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你沒長手嗎
“你這樣是犯罪。” 葉月低著腦袋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就只能憋出一句蒼白的控訴。 初川心里嘖嘖稱奇。 這人明明剛才還憨得跟個派大星一樣,現在思維卻如此靈動,甚至都會用法律武器來保護自己的屁股了。 “嗯——總之先謝謝關心。” 雖然對方的本意是威脅。 “不過也還沒到要吃牢飯的地步,我只是把路邊的醉鬼撿回來而已。” 說完,初川撩起上衣,露出一片青紫色的腹部,向小朋友展示人間險惡,“這樣才叫做犯罪。” “那是因為——” “因為什么呢?高校生夜不歸宿?還是未成年飲酒?” 見葉月語塞,初川更樂了,在旁邊持續拱火。 “哎呀,理虧了,好氣呀——” 效果拔群。 具體的表現就是對方攥緊的拳頭上都有青筋暴起了。 要不是因為初川有點金手指,恐怕一場刑事案件在所難免。 倒也不怪得別人,連他自己都覺得有被自己賤到。 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因為他賤嗎? 也不能完全否定吧。 但更多的,是因為他想打一棒子再給個棗。 “先在這里住上一周怎么樣?你在獨居吧?——錢包里的繳費單我也看過了,除非父母是山頂洞人,否則水電費不可能只有那么一點的。” 葉月幾度想要開口,但都一一作罷。 他實在是找不出什么像樣的說法。 最后只好像是放棄抵抗一般,自暴自棄地向犯罪者進行一個妥協。 “一周之后就會放我走嗎?” “……嗯?不是啊?…不如說為什么你會這么想?” “那你說——” “我是覺得,一周之后我們大概就是你情我愿的關系了——雖然沒有談過戀愛,但小的時候我養過一只貓,讓它愿意親近我大概就花了這么久。” 好一通母胎solo至今的究極單身狗的自信發言。 雖說達不到“我想闖進你的生活”那樣經典永流傳的地步,但要收錄進普通卻自信的油膩男人語錄卻是非常綽綽有余的。 盡管槽點如此之多,葉月聽完也只覺得頭大,他現在已經疲憊到沒有力氣再去和人爭辯什么了。 于是他抬起頭,真誠地,發自內心地復述了一遍先前的那句氣話。 “你有病,真的。” 初川非但沒有氣急敗壞,甚至還表現得有些滿不在乎。他笑著將手伸到葉月腦袋上搓了兩把,不太穩當地站起身來。 剛才的姿勢屬實是讓他的腿有些發麻。 “那就當你同意咯?天都快亮了,先去睡覺吧?” 放棄抵抗之后葉月的態度也好轉了不少,自己嘗試行動無果,于是看向初川明示道,“我動不了。” “動不了就對了。你再給我一拳往出跑可怎么辦?” “……我不會跑。” 葉月回答得非常篤定,并且誠懇。 只是似乎少了些什么。 “所以你會給我一拳?” “……不會。” 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可信度極低。 總歸在葉月眼里自己已經是個變態大叔了,就算再猥瑣一點,也沒有什么關系吧? 這么想著,初川張開了雙臂。 “也就十來米遠,我抱你去床上吧?” 葉月聞言抬頭瞥了他一眼,狐疑中帶著一絲不屑。 好吧不屑的比重其實非常大。 以至于對方才只發出一個音節,他就已經猜到接下來會聽見什么了。 “就你?” 被小朋友鄙視了。 這怎么行呢。 然而,就在初川開始用勁的那一剎那,他意識到了—— 自己可能真的不是很行。 就算可以勉強抱起來,要把人抬到床上,腰和胳膊至少也得折一個。 葉月看見這人面露難色,嗤笑一聲正要落井下石,卻被初川環著腰順勢就地躺下了。 他現在整個人壓在老男人身上,臉還緊貼著對方左邊胸口那個小太陽的位置。 簡而言之,姿勢糟糕到不行。 “……我發覺你這人真的不是很要臉。” 唉,又生氣了。 “不要再兇我啦…成年人的內心也是很脆弱的。”初川摸著胸前那顆毛茸茸的腦袋,試圖找出一個兩全的方法,“我們打地鋪吧?反正床也不是什么正經雙人床,你應該不愿意跟我貼太近的。” 葉月聽完卻是皺起了眉頭,“你沒有辦法解除嗎?” “過段時間就會恢復了。” 初川沒有正面回應,而是給了一個自己都拿捏不準的答案。 讓人不去做什么,本質上其實和讓人去做什么是一樣的,因此他百分之百的肯定,自己同樣擁有可以人為結束對方狀態的能力。 他只是好奇,如果自己不去干涉,會怎么樣。 有很大的概率,也是會結束的。 在一段時間之后。 沙發的墊子可以展開直接用,至于另一個人的床鋪,雖然麻煩一些,但還是去櫥柜里找找冬天的厚被子比較妥當。 “葉月喜歡睡軟一點的還是……” “都行。” “平時喜歡側向哪邊睡啊?還是平躺?” “沒注意。” “有裸睡的習慣嘛?千萬不要因為我而拘束自己的天性呀。” “……” “葉月?” “你上輩子是彈弓?這么能扯皮?” “唉…所以說不要兇我啦…真的會哭給你看哦?” 初川發著牢sao把被子搬回來,放在葉月旁邊,然后偏過頭去看他—— “嗯??怎么你先哭了呀?” 倒也沒他說的那么嚴重,其實就只是紅了眼眶而已。 初川趕緊湊過去把人的臉捧起來,只見過長的劉海正在和葉月的眼皮子打架,想必是有那么一兩根刺到眼睛里去了,才搞得小朋友這么狼狽。 “不舒服的話就要跟我說呀。”初川把頭發撥開,用拇指橫向揉了揉葉月的眼睛。 “耳夾呢?要不要摘一下?” “……嗯。” 進步了,會吱聲了,感動。 “衣服也脫一下吧?” …… 又沒有下文了,難搞。 雖說是沒有得到許可,但換位思考一下,其實葉月也沒說不行。 于是初川沉默著,試探著,上手了。 這兩天晚上氣溫下降得厲害,但畢竟還是初秋,脫掉外褲和夾克以后,葉月身上就只剩下一個T恤和四角大褲衩了。 撩起上面那件,里面啥都沒穿。 “這個不用…!” 葉月氣急,伸手抓住初川的小臂,卻沒有什么力氣。 所以初川還是舔著個臉把胳膊又抬高了三十公分。 再往上就要露點了,初川想著。 而且才剛認識就進展到這個程度也屬實不太像話。 于是他伸出另一只手在人腰上揩了把油,雖然作罷卻不忘陰陽怪氣,“唉……別人幫你做事還挑三揀四的。那就自己弄回去吧,你不是長了手嘛。” 把脫下的衣服疊好放到旁邊,沒去理會被氣到爆粗的葉月,初川抬頭看了眼鐘表,和他猜測的一樣。 就算不去人為解除,隨著時間流逝,對方也是能夠慢慢拿回身體主權的。 十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而一旦出現了苗頭,直至完全恢復,過程并不漫長—— 葉月已經可以撐著茶幾坐起來了。 然后他氣呼呼地把衣擺扯下去,又回過頭,氣呼呼地瞪著初川直人。 “這么盯著我,我會害羞的呀。” 初川忙著整理被褥,實在是騰不出手去做一些矯揉造作的姿勢,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十分油膩地拋了個媚眼。 葉月瞬間皺起了眉頭,無比嫌棄地移開視線,恨恨罵道:“……你怎么就長了張嘴呢。” “完成啦。”初川拍了拍床鋪,有些得意地展示自己的作品,“怎么樣?像不像平時去同學家留宿呀?” 葉月聽完翻了個白眼,掀開被子就近躺下, “你以為你幾歲了?” 這倒是沒什么好遮掩的。 初川正要如實回答,卻突然意識到這大概是倆人今晚進行的第一次正常的談話。 于是他話鋒一轉,把問題又拋回去,開始了自己最擅長的極限拉扯。 “——你覺得呢?” “三十五。” 什么叫自取其辱啊。 初川能感覺到自己太陽xue那里,血管正在突突突地跳,并且有著愈演愈烈的趨勢。大約十秒之后,控制理智的那根弦,終于不堪重負地,斷了。 “我才二十七啊喂…雖然不是很想拿這個威脅人,但你現在的處境不管怎么看都需要討好我的吧?” “煩死了不是你自己先問的嗎!而且我報的數字已經有討好的成分在里面了!” “……” 感情就這還是美化過才得出的結論呢。 初川越想越憋屈,沉著個臉走到玄關,熄掉客廳里的吊燈,又撇著個嘴摸黑走了回來。 然后慢吞吞地脫掉外衣,跟葉月鉆進了同一個被窩。 “你???” 初川沒有回應,而是伸手輕輕搭在葉月腰間,搞得對方一個激靈直接往后縮了半個身位。 “……我好難過,你能不能讓我抱一會兒,等你睡著我就回去了。” 葉月聽完氣得直接上手,什么屁話,別人都睡著了誰知道他還回不回去。 “不行,滾蛋。” 到底是個社會毒瘤預備役,葉月光是一只手把住初川的頭,就給人摁出去半米遠,當真是每一個細胞都在無情拒絕。 “十分鐘,不能再少了。” 初川悶悶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 “聽話一點嘛,你也不希望待會兒頭發再跑進眼睛里,只能找我幫忙弄出來吧?” 母豬急了會上樹,狗子急了會咬人。 這點道理葉月還是懂的,于是他乖乖地將手伸回來。 然后攥緊拳頭又殺了一個回馬槍。 開玩笑,那欠揍的臉蛋子都自己湊過來了,哪有不打的道理。 “——別動!” 話音落下,房間再次回歸寂靜。 一時之間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 初川坐起來,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臉頰,根據疼痛的程度判斷第二天大概率不會留下痕跡,這才舒了口氣。 還好自己出聲比較及時,雖然挨了揍,但還沒有完全被揍。 他低頭,看向動彈不得的葉月,俯下身子戳著對方的臉抱怨道。 “你一個小朋友怎么這么多壞心眼啊。” 葉月懶得理他,可能是早就預料到自己的結局了,出拳的同時居然還側躺得挺規整。看見人沒打著,有些不滿地嘖了一聲,索性眼一閉開始裝死睡覺。 “生氣啦…?” “唉…是我的錯…不該威脅你的。” “但是你不也打了我嘛,咱們這算是扯平了吧。” “葉月——” “別煩,我要睡。” 到底是自己理虧,初川悻悻地閉上了嘴。 他試探著躺在葉月旁邊。 很好,沒有挨罵。 于是他得寸進尺,掏出胳膊隔著被子,不動聲色地把葉月又摟近了一點,作案工具當然也就那么順勢地留在原處了。 “……你最好是在我能動之前把手收回去。” “我都沒碰到你。”初川委屈。 “你惡心到我了。” “……” 第二天,初川是睡到自然醒的。雖然他很確定昨晚是自己先睡著了,但那個叫囂著要給自己一拳的小朋友八成也沒撐過十分鐘。 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八點整。 什么叫勞碌命啊,人都失業了身體還在朝九晚五。 抱怨歸抱怨,初川還是老老實實起床了,畢竟多一個人要養,早點找到工作總是好的。 他去廚房簡單做了點,吃完自己的那份之后回臥室換衣服,經過客廳時順便叫了某個睡得昏天黑地的大少爺起床吃早飯,說完才意識到這個措辭,怕不是又要挨揍了。 葉月雖然聽完多少有點不爽,卻也沒有什么精力再折騰,只是認命地癱在被窩里耷拉著眼皮看他。 昨天那身衣服被弄得皺巴巴的,已經完全不能穿了,初川一面從衣柜里拿出新的襯衫,一面向罪魁禍首索要補償,“來給你未來的男朋友打個領帶吧?” 葉月白他一眼,干脆翻過身去只留下一個后腦勺,沒有好氣道,“你沒長手嗎?” 嗬,還挺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