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允靠在訓練場的欄桿上，外勤部的人剛剛討論完新情報。

    自從突襲以來，平權軍已經從邊境撤回了沙漠，酒吧也徹底清空了。

    但這并不意味著結束。

    情報部那邊反映，帝國在邊境的活動變多了，他們留在邊境的線人也回報說，在酒吧的殘骸附近看到了莊雷部下的身影。

    他正帶人在那一帶搜查，所幸平權軍走的很干凈，沒有留下很多痕跡，而盤問，就算他有意去盤問，也問不出什么來。

    原本帝國并不怎么管邊境的事，平權軍便在這灰色夾縫里生存。如今，即使他們暫時放棄了邊境的一個據點，也就是酒吧，但邊境里依舊有許多他們的人手。甚至說，如果一定要比較，帝國皇帝對邊境的掌控，都未必有平權軍多。

    平權軍不可能放棄邊境。即使是暫時退回來了，也只不過是在等待更好的時機罷了。

    他們和帝國之間，就在邊境上，也絕對會有一戰。

    原本帝國撒手不管也就罷了，既然如今步步相逼，平權軍也絕沒有退縮的道理。

    程允彈彈手指，望著訓練場的穹頂，總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他們再也無法像過去一樣隱匿自己生存了，平權軍和帝國的矛盾隨時都會激化，那時候必然會有一場大戰。

    除了這個，最近小季也讓他擔心。

    不知道為什么，自從那次突襲之后，他總覺得小季就像在躲著他一樣。

    吃飯時眼神躲躲閃閃，他暗示了幾次，也不肯和他談話。這也就罷了，最讓他震驚的是，小季居然也會早出晚歸了。

    雖然理由正當極了，去醫療室幫忙。

    程允當然也知道醫療室最近一定忙極了。卻還是有點氣苦。

    尤其是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小季的情緒rou眼可見的不太對。他把自己關在廁所里，無論程允怎么敲門都不應。

    程允很擔心他。

    會議結束后他本來想直接離開的，但被陸研秋抓住了，說讓他等等。

    他只好不耐煩地等在這里。

    所幸陸研秋很快就出來了。

    他招手把程允叫回空無一人的會議室。

    程允還著急去看小季，沒心思和他在這里掰扯，直截了當地問他，“有什么事？”

    沒想到陸研秋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程允眉頭一皺，“怎么？”

    “是關于這次襲擊的事，”陸研秋告訴他，“一切還沒有確定，組長叫我不要亂說，但我想，”他停頓了片刻，“這件事應該告訴你。”

    程允見他鄭重的樣子，一時收起了不耐，也嚴肅道，“有什么新情報？”

    “是帝國的指揮官，負責這次行動的，”陸研秋說，“一共有兩位，我們有小道消息說，看到那天，另一位指揮官也來了。”

    隨后從陸研秋口里吐出的名字，叫程允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他們說，在邊境看到了程翰。”

    程允變了臉色，據他所知，帝國貴族里應當不會存在重名，至少，帝國只有一個程家，程家也只有一個大少爺叫程翰。

    他攥緊拳頭，問陸研秋，“你說的是哪個程翰？”

    陸研秋只是挑了挑眉，用神色告訴他，就是你想的那個程翰。

    帝國程家的大少爺，程允血緣上的哥哥。

    程允想起了在雷將軍宅邸里見到的那枚戒指。

    當時他就感覺有些不妙，沒想到，竟然有可能是真的。

    程翰居然真的是那個和莊雷一起來鎮壓平權軍的人。

    憤怒和仇恨讓他神情僵硬，他發出一聲短促的嘲笑，“他還有膽子來？”

    這對血緣上的兄弟再見面只有不死不休，而程允絕對會殺了他。

    程允至今都還記得程翰陰測測的笑，還有他這輩子也絕對忘不掉的，噩夢般的場景。

    他曾親眼撞見程翰和江臨上床。

    震驚和受傷是不假的，可那時候，他還是那個滿心都是哥哥小孩。

    程允自嘲地笑了笑，不愿再去想當時做出的，現在看來可以說是蠢的舉動。

    但他絕對想不到，程翰居然會以這種方式又出現在他生命里。

    陸研秋早知道他會是這種反應，無奈地聳肩，“聽說他和莊雷意見不合，也不贊成這次的任務。這次任務失敗，恐怕正給了他打壓莊雷的機會。”

    程允嗤笑一聲，抱起手，“正好，我也想會會他。”

    程允其實并沒有跟平權軍里太多人提過他和程翰的關系，大部分人估計也不知道他居然和帝國那個暴虐的瘋子是血緣上的兄弟。

    但作為他摯友的陸研秋當然明白。這也是為什么他一知道這個消息就告訴了程允的原因。

    “允允，你要小心，”陸研秋談起程翰，臉色也不是很好，“我們和他沒怎么打過交道，但程翰這個人，是個難纏的對手。”

    五年前的事情發生后，程翰就因為辦事不利被撤職，從而離開了研究所，這幾年一度銷聲匿跡，據說是被自己的父親發配在外歷練，在某地擔任守軍。但即使他離開了，據說因為和研究所的某位研究員私交不錯，還有人偶爾能在研究所見到他。

    這個人最擅長給對手設計困局，就像蛇一樣陰險又狠厲，和他交手不是什么愉快的體驗。

    不知道這次又為什么攬下了討伐平權軍的任務，但程允卻總有種奇怪的預感——他應當是故意的。不知道是不是沖著自己來的。

    自從聽見了程翰的名字，程允就不自覺腦袋發熱。但摯友話語里的擔心叫他冷靜了下來，他向他保證，“我會小心的。”

    “你也要相信首領和我們，等情報確定，我們會開始計劃的。”陸研秋告訴他。

    程允知道這是在告誡他不要怒氣上頭單獨行動的意思，沉默地點點頭。

    陸研秋拍拍他的背，“好了，也就這事兒。我聽有人說你今天申請了早退，咋，你要干嘛？”

    提到這件事，程允再一次感到了頭大。他狠狠捏了捏眉心，“是小季。”

    “他最近狀態很不對，還不肯跟我說，我得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