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完。

    謝池云拉著小騙子的手回班，感覺就像活在夢里一樣。

    從宿舍到班里短短的一條路，謝池云反復驗證似的，低頭看了人不下八次。

    小少爺被他看煩了，抬眸瞪他，手卻還是給他牽著。

    “你煩不煩，還握這么緊，手不痛的嗎？”

    謝池云喉結微動，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自己去打了姓余的，手上還有傷。

    但從剛剛開始，他的注意力就沒放在上面過：“不痛。”

    男高中生輕松一笑，再次瞥向人，在對方看過來前移開目光，裝作不經意地問：“琢玉是在關心我嗎？”

    “……誰關心你了。我是怕你手殘了，還怪我捏你。”

    “哦。”謝池云應聲，想了想，又回道，“不會怪你。”聲音還含著隱隱的笑意。

    沈琢玉轉眸，看到人上翹的唇角，心里哼了聲。他算是發現了，無論他說什么，謝池云都能自個傻樂。

    樂到在回班的走廊上，碰上徐與力時，笑容都不減反增。

    徐與力和姓謝的互相看不順眼，平時兩人碰面時，都心照不宣地側開視線，只他和沈哥打招呼，今天卻見人這么對他笑，心里瘆得慌。

    “這小子今天是不是抽風了。”徐與力摸了下手上的雞皮疙瘩，尋求認同地問向身旁人。

    方澤目光遠遠地隨著兩人進教室時才松開的手，根本懶得理徐與力。

    身旁人突然道：“我去，他倆們還牽手了。”

    終于發現了？

    方澤立刻轉過頭來，聽見人說：“大夏天這不熱得慌嗎？”說著還來抓他的手，被他躲開后恍然大悟，“這是沈哥羞辱和惡心人的新方式？”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啊。不劃算不劃算。”

    方澤面無表情，心里冷笑了聲，他就不該對這傻逼的腦回路有多余的期待，沒準等到收兩人結婚請帖時，傻逼才會露出“他們原來是一對”的直男震撼表情。

    這場面來得比方澤想象中還要快。當天晚上，沈哥就說請大伙出去吃飯。

    雅致的包廂里，徐與力不太習慣地看著服務員沏茶的那副花樣，旁邊的小弟也認同道。

    “這幾個月吃飯堂吃慣了，猛地到這高檔的地方還有點不自在。”

    “還真是，我剛還看見那邊走廊還有人工湖。”其中一個小弟咋舌道，“真有錢。”

    正說著，沈琢玉和謝池云就推門進來了，兩人挨得很近，手臂幾乎緊貼著。

    大家居然也沒覺得有哪里不對，畢竟沈哥就愛使喚姓謝的，兩人前后桌，還一個宿舍，在學校里就總是貼在一塊，現在一起出來吃飯，正常。

    人齊后點菜。等待上菜的途中，自然又是一番閑聊。

    “難得這么人齊，要不我們等會出去通宵？網吧走起，來一場期末考前的狂歡。”

    “通什么宵！你們忘了今天才周五嗎？”

    雖然才高二，但他們學校已經只剩單休，周六才下午放假，周日晚上就得回去上晚自習。

    徐與力：“靠，我還真忘了。今天才周五，怎么就突然出來聚了。”

    沈琢玉去勾謝池云桌子底下的手，意外地發現對方手心很燙，快到出汗的地步。男高中生面不改色，下頜線冷淡地繃著，實際上卻緊張得不行。

    沈琢玉屈起小指，有些得意地在人手心里刮了幾下，被反握住揉捏。

    菜上來了。謝池云很習慣地照顧小騙子，先給人夾了魚，又細細挑掉魚刺。

    沈琢玉右手吃飯，左手還要繼續去勾人。桌上的小弟們毫無所覺地吃吃喝喝著，忽然聽到沈琢玉開口道：“其實今天請大家出來吃飯，是有其他原因的。”

    方澤夾菜的動作一頓。

    一個小弟笑著說：“不是期末考前的狂歡嗎？”

    徐與力沒太在意，跟著哈哈道“拉倒吧，還期末考前的狂歡，講得你平時很用功似……”

    “我找了個男朋友，所以這餐是脫單飯。”

    “……”

    一瞬間，小弟們的動作都像是被定格住，嘴巴張大，甚至有人掉了筷子。只有方澤十分淡定，還趁機夾了片自己剛剛搶不到的牛rou。

    小少爺脫單這件事不算怪，畢竟人家家世好，長得也好，高中有對象不稀奇，只是這……

    “男、男朋友？”一個小弟佯裝鎮定道，“哈哈沈哥你是不是嘴瓢了，是女朋友吧。”

    其他幾人也反應過來：“對，是嫂子吧，嫂子沒過來嗎？”

    謝池云的臉黑了下，握著小騙子的手都緊了。

    剛剛筷子掉了的小弟低頭去撿，卻看到了目眥欲裂的一幕。

    沈哥和姓謝的在桌底下手牽著手，跟那些在飯堂里還黏糊糊的小情侶一點沒差。

    ……男朋友？

    之前還說羞辱人家，現在就成男朋友了？？

    小弟呆滯地起身，去戳旁邊的徐與力。徐與力奇怪地看他一眼，沒搭理，忙著繼續應和：“忘了說恭喜啊，恭喜沈哥，嫂子應該很漂亮吧。”

    謝池云眼皮一跳，看了眼有點幸災樂禍的小騙子，那雙漂亮的杏眼都笑彎了，心口發燙道：“的確很漂亮。”

    徐與力：“……”

    “你又知道？”他有點不爽，沈哥交了對象，第一時間居然不是跟他們說，而是帶給姓謝的看？

    這小子還騎到他們頭上來了？

    “嗯。”謝池云聲線平靜，“我就是琢玉的男朋友。”他頓了下：“也就是你說的漂亮嫂子。”

    “…………”

    徐與力手一抖，把面前的茶杯都打翻了，茶水還是燙的，他連靠了三聲，跳著腳去躲，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特么……”是真的男朋友？這特么兩人是一對？

    徐與力瞪了兩人一會，又覺得自己這樣子有點傻逼，于是尋求認同地看向身邊的兩個人。右邊的小弟一臉木然，左邊的方澤神色淡定，聽了跟沒聽似的。

    對面的人也只瞪大眼睛，遠遠沒他狼狽。

    “……”徐與力面無表情地撇了下褲子上的茶水。

    沈琢玉聽見謝池云不要臉地承認自己是漂亮嫂子，有點耳熱，轉頭時看見對方的耳朵比自己更紅，又滿意了。

    他還是比男高中生厲害。

    于是微抬下巴重復道：“沒錯，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的身份得到了承認。

    謝池云從飯店出來，走路都有點打飄。

    小騙子是和他來真的，不是騙他，是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他們現在是結婚前交往的關系。

    只有他一個，沒有別的男高中生。

    沈琢玉看著謝池云走在路上，幾乎半個人貼到他肩背上的姿勢，咬牙道：“你這喝的是茶還是酒？”

    謝池云喉結微動，看著天邊的暮色，慢慢在自己小男朋友的耳邊低聲道：“我不知道。你要嘗嘗嗎？”

    沈琢玉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低頭親了一下。

    嘴唇被舌尖舔過，度過一點淺淡的茶香，帶著酥麻發麻的感覺。沈琢玉有點說不出話。

    “你好不要臉……”路上還有人呢。

    “嗯。”謝池云承認，“我不要臉。就喜歡隨時隨地占男朋友的便宜。”

    男高中生將這句話貫徹到底，回到學校，趁著還沒上晚自習，沈琢玉又被拉進小樹林親。

    遠處是黃昏的落霞，頭頂是層疊的樹影。

    沈琢玉仰著頭，視線一片朦朧。嘴唇上被勾畫舔舐，不斷傳來另一個人的溫度，胸腔底下的心臟跳得很快，震得鼓膜都微微發燙。

    終于被放開時，沈琢玉嘴唇紅腫，呼吸急促，還被男高中生按在懷里摸。他心想，如果老師現在來小樹林抓早戀的話，肯定一抓一個準。

    周五和周六的白天就像做夢一樣過去。

    傍晚下課鈴打響，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今天是沈琢玉和另外幾個人值日。

    根本不需要小少爺要求什么，謝池云就自覺地領了值日任務，只是在全部人都走光后，挨到自己的男朋友身邊，索要獎勵。

    沈琢玉捧著人的臉，親了一大口，表情很不耐煩，卻在對方收拾書包時，佯作無意道。

    “我這周末不回家，反正還有幾天就期末考了，申請了留宿。”

    謝池云直起身，黑眸微動：“嗯。”

    “我得回家。”

    沈琢玉：“……你還回家，你是笨蛋嗎？”

    謝池云沒受住誘惑，留在了學校，和自己的小男朋友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周六晚。第二天接近中午，兩人才從床上下來。

    謝池云帶著沈琢玉出去吃了飯，哄人去午睡。

    都說睡著后的人會顯得很乖，小騙子睡著后卻仿佛仍帶著平日的驕矜勁。那雙圓潤漂亮的杏眼蓋在薄薄的眼皮下，微微轉動，紅唇嘟著，向人邀吻似的形狀。

    謝池云垂著眼，看了人一會，轉身離開。

    他的確有要回家的理由。前天中午他把余家勝打了，可想想也知道事情沒那么容易解決。

    余家勝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找他算賬。還有……那些上門討債的人，萬一進了門，余家勝沒法應付，保不準這個人渣會讓那些人直接來學校找他，問他要錢。

    謝池云不愿意讓小騙子知道這件事。

    他不知道沈琢玉是因為什么答應和他在一起的，或許是因為對方對自己比較滿意，懶得再騙別人。

    又或許……是沈琢玉對他真的有了好感。但謝池云不知道這點好感有多少，但有了開始，他會努力讓對方慢慢真的喜歡上他。

    而余家勝，是這個過程中的變數。

    謝池云不想讓小騙子知道這件事，他不敢賭。沈家家境很好，他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的男朋友有這樣一個家庭是丟件臉的事，又或者覺得他的事很多，很麻煩，而消耗這為數不多的喜歡。

    他可以也自己解決這件事。

    謝池云想，他可以先把余家勝弄去另一個地方，請人幫忙看著。如果最后催債的人真上了門，他會想辦法讓對方答應分期還債。

    萬一暴力催收的話他可以報警。

    ……或許他可以先加固家里的門。

    謝池云冷靜地思考著，面上的情緒壓抑到最低，所以在打開門，對上熟悉的那幫人，和躺在床上哭喪著臉的余家勝時，完全是愕然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