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

    12月31日，周五。今年最后一個工作日，同時也是為胡桃區(qū)公安分局貢獻40年青春的法醫(yī)老吳的最后一個工作日。

    老吳是科室里四個法醫(yī)中資歷最老的，其余的三人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徒弟，可以想象他的地位之高，職責(zé)之重。局里在下班前為他舉辦了歡送會，各個部門都派出代表參加，老局長還親自掏腰包訂了個大蛋糕。

    盛君堯和小警察兩人代表本來就沒幾個成員的特案組出席。兩人各捧著一塊蛋糕坐在角落的辦公桌上大吃特吃。

    小警察小王狼吞虎咽，“真香！”

    “是不錯。”　盛君堯贊同，邊吃邊盯著遠處的被眾人包圍的吳法醫(yī)，“趕得真巧，剛發(fā)現(xiàn)他有問題，人就退休了。”

    “我查了他，真跟你說一樣。”　小王咽下去一大口奶油，道：“他20歲就來咱局工作了，一口氣干到現(xiàn)在。之間有很多機會可以調(diào)到總局甚至是省局，他都沒care，死活不走。”

    小王接著說：“他老伴去世很多年了，他自己把倆孩子拉扯大，又挨個送去美國留學(xué)，現(xiàn)在都留在國外定居了。”

    “他經(jīng)濟條件怎么樣？”　盛君堯若有所思。

    “可以說是非常好。”　小王煞有介事的咋舌，“他家三代貧農(nóng)，可他倆孩子全都是自費留學(xué)。而且我今兒早上看見，他開的還是路虎呢，做法醫(yī)的可賺不了這么多。”

    “的確。”　盛君堯嘆氣，他自己的工資連每個月的油錢都抹不了。“太可疑了。”

    “你今晚干嘛？”　他問。

    “回家打游戲。”　小王瞅他，“你要干啥？”

    “正好，跟我走一趟。”　盛君堯微笑，“組織需要你。”

    “一點兒都不‘正好’！”　小王崩潰，“今天是跨年啊，跨年還加班？你的人性呢阿sir？！”

    盛君堯嘆氣，“有點兒覺悟好么？為了人民群眾的幸福，咱倆加加班算什么。”

    小王：“我拒絕。”

    盛君堯：“請你吃米其林三星。”

    小王：“成交。”

    131

    歡送會結(jié)束后兩人偷偷摸摸跟在吳法醫(yī)后面，看他回了辦公室整理東西，半個小時后，其他幾個年輕的法醫(yī)幫他把東西都抱在了車上，鞠躬道別恩師。

    老吳也和藹的與他們擁抱，說了些激勵的話。

    “上車！”　盛君堯推小王，“開你車。”

    “為啥開我車？”

    “我車動靜太大了。”　盛君堯一臉‘你傻么’的表情，“一開引擎全局的人都知道我在哪兒，咱還怎么跟蹤？”

    “你也知道啊......”　小王無語的看了眼旁邊那輛浮夸的鐳射貼膜跑車，嘆了口氣，鉆進自己的五菱宏光。

    “你這車不錯啊。”　盛君堯東瞅瞅西摸摸，給出評語：“小巧可愛。”

    “是吧。”　小王微笑，“和你一個輪子差不多價錢。”

    五菱宏光偷偷摸摸的隔了幾個車位跟在白色路虎屁股后面，晚高峰堵車堵得厲害，好半天才能往前挪一點。

    “資料上寫他家在老城區(qū)一個中等小區(qū)里，局里分的房子，可是這條路卻不是往那邊走的。”　小王說。

    “他都開路虎了，肯定住更好的地方，跟著走吧。”　盛君堯道，突然又問：“上次讓你查的別墅區(qū)，有什么新線索么？”

    “有！”　小王一拍方向盤，“挺難查的，但是還是有收獲。方堇誠有個姓胡的情婦在那里有套房產(chǎn)，離方凱家還不到500米。不過案發(fā)那幾天她人在外地，屋子是空著的。”

    “哦？”　盛君堯一挑眉，這是條重要線索，“好活當(dāng)賞。”

    “哎......”　小王嘆氣，“情婦情婦，還是情婦，姓方的怎么那么多情婦？光我這把查到的，在本市有房產(chǎn)的就有三十多個！我的天，你說我要是也給他當(dāng)情婦，是不是就不用這么苦逼的加班了？”

    盛君堯看他一眼，惋惜的搖頭，“先不說你長得咋樣，方堇誠宇直，情人都是純女性，連女雙兒都不要。你這，要不先去趟泰國？”

    小王罵罵咧咧，痛斥資本主義就是萬惡之源。

    倆人邊斗嘴邊給案子復(fù)盤，方凱的證詞，失蹤女孩檔案，再加上從方堇慧那里拿到的資料，基本可以將調(diào)查的范圍圈定在方家，而且根據(jù)吳法醫(yī)四十年來的所做作為猜測，方家在公檢法系統(tǒng)應(yīng)該也有很深的滲透。

    這案子牽扯太多，里面的水太深，以他的身份根本無從下手，不過好在方家現(xiàn)在從內(nèi)部開始分裂，這或許就是破局的關(guān)鍵。

    過了最擁擠的路段，路虎向西行駛，小王看著傻，其實很有些本領(lǐng)，一直遠遠的跟著。不過越開兩人臉色越奇怪，直到經(jīng)過水庫，他們來到了方凱家所在的那片別墅區(qū)。

    “他來這里做怎么？”　小王目瞪口呆。

    “跟上。”　盛君堯說。

    路虎順利進入小區(qū)，可欄桿卻在他們車前降下了。保安走過來敲車窗。

    “咋辦？”　小王問。

    盛君堯：“我來。”

    車窗降下，保安問：“找誰？”

    盛君堯探身道：“56號，盛雨微。我是他哥。”

    保安轉(zhuǎn)身回去打電話確認，幾分鐘后欄桿升起。

    “臥槽？”　小王震驚。

    盛君堯點頭，“我弟工作室在這里，我也是才知道。”

    這一小會兒的功夫路虎就消失不見了，小王慢慢行駛在別墅區(qū)里尋找。這里各戶之間間隔很遠，路燈昏暗，又有茂密的樹木阻擋視線，他倆找得很費勁。

    19號王凱家，22號方堇誠情婦家......終于他們在24號的門前發(fā)現(xiàn)了那輛路虎。

    “他竟然就住在這......可是我查到的戶主中沒有吳法醫(yī)啊。”　小王抿著嘴回憶，他的記憶力非常好，幾秒鐘后只聽他道：“有一個人叫吳思源，在國外生活，上個月才辦完過戶手續(xù)。難道他是老吳的孩子？”

    “很有可能。”　盛君堯點頭，“上個月過戶，時間也很微妙。”

    “這樣說的話，方萍萍遇害始末老吳或許早就知道。”　小王摸下巴，“那么他提供的尸檢報告就毫無價值了。”

    盛君堯頭疼不已，“看來我們需要一個新的法醫(yī)，畢竟剩下的那幾個都是他的徒子徒孫，估計都不怎么干凈。”

    小王怒罵：“一丘之貉！”

    兩個人又繞著方凱、胡姓情婦和吳法醫(yī)家開了一圈。在情婦家院子里他們隱約看見了一輛黑色商務(wù)車，盛君堯心思一動，問：“你明天干嘛？”

    小王：“......”

    盛君堯：“等我電話哦。”

    小王：“我現(xiàn)在辭職還來得及嗎？”

    盛君堯在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張溫泉浴場的豪華vip卡。

    “大冷天的帶伯父伯母去泡泡溫泉吧，順便幫我?guī)€好。”

    小王一把搶過：“得嘞！明兒個小的一整天都是大爺您的。”

    132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在褚溱老家度過了溫暖的元旦假期后，兩人登上了在機場恭候數(shù)日的私人飛機。

    方堇棠依依不舍的問：“春節(jié)的時候還可以來嗎？”

    他盤著腿坐在飛機的定制地毯上，身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禮物盒子——來自褚家親友團的新年賀禮。他穿著褚溱的大學(xué)時期的運動服，長卷發(fā)松松垮垮在腦袋上扎了個丸子，看起來像是個二十歲剛出頭的學(xué)生。

    “來唄。”　褚溱抱著保溫杯，里面是味道詭異的益腎元氣茶，揮之不去的疲憊感與身邊青春靚麗的美人形成鮮明對比。他皺著臉抿了一口，“我媽到時候也會回來。”

    “太好了！”　方堇棠開心極了，他撐著沙發(fā)座位挪過去，親親熱熱抱著人親了好幾口，問：“好喝嗎？”

    “你嘗嘗？”　褚溱把被子遞過去，方堇棠就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

    “咋樣？”

    他咂咂嘴，給出了一個不怎么客觀的評價：“很微妙，但是還不錯。”

    “都給你。”　褚溱趕忙把這顆燙手山芋甩給對方，“好喝你就多喝點。”

    方堇棠接過來，在男人驚恐的目光下將杯中補藥一口悶完，抹抹嘴道：“好了，現(xiàn)在我的腎更強壯了，來做點兒什么吧寶貝！”

    說罷他一個猛虎出山撲過去，兩人滾成一團。

    “救命！”　褚溱死死按住自己的褲腰帶，活像個被輕薄的花姑娘。

    他倆‘哐當(dāng)’一聲從沙發(fā)掉到地上，在毛絨絨的長毛地毯和禮物間鬧個不停。就在褚溱的襯衫被扯掉一顆扣子時，跨坐在他身上的方堇棠突然臉色一變，獵豹般的沖向客艙隔板后的茶水間，緊接著一聲尖叫響起——

    褚溱站起來，只見一個嬌小的女空乘被抓著手腕從隔板后拖出，方堇棠一手抓人，另外一只手中握著個手機。

    “怎么了？”　褚溱摸不到頭腦。

    方堇棠皺著眉，面色凝重，他劃了幾下屏幕將手機遞過去，道：“你看看。”

    褚溱接過來，迎面就是一張幾秒前他們在地毯上抱在一起打鬧的偷拍照。他心里一沉，接著往前翻，就看不僅是在飛機上，包括他們這幾天在商場，飯店和甚至是在游戲博物館抓娃娃時的抓拍都有，詳細到讓他都感到恐懼。幸好褚家住的地方門禁森嚴(yán)，只拍到了他們進小區(qū)時的車屁股。

    “你......”　他看著滿臉慌亂的空乘，一時竟不知從何問起。

    方堇棠一腳將人踹倒在地毯上，拉著褚溱坐在她對面，聲音冰冷：“說說吧。誰派你來的？”

    在空中行駛的飛機就這么大的地方，空乘也知自己逃無可逃，可她又不敢說，只像只鵪鶉似的瑟瑟發(fā)抖。

    “不說？”　方堇棠冷笑：“你也知道最近不少漂亮女孩子出事兒了吧？猜猜看，要是你回去交不了差，你老板能不能把你剁碎了撒海里？”

    空乘抬起頭，淚盈盈的大眼睛里溢滿了驚恐與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