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

    幾個小時的飛行后，飛機于當地時間晚上10點降落在第比利斯國際機場。

    褚溱這才發現飛機上竟然有這么多人。

    阿耀帶了一個二十余人的保鏢團，各個人高馬大，身后還背著一看就覺得莫名危險的金屬箱子。再加上搬運和尸檢的專業人員以及他們幾個，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小五十人了

    他們走的是特殊通道，但這樣大的陣仗也引起了機場內其他乘客的圍觀。

    機場外十余輛黑色豪車已就位，阿耀接了電話，從金屬箱子里掏出一把槍別在褲腰上。褚溱看見了，倒抽一口冷氣。然后他倆就跟兩只小鵪鶉似的被拎上了同一輛車。

    巨人壓迫感太強了，兩人不敢說話，安靜如雞的窩在車后座里。

    褚溱的手被方堇棠緊握著，指甲上流光溢彩——在飛機上被對方強行涂了指甲油。

    方堇棠緊張的和他耳語：“我爸肯定派人來搗亂了。”

    褚溱吞了吞口水，反握住對方的手。

    果然在從機場到市區的黑暗公路上，殺出了幾輛越野車。

    阿耀叫他們趴好，自己直接探出頭掏槍射擊。

    后面幾輛車的保鏢隊員也隨著一起變換隊形，舉槍強攻，一時間槍林彈雨宛如在拍抗日神劇。

    “我草……”　褚溱人麻了，“這尼瑪……”

    方堇棠人來瘋，在雞飛狗跳中突然戲精附體，只聽他悲情道：“老公，我愛你！我永遠愛你！”

    褚溱：“……謝謝。”

    對方不過是當地的三流雇傭兵，可能還是臨時組的團，火力和經驗都比不上巨人這邊，沒幾個來回就被繳械了。

    敗兵們抱頭鼠竄，但還是抓到了一個跑得慢的。

    阿耀將人綁好扔到后備箱里，手一揮，十幾輛車浩浩蕩蕩的繼續向著酒店前進。

    這個國家旅游業不怎么發達，再加上又是淡季，方老爺子直接叫人把一座五星級酒店包了下來。

    巨人帶人來來回回把酒店檢查了一遍，才讓他們進房間，并且嚴令禁止晚上私自離開酒店。

    明早八點起程，兩個小時的車程再加上至少三個小時的步行上山。經歷了剛才驚險的一幕，再加上時差，眾人都非常疲憊，為了保持明天的體力，大家一刻不耽誤的回房休息。

    褚方二人草草沖了個澡就鉆進了被窩。

    褚溱抱著人，輕聲問：“期待嗎？”

    方堇棠點頭，“期待二十年了。”

    褚溱親親他的腦門：“睡吧，明天就能見到她了。”

    “嗯。”　方堇棠蹭了蹭，閉上眼睛，“晚安大寶。”

    201

    冬季的高加索山脈壯麗而荒涼，光禿的山崖蜿蜒綿亙，凹陷處積著白雪，山下的樹林稀稀拉拉，大部分都是裸露的石頭和枯黃的野地。

    這個國家相對貧窮，道路破舊，習慣了在城市生活的他們一路上被顛得東倒西歪。

    小王奇怪的指著車窗外山坡上的幾條狗，“這里怎么還有狗？是被遺棄的嗎？”

    盛君堯瞥了一眼，道：“是野狗，能把你頭咬碎的那種。”

    都市麗男小王震驚。

    另一輛車中的褚溱也目不轉睛的看著外面的景色。他頗有些想成為流浪者的幻想，他去過很多地方，一個人，帶著相機，還有那塊不屬于他的手帕。

    時過經年，當手帕的主人就坐在他身邊時，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突然縈繞在他心間。

    “在想什么？”　方堇棠問。

    “想你。”　他下意識回答。

    “……”

    褚溱回過神，就見對方臉頰微紅，口吐熱氣，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瑩瑩閃爍，顯然是被暴擊了。

    “老公……沒想到你這么愛我。”　這人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湊到他耳邊咬牙道：“讓你發sao，今晚上就干死你！”

    褚溱：？

    202

    下車后他們看到了一座幾個世紀之前石頭堆成的修道院的遺址，也沒有什么維護，伸手就可以摸到那些時光雕刻在上面的痕跡。

    “像在不同的紀元。”　方堇棠眺望遠山，“看來堇合在這里度過了一個很安靜的十年。”

    稍稍休整一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山頂前進。

    野山崎嶇，很多地方連路都沒有，需要抱著樹干往上攀登。細密的小枝擦過臉頰，被冷風一吹，發起癢來。

    走了到半山腰時，樹就變得越發稀疏了，取而代之的是陡峭的石壁和枯黃的草坡。路邊偶爾出現些極小的洞xue教堂和修道者的故居。

    “無法想象之前的人是怎樣在這里生活的。”　盛君堯感嘆。

    “好像穿越到那個時代啊。”　小王看著洞xue里斑駁的宗教壁畫，被其中虔誠與純真深深吸引。

    “你想穿越么？”　方堇棠問褚溱。“別的時代也可以選。”

    “想去未來的科技世界。”　褚溱說，“不過現在這樣就挺好。”

    方堇棠瞅著他樂，“因為我在這里是么？”

    褚溱覺得有點rou麻，但想到‘完美婚姻指南’中的守則，他還是點了頭。

    果然對方笑成了一朵花。

    午飯是阿耀之前行車途中小店里買的當地面包，吃起來有點像發面餅，又有點像新疆馕，干嚼也挺香的。

    簡單休息后又接著趕路，越往上就越難走，這里不像國內的景區護欄保護，都是長滿了荒草的野路。有時幾十厘米寬的小徑旁邊就是千米懸崖，往下一瞥只叫人心驚膽戰。

    連走了快三個小時，腦力勞動者小王雙腿發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被眼疾手快盛君堯的一把薅住，才得以保住了小命。

    “快到了，再堅持一下。”　阿耀開口，嚇得小王直接立正站好。

    終于，在半個小時后，他們來到了坐標的位置。

    這是一小片位于山頂的荒地，地上積著白雪，不遠處有還一座破敗的石頭十字架。

    專業人員拿出工具開始挖掘，據說埋的很深，所以需要一段時間。

    方堇棠拉著褚溱在山崖邊坐下等待。

    他們前方就是另一個國家，與這邊威嚴的山脈相比，那一邊就顯得秀麗很多。星羅棋布的湖泊落在平原上，還有羊群點綴其中。

    這讓褚溱似乎看到幾萬年前一群原始人走向這片土地，他們興奮的大叫著，決定就在這里繁衍生息。

    “方堇誠會變成現在這樣都是因為我爸。”　方堇棠突然到，“我爸家暴，據說好幾次都把他之前的幾個老婆打進了ICU。我沒見過，但是方堇誠小時候應該能經常遇到。我倒不是為他說話，他做的事兒足夠他死一萬次，只是覺得在那種環境下，時間久了，誰都會變得扭曲吧。”

    褚溱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么。

    “還有小叔和大伯那件事……”　方堇棠神色落寞，“方家男人真的都該死。”

    褚溱抱緊人，“你很好。”

    “真的嗎？”　方堇棠靠著他的肩膀，“要是我以后打你怎么辦？”

    “你為什么要打我？”

    “就突然發瘋了，誰知道呢。”

    褚溱想了想，思考著回答：“報警吧，家暴是犯罪，得讓警察給你抓起來。”

    “哼！”　方堇棠咬他手，“你好狠的心啊！”

    褚溱笑起來，非常認真的對這個沒有安全感的人說：“你不會打我的，你和他們不一樣，你特別特別好。我家人也都是這么認為的，他們從來不會看錯人。”

    他揉揉鼻子，小聲說：“我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是最好的。”

    “是最漂亮的吧？”　方堇棠忍俊不禁，“早就發現你是個顏控了。”

    “相由心生。”　褚溱心虛的給自己找補，“你漂亮也是因為你心里美。”

    對方徹底被帶偏，無奈道：“你這小嘴兒怎么突然變這么甜。”

    203

    重達一噸的巨大金屬箱子被挖了出來。這是堂姐定制的，可以對抗各種自然災害，密閉性極強，能夠最大程度的保護其中的遺體。

    方堇棠摸著沾滿碎石的箱面，內心五味混雜。他閉上眼睛。

    jiejie，終于又見到你了。

    為了避免回程途中出現意外，他們決定在當地就進行尸檢。直升機降落在山頂，將箱子固定好就馬不停蹄地運往第比利斯的醫院，安迪法醫和他的團隊早已等候在那里。

    一小時后安迪撬開金屬箱，將里面的水晶棺材抬了出來。經過防腐處理的少女面容恬靜，皮膚光潔，似乎只是陷入了一場醒不過來的沉睡而已。

    第二天凌晨，一夜未眠的眾人得到從醫院傳來的消息——

    “方堇合的死因是縊亡，但痕檢表明傷痕并非上吊所致，真正的死因是被雙手扼壓頸部而引起的窒息死亡。同時在她的身體多處檢測到方堇誠的DNA，可以表明此人有重大的作案嫌疑……”

    盛君堯轉身打電話，阿耀也劃開了手機。

    方堇棠沒站住，一屁股坐進沙發里。

    二十年被塵封的真相終于暴露在陽光之下。

    他腦子一片空白，憤怒，悲傷，心痛，無措……種種情緒扭曲在一起，像是在烈火中燃燒，又像是墜入冰冷的海水。這個結果他早有預料，可是當它真正被驗證了的時候，他還是恍惚到無法呼吸，一切都是那么的虛假，卻又那么的現實……

    褚溱抱著他，輕輕拍著著他的后背，“不怕，我在這。想哭就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方堇棠吸吸鼻子，然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