妻子臉色越來越難看，腳步也慢了下來，呼吸急促，被本能壓制得裹足不前。

    蘭鄴還沒看到那礁石后面的情況，但已經多少猜出來了。“你別過去了，在這等著。”

    Omega妻子面色蒼白地點點頭。

    他三兩步趕到那礁石后面，臉色驟變。

    他一腳踹在其中一個alpha的背上，那alpha猝不及防地被他踹到，踉蹌地向前撲滾了幾步，一頭撲在礁石上，摔倒在地。他又趕緊扯開另外一個alpha，趁他跌倒之際，趕忙把底下已經被海水濕透衣衫的Omega扶起，半摟到了自己懷里，將他往那位Omega妻子那邊帶。

    “天哪！”Omega妻子看著被蘭鄴抱在懷里的人驚呼一聲，“怎么是你！”他連忙上前幾步，想要將人接過。

    蘭鄴已經沒空計較這位Omega妻子又是怎么認識徐瑾莘的了，他只想要將人趕快交給他看顧，因為那兩個因發情的Omega被搶走而急紅了眼的alpha已經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了。但徐瑾莘被嚇壞了，緊緊抱著他不肯松手，驚懼地把自己盡力縮到他懷中，瑟瑟發抖，嘴里不停啜泣著。

    “蘭鄴……蘭鄴、救我……”

    Omega平日里精致的小臉此刻已經因為驚嚇而過度蒼白，面無血色，眼睛里盡是恐慌，空洞而無神，只知道攀緊了他，嘴里小聲地叫著他的名字，茫然無助的樣子顯得格外可憐。

    糾纏之中，發狂的alpha們已經四處尋找搶走他們發情獵物的小偷，并鎖定了目標。

    “我不走，就在這里。”蘭鄴輕拍了拍徐瑾莘的腦袋，“不過你得先松手，讓我不要抱著你被那兩個alpha打死。”

    徐瑾莘到底是找回了一些神志，顫巍巍地松了些手。Omega妻子及時地將他摟抱著帶到蘭鄴身后。

    蘭鄴剛轉過身，迅疾的拳風已撲到臉上，他迅速側頭避過，抬腿踹了過去。躲過一個，另一人拳頭又已到眼前。

    beta對上alpha，在rou體力量上已經是劣勢，如果剛才不是偷襲，蘭鄴肯定討不到好。他眼下還要顧著身后的兩個Omega，尤其是徐瑾莘，更加束手束腳，不多下便掛了彩。

    那邊的alpha丈夫也只是個普通人，而且看得出來性格溫厚，以前應該沒有和人動過手，現在一下對上三個同類的alpha也顯得很吃力，被纏得脫不了身，只能偶爾幫蘭鄴分擔一下，就又被拖入纏斗。

    蘭鄴不由苦笑了一下，他現在只希望商先生能在自己被打趴下之前趕到。

    “小心——”那位Omega妻子突然尖聲道。

    話音一落，即使蘭鄴已經很快給出反應，卻還是被拳風掃到，嘴角破得更厲害了。更不妙的是，他已經感覺到下一次攻擊緊隨而來。而這一次，他鐵定躲不過了。

    然而沒想到的是，比那更早到來的是那個alpha凄厲的慘叫聲。

    “啊啊啊！”

    蘭鄴一愣神，那個alpha已經倒在地上翻滾哀嚎了，鼻骨扭曲，一只手臂也不自然地彎曲著。

    面上再有拳影撲來，他被人往后一扯，撞入結實的胸膛，那個撲向他拳頭也被攔下。緊接著他被人往身后一撥。下一刻，這個剛才還氣勢洶洶地揮著拳的alpha已經被護著他那人抬腳踢了出去，飛跌出好幾米遠，癱在地上，抽搐了兩下，暈了過去。

    蘭鄴這時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先生……”

    那邊那個漏網之魚看到同伙被這個突然冒出來的alpha三兩下解決了，早就喪失了斗志，被alpha丈夫看準機會也打倒在地。

    商先生走了過去，面無表情地一腳補在那alpha的腹上，將這人踢得咯出血來。

    他旁邊的alpha丈夫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這個長相溫文俊逸的男人，小退了幾步，走回到自己妻子身邊。

    慣來溫文爾雅的alpha，此刻面沉如水，陰沉得可怕。

    他一步步逼近，那兩人便抖如篩糠。事到如今，昏厥過去的人反而最幸福。

    血腥味混著腥臭的排泄物氣息彌漫開來。

    地上癱著的這三個alpha，他們本來就只是最普通的alpha，如果不是這次他們將主意打到了那個看起來就涉世未深的Omega身上，終其一生可能都不會有接觸到上層alpha的機會，更不用說招惹到像眼前這個一樣的……

    這是最直接而原始的壓制，赤裸地剝去了任何偽飾——同為alpha，亦可被狩獵，這是在場所有alpha都能讀出的訊號。而能否僥幸逃過，全看面前這個可怖的alpha如何決斷。

    商征冷漠地看著腳邊這二人的丑態，仿若俯視螻蟻。他用手帕一點點揩干凈手上沾的血，打開智腦對那端的人吩咐著，語氣寡淡得叫人脊背生寒。

    斷手的alpha眼前就是金黃的沙，他倒在地上，口鼻險些都要埋進這些沙里，但他卻連眼珠都不敢多轉一下，盡力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的余光還能瞥見那個男人的鞋尖。

    那張沾了血的手帕飄落了下來，落到他臉上。這條輕飄飄的帕子蒙住了他的口鼻，他卻一動不敢動，幾乎厥死過去。

    他心驚膽戰地聽著那踩在沙上的窸窣腳步聲響起，又停下。那恐怖的alpha好像在對另外的人說話：“辛苦兩位了，你們住哪？我讓人送你們回去。”

    溫和的聲音落到他耳中，宛如地獄傳來的惡魔低語。

    ……

    商先生的人很快就到了，他們替徐瑾莘打了抑制劑，借著想從蘭鄴手上接走他，但那些一靠近，徐瑾莘就抖得越發厲害，抓著蘭鄴手臂的指尖用力得發白。

    蘭鄴看他害怕得厲害，心里也有些不忍，“……先生，還是我帶他回去吧。”

    商先生的眼神落到了他的身上，帶著些許涼意，好像又變回了首都星的那個商先生。

    蘭鄴愣了愣，抿緊唇，不再阻止那些人的動作。

    “蘭鄴……”徐瑾莘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被掰開的指尖下意識地要伸回手去勾。

    蘭鄴垂在身側的手攥緊了。

    “蘭鄴！……”徐瑾莘哭聲更急。他被帶離了，卻還回頭來喊他。

    蘭鄴直到此時也一語未發，似是對徐瑾莘的哭聲充耳未聞。但卻在徐瑾莘被抱離的下一刻猛地追了上去，對那個抱著徐瑾莘的人說：“交給我吧。”

    他不敢回頭，但他知道商先生的眼神就落在自己身上，覆著寒意。

    那個人并未照做，而是直直地看向他身后，片刻的靜默之后，才將人交到他手上。

    ——商先生同意了。

    蘭鄴有些麻木地抱著徐瑾莘，跟上了前面人的腳步。

    他全部的精力好像都在剛才無聲的對峙中用光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做這堅持，是真的于心不忍，還是想要向誰求證什么。這幾乎可以算得上是對商先生的挑釁了，隨心所欲，膽大妄為，不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現在想來，還有些后怕……幸好商先生讓步了。

    醫生已經在酒店里待命，他們一回來就替他們做了緊急處理。

    徐瑾莘除了被動藥物發情和受到驚嚇以外，很幸運地沒有多受其他傷害，蘭鄴他們來得很及時。醫生驗過他身上殘留的藥物，開了些安神的藥，叮囑他好好休息。

    倒是蘭鄴身上的青紫看起來有些嚴重，醫生在給他處理的時候，商先生就一直坐在對面看，目光沉冷，不知道在想什么。

    醫生處理完就離開了。

    蘭鄴顧不上披上衣服，就這么赤裸著上身走到商先生跟前，蹲了下來，試著伸手握住了商先生放在膝上的手，“先生，對不起。”

    商先生沒有甩開，但他的聲音過了很久，才從頭頂飄下來，“對不起什么？”

    “不該……不聽您的。”

    “不對。”商先生只說了這一句，就沒有再開口。但他的語氣與其說是要追究，倒不說如更像是在思考。至于想的什么，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

    蘭鄴也聽出來了，所以他沒有再開口，只是抓著商先生的手，在他腳邊坐了下來。

    空氣就此安靜了。

    “蘭鄴……”徐瑾莘抱著枕頭出現在門邊。他的眼睛還紅腫著，唇上也沒有多少血色，到處都是剛才遇險的痕跡。

    打過抑制劑，他的情緒總算穩定了不少，但還是不安，下意識地便想要到自己覺得安全的地方去。

    蘭鄴站了起來，走到對面沙發上拿起剛才自己處理傷口時的脫下的衣服，簡單穿好。“你怎么來了。”

    徐瑾莘看到蘭鄴剛才的樣子就知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但他也不想走，只有待在這個地方他才覺得自己是安全的。

    他不受歡迎，卻也踟躕著不愿離開。

    “瑾莘。”商先生在這時叫了他，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坐到對面的沙發上。

    早在他們處理傷口的時候，徐瑾莘如何來到金霞星又發生剛才那件事的前因后果，商先生已經收到了匯報。

    徐瑾莘不安地坐下，選了離商先生最遠的對角。

    他知道商先生不會對他做什么，但是他身上強勢的alpha氣息仍然讓他感到不適，令他很容易回想起剛才的噩夢。相比之下，無害的beta則更令人有安全感。

    “我說過這次你不適合和我們一起來，為什么還要自己偷偷跟著？”

    Alpha態度溫和，信息素也仍是平時的清和苦韻，甚至可能是體諒他剛才受到的驚嚇而變得更有安撫性一些，可說出來的話卻半點不留情面。

    蘭鄴垂下了眼。他沒有接收到什么信息素的變化，但他知道身旁的alpha此刻心情不豫。

    而直接被商先生詰問的徐瑾莘更是渾身一抖，瑟縮得厲害了。然而那雙黑沉的眼睛注視著，不由得他逃避。最終，他低下頭，避開了那逼人的視線，“我、我想跟著你……”

    “胡鬧。”alpha眼色一沉，“你瞞著家里偷跑出來，一個人也沒帶，自己還在酒吧喝醉，被人下藥撿尸……如果沒有碰巧遇到蘭鄴，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遇到什么？”

    徐瑾莘臉色一白。

    Alpha無視了他慘白的臉，繼續了下去：“你如果不知道，那我告訴你——你可能會被標記，而就算你洗掉標記，以后每次后遺癥發作的時候，你都要想起今天，記起你是為了那幾個人渣而要吃這些苦，這樣你還能忘得掉今天嗎？如果你因為這幾個人渣，今后再也不想和任何alpha，或者beta、Omega接觸，那你未來的戀人怎么辦？他們也要為你今天的任性買單嗎？你們要一起為你今天的任性而一直痛苦嗎？還是說你覺得一個人孤獨終老也可以？

    “即使你選擇一個人，可洗掉標記后，你也回不到原來的樣子。你的腺體不可逆地受損，但你不會因此變成無信息素的beta，只會成為更加依賴標記的Omega。沒有伴侶給予的永久標記，信息素失控會讓你受到任何信息素的吸引，任何alpha信息素都可以使你發情。

    “你想過嗎，路上每一個經過的alpha，都可能讓你陷入發情，你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露出你最不愿意別人看到的一面——你小時候去完Omega關懷中心，回來不是和說我，覺得那些一直在發情、離不開alpha信息素的Omega們很可憐嗎，那你要成為他們那種樣子嗎？你不是喜歡表演嗎，還說要走遍所有星球，可如果變成那個樣子，你還要怎么完成你的夢想？

    “這不是首都星你的同齡人之間喜歡玩的那些小游戲，你受到的傷害將不可挽回……徐瑾莘，你該懂事了。”

    這是商征第一次這么冷色地連名帶姓喊他，可徐瑾莘也無暇多顧，他已經被商征話里說的內容嚇僵了，面無人色，過了一會，壓抑的哭聲才斷斷續續地響起：“我、我只是喜歡你……為什么他就可以……”

    蘭鄴下意識地看向商先生，但商先生沒有看他，他只是盯著徐瑾莘，臉上已經收斂了剛才的些許失控，僅剩下溫和的不悅，只是眼中還要更冷淡些，“瑾莘，你真的喜歡我嗎，還是因為身邊的人都覺得你喜歡我是最合適的，所以你自己也覺得應該喜歡我？”

    徐瑾莘抽泣著，他隱隱覺得有什么東西破碎了，即將露出了后面清晰的模樣。他拼命搖著頭，卻無法阻止這模糊玻璃的碎裂，Alpha最終還是將他最不愿聽到的話挑明了——

    “你自己有沒有想過，你是可以不喜歡我的。”

    商先生說完了，頓了頓，像是在給對面的人一些喘息的時間，而后才接了下去：“這次回去我會和你父母說清楚，你自己也好好想想。”

    第二天，徐家的飛行器就到了，來接他們的少爺回去。

    商先生和蘭鄴一起送他。蘭鄴走到外圍便停下了，商先生則將他送到飛行器的舷梯。

    徐瑾莘已經走上舷梯，卻突然回頭。他戴著墨鏡，遮去了狼狽，看起來又是那個矜驕的小少爺。他問：“征哥，這么久了，你為什么突然要叫醒我了？”

    商先生安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alpha臉上的溫和滴水不漏。

    徐瑾莘黑色鏡片下的眼睛什么都能沒看出來，但他卻忽然哈地一聲笑了，半真半假地戲謔道：“看來你也不知道。”隨即頭也不回地登上舷梯，身影最終進入飛行器的艙體，再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