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蘭走在森林里的小路里，他的面前，是一個個粗大的箭頭。

    “呼……”弗蘭手撐在樹干上，用自己的斗篷扇了扇風，“所以為什么可以傳送出王宮卻不能直接傳送到白雪公主五米之外啊！”

    【……】

    弗蘭歇了一會兒，又跟著箭頭繼續(xù)走，走著走著，他總覺得有東西在看他，但是他轉頭看過去又什么也沒有。

    “系統你會保護我的安全的對吧。”

    【會的，任務期間沒有東西可以傷害到宿主。】

    “那我就放心了。”弗蘭在心里這樣說著，轉頭就從懷里掏出了小鏡子，“亞爾弗列得你會保護好我的對吧。”

    黃金藤蔓纏繞著弗蘭的手腕，空氣中傳來了亞爾弗列得的聲音：“我會的，主人。”

    “那我就放心了。”弗蘭摸摸鏡面，“可惜不能背著你的本體走，不然你就可以一直抱著我走了，哎。”是的，弗蘭傳送出城堡自己走了一個多小時，之后就一直是讓阿爾弗德抱著他走的，直到亞爾弗列得消耗殆盡回到了鏡子里才自己又走了大概半個多小時。

    只是樹林里的小路實在是太難走了，讓弗蘭覺得身心俱疲。

    大概又走了半個小時，弗蘭終于看到了樹林中的小屋子，弗蘭捂著胸口覺得自己快要哭出來了。弗蘭連忙將斗篷的帽子戴上，問系統：“系統，我現在外表是個老婆婆吧。”

    【是的，宿主。】

    弗蘭不確定地拿出魔鏡，然后看著鏡子里白色的頭發(fā)，灰色的眼睛還有布滿皺紋的臉，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面目。

    “OK”弗蘭長舒了口氣，又整理了一下手里的籃子，然后才走向了面前的小屋。

    “叩叩叩——”弗蘭敲門后站在門外等著，沒一會兒，白雪打開了房門。

    弗蘭從帽子里看向白雪，說：“美麗的女孩，我實在是太渴了，請問你愿意給我一杯水嗎？”

    “當然可以。”白雪看著眼前的老婦人，又說，“您需要進來休息一下嗎，夫人？”

    弗蘭感受著自己發(fā)酸的腿，沒忍受住誘惑，答應了。

    弗蘭坐在小屋里，等待著白雪給他倒水，他打量著屋子里的設置，挺干凈溫馨的，看來白雪在這里生活得不錯。

    白雪拿著水過來，弗蘭接過后發(fā)現是熱的蜂蜜水，弗蘭感慨著白雪的心地善良。弗蘭喝了一口，覺得自己的疲憊都緩解了不少，他看著坐在自己身邊整理桌子上的小餅干的白雪，忍不住想，他其實挺喜歡她的。

    但是誰能想到，一個十六歲的孩子居然會迷jian……

    弗蘭看著熱情招待自己吃餅干的白雪，默默扶額。弗蘭拿過一塊餅干放進嘴里，出乎意料的好吃，而且味道還莫名的有些熟悉，或許是跟著阿爾文學的吧，弗蘭這樣想著又吃了幾塊。

    【宿主，蘋果】

    弗蘭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過了許久才放松下來。弗蘭將嘴里的餅干咽下，然后轉頭看著白雪，說：“謝謝你的善良，孩子。”

    弗蘭拍了拍白雪的手，然后俯身拿起自己腳邊的籃子放到膝蓋上，打開。弗蘭看著籃子里的蘋果，又過了很久才拿起了那個最好看的蘋果，有些顫抖地遞給白雪說，“這是我給你的禮物，孩子。”

    “謝謝。”白雪微笑的接過，然后將蘋果放在了桌子上。

    弗蘭看了看桌子上的紅蘋果，他沒有敢去看白雪，只是捏緊在袍子里的手，說：“現在就吃了吧，孩子。”

    白雪抬眸看著弗蘭，目光落在弗蘭身上，讓他有種自己的心思被全部擺在陽光下的錯覺，讓弗蘭渾身僵硬。白雪拿起蘋果，弗蘭忍不住抬眸看過去。

    紅艷的蘋果在白雪的手上，就像是鮮血一樣，紅得異常。白雪看著弗蘭，眼睛里似乎溢滿悲傷，她問：“我吃下這個蘋果是您希望的嗎，夫人？”

    弗蘭看著白雪，他咬緊了牙關，問：“系統，白雪真的不會死嗎？”

    【不會。】

    弗蘭斗篷里的手捏緊，緊到有明顯的疼痛從自己的掌心傳來，他看著眼前的白雪，眼前浮現出自己無意看見的菲利普的模樣。在某個夜晚里，弗蘭從夢中清醒，他睜眼看見的是站在窗前的菲利普。他叫出了菲利普的名字，菲利普過了很久才轉身。

    當時弗蘭看著菲利普臉上疲憊的神色還有布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著菲利普依舊溫柔地抱著他問怎么了。弗蘭感受著菲利普的懷抱的溫度，感受著菲利普無比克制的溫柔，他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自厭的情緒。

    他讓一個父親失去了孩子，讓一個孩子跌入荊棘中，而他現在又要讓這個孩子陷入不知何時清醒的沉眠，他甚至不能百分百確定這個沉眠是否是死亡。

    弗蘭現在看著白雪，她有心跳，有情緒，他無比的明白，眼前這個不是童話書里的虛擬人物，而是一個真正的，無比真實的人。就算是有意無意的避開白雪，但是他曾經看過她在草地上奔跑，看著她目光追逐著自己，看著她從一個孩子長成少年。

    可以說，弗蘭是與白雪一起長大的。

    當白雪問出她吃下這個蘋果是否是自己的希望，弗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弗蘭想到了不久前他通過魔鏡目睹白雪跌入荊棘叢里時候，當時他是什么樣的心情呢？

    他無比恐懼，無比害怕。他恐懼的是什么，害怕的是什么。是白雪會死去嗎？不，或許他最害怕的，是作出決定的自己。

    弗蘭閉上眼睛，他想到了菲利普，想到了阿爾弗德，亞爾弗列得，約書亞，還有阿爾文……他們是童話里的人，但是他們只是童話里的人嗎？當產生羈絆后，他還是這個世界的過客嗎？

    弗蘭眼眶有些發(fā)紅，他只是一個普通人，他上過學受過教育，他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惡。他根本，根本沒有辦法殺掉一個人，即使那個人并不會死，但是這依舊是一件無比殘忍的事情。

    弗蘭忍不住想，就算是最后他成功回家了，他可以忘記自己曾經毒殺過白雪嗎，他可以回歸正常的生活嗎，他會忘記白雪倒在自己眼前的樣子嗎？

    弗蘭按住隱隱作痛的胸口，想，不會的，所有經歷的，都會留下痕跡。

    “系統，我的任務是和童話世界里的人物zuoai，我不殺白雪，我cao更多的人，也算完成任務，是嗎？”

    弗蘭鉆過無數次系統的空子，只是以往他都是勝券在握，而這一次，他沒有絲毫把握。王后不毒害白雪公主，那么這個童話故事還是嗎？

    系統沒有回答。

    弗蘭睜開了通紅的眼睛。

    但是，他不是弗蘭契斯科，他是林旭。

    他的父母為他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他如同東升的旭日一樣有光明燦爛的未來，而不是為了自己的欲望讓自己手里沾染上別人的鮮血。

    弗蘭想到了現實里的父母，中年喪子，該有多痛？

    果然啊，他只是一個平庸的人，因為有欲望而做不到完全善良，卻又狠不下心腸去作惡。弗蘭想著，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

    笑過之后，弗蘭抬起眼睛看向了白雪，他顫抖地伸出手從白雪手中拿過了蘋果。

    “這不是我希望的。”弗蘭捏緊自己手里的蘋果，然后看著白雪，用顫抖但又帶著無法打破的堅持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不知道有沒有人教過你，不要隨便吃陌生人給你的東西。”

    弗蘭說著話，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溫柔的聲音：“旭旭不可以隨便吃陌生人給的東西，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弗蘭眼睛里涌出淚水，他看看著白雪，卻又不知道到底在看誰。他哽咽地說：“要保護好自己，知道嗎？”

    弗蘭拿著那個蘋果，起身離開。

    “夫人！”

    弗蘭沒有回頭。

    “母親！”

    “！”弗蘭回頭，就被白雪抱了個滿懷。

    過了一會兒，白雪掀開了弗蘭的帽子，她看著弗蘭震驚的眼眸，伸手撫摸著弗蘭滿是皺紋的眼角，輕聲說：“世界上再沒有另一雙這樣的眼睛了，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