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完結章:女媧與霍去病
痛感和記憶的恢復有結束,環境安靜,沒有任何身體負面狀態,林星恢復至正常如不曾有異常,這一份正常,像在催著他收拾處理心情。 無法以病痛為由推遲面對。 林星抬手顫著撫上自己右臉,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滑落一滴眼淚。 “女媧,是我不該太像一個人為感情左右,還是我不該非人被數據擬制設定?”他有一點點委屈:“我此刻,清晰地感知著愛意。” 并為此感到痛苦。 一份記憶是一份愛意,真誠的,虔摯的,無法為理智消磨。 美好是許多片段構成的溫柔,他們說愛我。我不是一開始就相信的,我也不是只聽言語就輕信,我謹慎地吝嗇地膽怯地,我確實在那些時刻相信了他們的愛,并為被堅定地選擇而感到幸福,是許多次動心積累到攔不住。 我確實無法拒絕這樣的愛意。 愛情常被認為是荷爾蒙作祟,林星不求熱烈,他要長久。他們給了林星深切長久。如果時間都不能證明愛的真偽,還有什么能為其背書呢?林星并不知道還有這樣一種可能,不對等的時間流速,游戲里的一生并不珍貴。 女媧,我軟弱地為情所困束,我感到痛苦。 零星的光點聚匯成一道影子,她輕輕抱住林星,她說: 【要永遠留下他們嗎?】 電影中,有一段小狐貍與鐘無艷的對話。 —到底愛是什么? —愛就是為心上人無條件地付出、犧牲,一心只想讓她得到幸福、快樂。 —錯!愛是霸占、摧毀還有破壞,未來要得到對方不擇手段,不惜讓對方傷心,必要的時候一拍兩散、玉石俱焚。 女媧知道林星恢復的記憶里,應存有一些更惡劣的家伙。 “請您,送他們離開。”我不想見到他們了。 【好吧,好吧。】 不殺死他們,確實可惜。但是他還小,女媧覺著自己可以給這個孩子一些包容。 那么,剩下的問題就是。 【你做好準備了嗎?關于結束。】林星是個敏銳的,女媧想他應該能猜到自己在做什么。 “你我大概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可以繼續作為游戲角色存活?】女媧笑:【雖然毀的差不多了,但現在停下修修應該還能繼續用,不過我確實厭倦了,想的話可能需要你來接替我做主腦。】 主腦的目的始終是摧毀。 林星做出了他的選擇。 恢復記憶從四處拼命往林星處趕的幾人,看到周圍的建筑在消散和坍塌,再是路和車,而后是自己的身體,四望是黑暗,再睜眼身處現實之中。 完全,消失了? 再檢查數據芯片,已然格式化狀態,恢復也恢復不得。過往的一切只存于記憶,剩余的,隨著游戲的清空,而不復存在。 腦子在某一瞬間一空。 “你們先前說的原始資料,構架游戲的時候,不是都有記錄的嗎?這個游戲是不是也可以重建?我這邊有資金,我可以…” “蘇先生,請您冷靜。林星是女媧衍生的,目前我們在技術上不能夠復原女媧,每個主腦的性格和能力是像新生兒一樣隨機,新的主腦可能是亞當,可能是夏娃,但是女媧的可能性非常小。世界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 工作人員安撫:“您如果喜歡這類游戲的話,我們第二個項目是民國主題,可以三妻四妾,可以征戰拓寬版圖。項目組吸取了經驗教訓,主腦霍去病在構架時添加了不能自毀的條款,這個游戲的穩定性會遠超先前,這個時代背景,戲子、學生、軍閥、土匪、甚至帝王,封建家庭保守的少爺,留洋歸來先進的學生,等級觀念牢刻的家奴,自詡高人一等的皇親,新舊秩序交織的混亂狀態,法律和道德的界限會很模糊,對18+玩家非常友好,畢竟是一夫多妻和殺人放火都被包容的時代,自由度超高,絕對好玩!” 為游戲而組成的松散聯盟,有人在勸說里松動。 “有,有和林星人設相仿的嗎?”一位玩家問。 面對幾道不友好的目光,反擊:“你們別瞪我,都是由主腦衍生的角色,人設相同的話又有什么區別?要是女媧沒自毀,你們先前不還想再玩一遍游戲、再同林星相處一遍嗎?重來一次都是記憶清空,要真認真來說,難道不也是不同的人?” “說什么真心,五十步笑一百步罷了!”他握拳,指甲嵌入掌心:“我對這個游戲、這個角色……這只是個游戲,你們好自為之吧。” 工作人員并不摻入他們的爭吵,只是在場面重新靜下來時,繼續介紹: “民國愛情十有九悲,當然存有白月光式的悲劇人物。” 平板播放著角色宣傳視頻,一身白袍的清瘦文人,高舉抗議牌站在游行隊伍的最前。 “林歡,其人物主線在救國,如若想將其視為主要攻略對象,玩家可選擇的人物有征戰的軍閥,夜上海的歌女,留學時的同學,文學界大前輩,諸如此類,他國使領館成員也可以。不同的角色可能存有不同的立場,對攻略難度以及方式會有影響。” 工作人員沒有說的是,主腦霍去病模擬出的是史實中真實的民國。餓殍滿地戰火連天,今日割地明日賠款,列強侵略軍閥割據,盡是山河飄搖,電影中的歌舞升平可能只存在于部分人的生活。明末楊嗣昌在鎮壓起義時作詩“不作安安餓殍,效尤奮臂螳螂”,大意為那些刁民怎么就不愿意在家老老實實餓死,非要如螳臂當車來造這一遭反呢?覺醒年代中陳獨秀說“中國之所以這么窩囊,就是因為郭心剛太少,胡適之太多”,做什么胡適之,亡國滅種之際談什么專心學術歲月靜好? 國弱則民賤。再往前看,清政府時期的外交官因辮子在舊金山被警察毆打,辮子像牽狗繩一樣被拴在欄桿,任人圍觀。其被辱后的跳水自盡,難道屈辱的只有其個人? 但這又與玩家和開發者有何關系呢。 游戲只是游戲,游戲角色只是游戲角色。 有人憤然離去,有人留下,有人新加入,消失了的女媧和林星,不再是話題中心,言語主題是新的,未來的。另一個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