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雪山圣地,重逢之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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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紹鈞的一生沒有什么遺憾,他死的那個時刻忽然曉得方瓊將他放在心中什么位置。他微微滿足,甚至高興地想方瓊可能永遠不會將自己淡忘,如此人生走一遭也值得了。 他忽視了自己的痛苦和悲傷,還有對生命和塵世的不舍。盧紹鈞假裝坦然接受死亡的結局,他正是到最后一口氣都要逞強的那種人。對于這樣的人,地獄里的閻羅王亦感覺到沒有什么趣味。 盧紹鈞沒有死。 他到伊里蘇后沒多久就醒了。 外傷慢慢恢復,雙腿卻始終毫無知覺,也不聽使喚。蘇胡爾緹的醫官告訴他這一刀傷了經絡,幾乎沒有完全復原的可能,撿回一條命已是萬幸。 從此以后盧紹鈞成了輪椅上的廢人。有時眼見著自己的玩意兒在下面勃起,腦海里卻沒有絲毫的欲望和快感。 這種病癥盧紹鈞知道,治愈的幾率微乎其微,只有極少數武林高手靠一些奇怪的功法重新打通經絡——起初還是暫時的,打通以后,尚要催發身體自行再生。 盧紹鈞花了一些日子接受真正的現實。 平心而論,他為殘廢痛苦嗎?為沒有知覺的腿腳難受嗎?為半夜三更蘇醒身體不聽使喚、連上個廁所都要叫人伺候而感到羞恥嗎? 他不愿承認自己痛苦、難受、羞恥,好在面對蘇胡爾緹的人時,他也需要打起一萬分的精神來維持自己的姿態。 蘇胡爾緹以最高的禮遇招待他,好吃好喝,救他的命,自然不是看在什么人情的份兒上。 盧紹鈞對這位伊里蘇的三王子有用。 更準確地說,盧紹鈞的價值在于,他是足以牽動方瓊的籌碼。事到如今,盧紹鈞不曉得該覺得這件事愉快還是心酸。 他不能自棄,因為終有一日方瓊會來找他。他相信方瓊的心,也相信蘇胡爾緹的手段。 蘇胡爾緹是個正兒八經的王子,許多皇族、王族常常忘了這一點而沉湎于私人的欲望,任憑孤獨的痛苦奔騰成脫韁的野馬碾壓過他們的神智;蘇胡爾緹則不然,他很清楚自己的責任。 于是盧紹鈞毫不愧疚地白吃白喝,享受伊里蘇平民和奴隸供奉給貴族的山珍海味,并盤算著,接下來怎么維護自己的身體和價格。 命運何其詭異,那些都是他在中原夢寐以求卻從沒享受過的待遇。 不時傳來情報,告訴他方瓊賦閑在家,他的女兒輕凰在王府里作威作福,除了自己的父王誰也不怕。盧紹鈞想起自己兒時混蛋的模樣而不由得會心地微笑。 蘇胡爾緹審查出入他這里的信件,不許他寫信給方瓊。這是一種徒勞的考驗,不能說盧紹鈞沒有料到。 精神上的逞強是一方面,回到現實,除非盧紹鈞有朝一日奇跡般地康復了,否則他的身體始終需要大量的按摩來幫助疏通血脈,唯恐有萎縮之憂。 北亞拉山的溫泉水能夠幫他維持身體的狀態,比按摩更令人心情愉快。 他就這般盤算著,勉勉強強活著,關注著有限的通信和消息,一晃就是三年。 這日。 盧紹鈞聽見了馬聲。 他浸在水中,不是第一次在北亞拉山上聽到馬聲。 他太饑渴、太寂寞,反而不敢讓自己有過多的盼望,因此常常對那些馬聲置若罔聞。直至聲音離去時,才在心里暗暗嘆息。 ……姓盧的,別忘了你現在只是個體面的囚犯…… 他多了很多閑暇的時間,后來連見到蘇胡爾緹都成了一件有趣的事。 蘇胡爾緹此人,背著白色的陽光、騎著雄壯的戰馬,似乎清楚自己的姿容宛如天神。但盧紹鈞并不動容,他等待的另有其人。 聽到蘇胡爾緹開出的條件,聽到使節來到邊境的消息,盧紹鈞開始按捺不住。他既要說服自己相信,又得勸自己平靜與忍耐,直到那逼近的馬鳴與過去略有不同。 蹄聲輕盈,鞍上的人體重較輕。 盧紹鈞抬眼,而后怔住了。 ……是他一直在等的人。 他等了太久,太久,以至于望著那人勒馬的身姿,三年以來第一次真正地平靜下去,內心泛起莫可名狀的溫柔情感。 在那個瞬間,盧紹鈞不覺得自己是個殘廢,也不覺得自己是從生死關頭回來的那一個。他始終認為脆弱的不是他,而是對面的那個人。 方瓊背著陽光勒馬,光線勾勒出他清瘦的身體,和痛苦與喜悅交織的神情。他的俊美早已沒有往日傷人,是歷歷在目的苦難與孤獨,給他的容貌染上了難以言喻的哀傷。 “別那么看著我。”盧紹鈞輕聲道,“……下來陪我。” 于是方瓊翻身下馬,躍入了泉水中。 他一步一步地走向失而復得的戀人,比著眼淚落下的速度與水中的步子哪一個更快。終于他抱緊盧紹鈞,面頰藏在他的肩頭,無聲地哭泣起來。 夕陽西下,正如那個分離的黃昏。天地遼闊,皚皚白雪如此純凈靜美,使人內心覺得安慰。 盧紹鈞輕輕環著他,內心也有無限痛苦和悲涼。 不過,他只想讓方瓊快樂。 方瓊哭完了,躲在盧紹鈞的懷里,暗暗摩挲他身上的肌膚,手指又在傷疤處停留許久。前后貫通的疤痕極為駭人,方瓊想到他受的苦便悲傷難當。 “……對不起,鈞哥,都怪我,怪我沒有保護好你……” 他哽咽著說。 “……傻小子,該誰保護誰啊?”盧紹鈞少見溫柔地笑著,“……我好好的,你別哭了。” “可是你的腿……” 盧紹鈞垂下眼睛,貼在方瓊的耳畔說了幾句話。方瓊瞪大眼睛: “你獨自經歷這些……” 險險又說不下去。盧紹鈞握著他的手: “別擔心,碰到你之前,我向來是一個人獨自過的。” “以后再也沒有這樣的事……你一分一秒都不能離開我……” “……好,我答應你……” “……疼嗎?” “還好。” “胡說……” 方瓊貼上去,數著盧紹鈞的心跳,堅實有力,從來沒有哪一刻這樣動人。 他摟著盧紹鈞不肯撒手,告訴他女兒的事,王府里其他孩子的事,他那些生意的事,還有方瓊自己的事。 盧紹鈞安靜地聽著,沒有打斷或發問。此刻說些什么并不特別重要,他只想聽他說話。聽一輩子也不夠。 末了,方瓊終于漸漸平靜下去。他試圖背起盧紹鈞的半身: “……鈞哥,咱們離開這里,我帶你回去……” 盧紹鈞有些無奈地望著他。 那目光讓方瓊不知所措,他問: “……怎么了?” 遠遠地,傳來一個悠然自得的聲音,回答他: “——盧公子不能離開伊里蘇。” 一個人影從山道上緩步走來,是蘇胡爾緹。 他道: “……非是我要刁難你們,只不過,他的身體仰賴北亞拉山的泉水定期治療。此地氣候特殊,天地靈氣充溢,泉水不僅能夠活血,亦有特殊藥力,伊里蘇人視之為圣水,普通人甚至不得靠近。——而盧二公子,不能遠離這兒太久,否則他的身體將有萎縮的危險。” 方瓊瞇起眼睛。 只聞蘇胡爾緹又勸他: “……兄長,出來吧,你的衣服都泡濕了,小心著涼。” 他沖著方瓊,手上捧著一些更換的衣物。 盧紹鈞輕輕推了推方瓊的后背: “出去吧,”他說,“其它的事,回王庭再談。” 方瓊詢問地回望著他。 盧紹鈞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