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8,將被我抵制的老攻生不如死
臨近年末的時候,公司表彰大會陸陸續續收起帷幕,各種應酬飯局也都推到了年后cao辦。 這突然之間閑下來的日子也讓祁咎知道,春節的前奏正在步步逼近,原本熱鬧的大街小巷也在除夕之夜逐漸空蕩下來,寒冷的冬季更是充滿了團圓的年味,盡享天倫之樂。 只是這一年的春節對祁咎來說無疑是孤獨的。 他不再將自己沉迷于工作中來忘掉時間和寂寞,而是回到了覃灼明住著的老宅,并吩咐了保姆做上一大桌的年夜飯來等著自己回家。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覃灼明算得上是他唯一還能說得上話的親人,祁咎也無意于與其徹底決裂關系。 況且他和覃灼明之間也并無實質性的深仇大恨,那股從小就積攢下來的妒火在不久前發泄舒通了以后所剩無幾,的確沒必要再鬧得老死不相往來。 當然,這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無疑是祁咎那心血來潮地想在覃灼明面前展現的優越感和虛榮心。 終歸是他活在覃灼明的陰影下太久,一朝得勢后,誰不想在當初什么都有、甚至被所有人抱懷期望的天之驕子面前趾高氣昂一把? 這種踩踏著別人的尊嚴所換來成就感是無與倫比的。 人性的虛偽和丑惡就是這么簡單。 祁咎他不是什么圣人; 恰恰相反,他原本就極為的自私陰暗、心胸狹窄,這種人性丑惡中最為正常不過的攀比炫富心理對他這種人來講,更是尤為的強烈。 所以,他才對這場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年夜飯顯得更為期待。 這夜,在幾天前就被保姆特意囑咐過的覃灼明,早早就畢恭畢敬地坐在了餐桌上等候多時。 他明明和祁咎使用的幾乎是同一張臉,卻遠沒有祁咎在表情管理上將這張俊臉的顏值和氣質凸顯到最大化。 或許是性格差異的緣故,覃灼明之前在學校就因為時常拉著一張臭臉而出名,只有在祁咎面前他才會討好性地低眉順目。 再加上這些年的變故和身體的大創,造成他的氣息都格外內斂壓抑起來。 所以比起年少有為、事業蒸蒸日上的祁咎來,他的臉色更趨近于一種毫無血氣般的唯唯諾諾,根本無法和祁咎那傲然氣盛的模樣相提并論。 恐怕就算把他們兩放到陌生人面前,就算不依靠五官中細枝末節的差別,僅憑氣質,就能將他們很輕易地分辨出來。 眼看夜已經漸深,一桌子的山珍海味都已經被保姆熱了好幾遍,可仍舊不見祁咎的影子。 覃灼明無奈,只好摳著手臂上曾經被貓抓傷的疤痕打發時間。 等到祁咎好不容易來了,覃灼明就立馬切換成了驚喜的表情。卻在抬頭看到祁咎不屑的目光中又很快地黯淡了下來,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碗里的飯菜上。 祁咎脫下一身風塵仆仆的大衣后掛起,坐在覃灼明的對面連筷子都沒有動一下,很明顯就是已經吃過的樣子。 “不好意思工作太忙,已經和別的老總在外吃過忘記通知你一聲了。” 覃灼明悻悻地回應,“過年都這么忙啊?” 祁咎將領帶摘下隨意一拋,似笑非笑道,“你以為誰都像你這么好命,一天到晚只要待在家看看書作作畫就能衣食無憂?我現在接手著公司每天都忙著呢,能在過年期間抽出時間回來一趟就已經不錯了!” 談到此,祁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對著覃灼明就是一番毫不客氣的陰陽怪氣。 “倒是我忘了,你最不喜歡的就是應酬和與不認識的人交際。這樣也好,我這個做哥哥的就咬咬牙替你扛下來,還給你省了不少陶冶情cao的時間呢。” 覃灼明笑笑不說話,只是靜靜地扒拉著手里的米飯吃著。 隨著氣氛由此尷尬下來,祁咎也沒有多少心情再繼續待下去了。 只是他剛想起身,又突然間記起了一件大好事,立馬就迫不及待地開口和覃灼明分享一二。 “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我預計會在今年六月份和看中的一個老總的千金訂婚,基本上已經十拿九穩了。” 這一句話落下,覃灼明剎那間甚至連咀嚼的動作都給硬生生地停了下來。 他抬起眼眸,看著對面祁咎信誓旦旦的模樣,又很快垂下眼簾,不讓自己的狼狽透過眸子太過明顯。 “那你喜歡她嗎?” “這重要嗎?”祁咎反問。 “大家都是生意人,只看利益關系不談感情用事,這是最基本的法則。” 覃灼明忍不住了,連語氣都開始變得卑微起來地懇求,“那…你能不結婚嗎?你知道的,沒有人比我更愛你了…” “真是笑話!” 祁咎對此根本不屑一顧。 他站起身來,看都沒看那邊的覃灼明一眼,拿起脫下的大衣和領帶就準備一去不復返。 而覃灼明也跟著站起,目送著祁咎離開之余,還不忘再說一遍彼此間聽得耳朵都快起繭的幾字—— “祁咎,我是真的愛你。” 可惜這種毫無底線的犯賤只會令其感到更加惡心反胃。 覃灼明不是不懂,但他卻故意這么做。 果不其然的,祁咎還是如想象中的沒有任何回復就摔門而去,留下覃灼明一人守在這光鮮亮麗外殼下的窘迫中不管不顧。 過了很久,保姆在花園里逛了一圈回來,神色有些失措地告訴覃灼明貓不見了。 覃灼明頓了片刻,一向在保姆眼中愛貓如命的他卻反常地阻止了保姆想去找的念頭,并淡淡道,“是我故意放走的。” “不用擔心。” 覃灼明望著祁咎離開后那緊閉的大門,“它在溫室待得久了,被養得白白胖胖的極討人喜歡,卻忘了自己本來的面貌,等到恢復成原形、嘗盡苦頭后…” “遲早,就是要回來的。” …… 年過以后,新春伊始。 年前所有積累的工作與業務都在新的一年里將祁咎給忙得焦頭爛額。 這一年,不僅是他事業最重要的瓶頸期,還要忙著那計劃許久的訂婚事宜。 所幸祁咎的能力不弱,在熬過最艱難的時期后直接就扶搖直上,帶領著在原地踏步了多年的公司更上了好幾層樓。 為此,他的一些商業事跡也開始陸續登上時尚青年雜志,那標題方面,也總以“父親鋃鐺入獄、兒子不忘初心”、“青出于藍”、“再創輝煌”等熱詞掛鉤;并依靠他那出色的顏值,更是頻頻登上熱搜,頗有要從商界火出圈的趨勢。 而面對著媒體一方毫不吝嗇的夸贊稱譽,祁咎對此也是頗為享受。 畢竟誰不喜歡被人捧上云霄的滋味? 尤其是對祁咎這種自尊心很強的人來說,更是在意。 而隨著他手下又一巨大項目的交易成功,和那有婚約的老總家討論過后,雙方都贊成在業界舉行一場盛大的項目致辭,順便向外公布結婚消息。 對于這場空前的儀式,這種可以在千千萬萬人面前證明自己、發表感言的場合,祁咎無疑是極為在意的。 他甚至會抽出時間不停地進行排練和對自我形象不斷優化。 他清楚地知道外界都將他傳成了什么樣子,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名氣在互聯網營銷傳媒的影響下有多么的巨大。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是他追逐著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業家庭和走上人生巔峰的過程中必過的一個轉角口。 他對著鏡子仔仔細細地整理著自己的儀表,不斷地檢查,卻在扭頭的情況下無意之中瞧見了自己后頸不知什么時候出現的一塊小小色斑。 祁咎瞪大眼睛地撫摸和親觸,一時之間不敢確定是不是自己曾經滿臉長過的那種。 他曾經問過那個他收買的醫生很多次,那人都讓自己放一百個心地確定手術過后絕不反彈。 但此刻,祁咎摸著那一塊地方還是沒來由地開始緊張起來。 為了以防萬一,他不得不拍下照片發給醫生,得到醫生確診的‘只是磕到的簡單淤青’后,祁咎才徹底放下心來。 盛典當天,正是不冷不熱的好天氣,連夜晚的溫度都是極為的適宜,正巧月明星稀。 祁咎在上臺之前深吸了一口氣,當著臺下無數攝影機和業內人士的面,不卑不亢地走上了舞臺的最中央。 他的儀表和神態都是經過了自己千百遍的練習來達到了一種最佳的狀態; 再加上他富有感情起伏地將早就倒背如流的發言稿一字不落地完整敘述,連臺下閃爍著的攝影燈光都無法打擾到他絲毫,將整個受父所累、創業打拼艱辛的勵志富二代形象打造得淋漓盡致。 毫無疑問,在他發言完畢鞠躬的瞬間,迎起了臺下一片認可佩服的掌聲,響徹云霄。 待到掌聲結束,祁咎也迎來了下一個環節——由他的未婚妻親自上臺,牽著他的手,在所有人面前宣布兩家即將聯姻的消息。 那緊接著走上臺來的女人不可謂是大家閨秀,對著祁咎這種年少有為的成功男人是說不出的心滿意足。 祁咎當著所有人都面朝那女人伸出手,女人也極為配合地走近并抬起胳膊。 可就在雙手即將觸碰的一瞬間,原本期待值拉滿的場合頓時一片嘩然! 祁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就看見面前本來笑意盎然的女人突然間變了一副模樣,指著他的臉開始不受控制地尖叫,摔倒在地上連連敗退。 祁咎不明所以地目光四處飄散,才發現不止是女人如此,臺下的所有人都是一副受到了極大驚嚇的表情,紛紛看著祁咎開始議論四起。 這一刻,停滯著的攝影機突然開始亮起比之前發言時還要頻繁的閃光,就像一把把凜冽的刀子般,將臺上被所有人當作異類的祁咎切割得遍體鱗傷。 祁咎的嘴唇抽搐著,他不知道該問誰到底發生了什么; 直到他低頭看著話筒,在金屬的反光下,自己那張原本形象絕佳的臉上布滿著一塊又一塊的、五顏六色大小色斑,并且整張臉都開始腫脹,五官亂飛,絲毫不見之前的模樣面貌。 祁咎在這一刻,連腦子都是空的。 大廳的門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人推開,涌進來一批不知從何而來的記者,對著變成了“怪物”的祁咎就是一頓窮追猛打地遞上話筒追求答復。 祁咎被這種陣仗嚇得腳步輕浮,他后退兩步,重心不穩的身體也開始搖搖欲墜,冷意從腳下逐漸往上,汗意浸濕了他整片脊背,連額前的碎發都被打結在了一起,汗珠順勢成股落下,打進他的胸膛。 在這一瞬,祁咎突然想到了小時候被人一頓評頭論足的講臺發言… 似乎也是這般的受萬人矚目、遭臺下所有人視作“怪物”般的議論紛紛,最后傳滿整個學校。 現在的這般場景和當初別無二致,只是現場的秩序又在保安的維持下才稍有好轉,卻也還是一片混亂,質疑聲此起彼伏、爭論聲越來越大。 他不能再在這繼續待下去了… 祁咎連忙將頭給埋進了衣裳內,像做賊一般逃也似的離開了紛亂嘈雜的現場。 他一路奔向這個大廳人跡罕至的雜物間,進去后就張皇失措地反鎖了房門,捧起自己的臉就是無地自容的一番大驚失色。 他借著窗戶上的玻璃,將自己如今重回丑陋狀態的模樣刻在了腦海里。 他拿起身上的手機,手指按了好幾遍才找到那個醫生的電話,連忙撥打了過去,接通就是一陣歇斯底里的痛罵和質問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邊沉寂片刻,語氣有些忐忑,“是這樣的祁先生,您的這個可能屬于體質問題,是特例,是我從醫這么多年從來沒有遇見過的情況…” “我放你媽的屁!!” 祁咎直接將手機給砸到墻上,發出一聲硬響,震得仿佛墻壁都跟著一顫。 祁咎繼續伸出手來撫摸著自己這張已經變得扭曲的臉,甚至還覺得不切實際地以為現在所經歷的都只是一場噩夢。 直到他感觸到了毛茸的存在,低頭發現自己的手上竟迅速長出了曾經他最厭惡的茂盛體毛時,他連疼痛也顧忌不上了,直接拽起就開始硬拔。 體毛的拔出帶來的是濃郁的鮮血,可祁咎已經顧不得其他,連血紅的眼珠都快要盯出球來。 這一刻,祁咎的精神徹底受到了無可愈合的打擊。 他掏出袋子里的藥物就開始沒有思維地直灌,任由苦調在喉嚨中增長漫延,他也是什么都顧不上地倒下藥就開始直咬生吞。 可惜藥物的作用非但沒帶來抑制,反倒令其殘存的理智徹底散去。 那突如其來的眩暈感更是令祁咎直接栽倒在地,渾身抽搐難挨,仿若誤食了毒品的受害者,在黑暗中被折騰得無能為力。 他現在能去哪里? 還有誰能夠幫他? 還有誰不會用那種異樣的眼光盯著自己、議論自己、嘲笑自己? 還有誰肯收留他這個怪物,不將他公之于眾? 祁咎雜亂的大腦里突然閃過了‘覃灼明’這三個字。 頓時,他靠著墻顫顫巍巍地撐起身子,眼里凈是想到完美答案的心花怒放。 他怎么會把覃灼明那條賤狗給忘了呢? 憑那條賤狗對自己的忠心愛慕程度,足夠他在老宅休養生息好一段時間再東山再起了。 為此,祁咎躲在了雜物間硬是活生生地等到外面沒人了才喬裝出去。 只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若是這一次連覃灼明都不站在他的身邊了… 對他而言,又會是一場怎樣瀕臨于死亡的打擊和奔潰? 可惜他從未懷疑;亦如他從未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