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素慢慢的得到了一些自由，賀思宇在確保他心愛的小貓既能撲蝶又在他的掌控之中，與此同時離素的肚子也一天天鼓起，直到連走幾步路都不方便，時時需要依靠唯一親近的賀思宇。

    雖然賀思宇已表露出要面對家長的意思，但離素還是能感覺到他的不安和焦躁，在決定帶離素回姑姑家之前，他無數次病態的要離素保證:會乖，會選擇他，會和他一條心。

    離素早已失去了反抗他的能力，懷了孕愈發扭曲的依賴他，自然是他說什么就什么，起初會乖乖軟軟的應下，直到后來賀思宇不厭其煩又問，離素才不耐煩了，頭偏到一邊，扁嘴不搭理他。

    賀思宇強硬掰過他的腦袋，俊臉陰郁，聲音變沉:“說話，說你會聽話”。

    離素兇巴巴的瞪他:“你煩不煩！”

    賀思宇神色愈發陰郁了，執拗的追問:“我只要你給我個保證，你這都不肯？”

    離素被他逼急了，淚珠子在眼眶里打轉，鼻頭都紅了，看起來十分可憐，聲音里都帶著哭腔:“你是不是有病，賀思宇你是不是有病，我都說過多少次了，會和你一起，會和你一起！你還問還問！”

    “那你是不愛老公了？”

    賀思宇對他的崩潰不為所動，冷冷的問。

    離素被他冷漠的臉色嚇到了，賀思宇現在已經很慣著他了，很少會對他這么強硬，上次對他冷臉，就是他們發生爭執的時候，之后賀思宇就一直不回家，把他一個人丟在這空蕩蕩冷冰冰的房子里，離素怕極了那種被人拋棄的感覺，他現在只有賀思宇了，只剩賀思宇了，會失去賀思宇的可能令他恐懼。

    他塌著瓷白的小臉，眼淚汪汪:“我愛你的。”

    盡管這個愛是如此的扭曲，如此的不正常，與世俗的相愛大相徑庭，可他如今也無法失去這份扭曲的愛意。

    他一服軟賀思宇便心軟了，神色緩和下來，溫柔的給他擦眼淚，離素淚眼朦朧的看他變了個臉色，委屈的說:“你兇我”。

    賀思宇懊悔得不得了，誠懇的向他道歉:“對不起寶寶，我不該兇你，可我總擔心失去你，我很焦慮，我不能失去你，誰都不能把你從我的身邊奪走。”

    說到最后已經有點神經質了，這兩年親密無間的相處令他們對彼此的情緒都很敏感。

    “好了，我不怪你了，你以不能再這樣。”

    離素大度的不和他計較，隨后抱怨:“你的性格還是這么差。”

    賀思宇的手熟練探到他的睡衣里，揉他圓滾滾的肚子，有些好笑的問:“怎么還有個‘還是’？難道我一開始在你眼里就是個壞脾氣？”

    離素輕輕的哼了聲，細數初見時他的傲慢與無禮，賀思宇像是聽得津津有味，聽他控訴自己，懷疑當初的記憶。

    “原來我以前這么壞啊，以后再也不欺負你了。”

    離素瞧他認真的表情，不禁有些頭腦發昏，便把他在學校里對自己的冷落也一股腦說了出來。

    “……我那時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現在也覺得。

    離素的語氣低落，賀思宇撫摸他肚皮的手一僵，好一會離素聽到他固執的聲音:“我們怎么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沒有你，我也不會在這個世界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比之初始的意動，如今已是情根深種。

    賀思宇也成熟了很多，他意識到:原來離素在意那些他以為無關緊要的小事。

    那以后他便注意點吧，那以后他便想辦法彌補回來吧。

    離素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在他溫暖的懷抱里沉沉墜入黑暗。

    …………

    臨近計劃中要和家長坦誠的時間，離素心中也不安寧，他好久沒見到親人，如今又這樣糟糕混亂，他懦弱的有點想逃避，一想到就害怕。

    他只能硬著頭皮，鼓勵自己勇敢一點。

    然而賀思宇不知道為何，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他帶著離素先對大哥賀思年坦白了。

    他的兄長還是那樣溫文爾雅、處事不驚，好似他說的不是什么攪得兩家人不寧、違背人倫的驚天大事，而是和他小時候把球踢進家里，不小心打碎了爸爸珍貴的收藏品那樣。

    他都波瀾不驚的喝著茶，而后小聲的讓聲音逐漸激動的弟弟小聲點，別吵到自己的愛人午睡。

    醞釀了一肚子賣慘的話突然都被噎住了，賀思宇難得有點無語，賀思年彬彬有禮的邀請一直惶惶不安站弟弟身后的離素坐下。

    離素從小嘴笨，怕別人異樣的眼光，也怕與精明的人交流，現在更甚，因此一到賀思年著便有些拘謹無措。知道兄長厲害，賀思宇便一心想著如何說服對方幫助自己，難免疏忽，此時賀思年招呼離素，他才突然想起，不由懊惱的揪了下自己的頭發，對懷孕的小妻子噓寒問暖。

    賀思年看了眼他笨手笨腳的樣子，不免有些好笑，他這個弟弟被寵壞了，脾氣大，自我慣了，還能這樣小心翼翼的照顧別人，著實新奇。

    但一想到他干的那些事，又不由頭大，也就離素單純，性子軟，要不然就賀思宇這些簡單粗暴的手段，但凡換個氣性大的，晚上都能捅他一刀，他又不知防備。

    安撫了不安的離素，抵不住大哥看穿人心的目光，賀思宇支支吾吾的提了需要他幫助的請求。

    “小宇，我不阻止你做任何選擇，但你應當有為自己決定收尾的擔當和能力。”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凡事都想著還有我兜底，你既然當初敢做就該想到今天的后果。”

    他難得長篇大論，教育賀思宇，比起語言上的指導，賀思年對他的教育一貫都是在實踐上，比起苦口婆心的規勸，他也更喜歡讓賀思宇自己摸爬滾打，自己親身體會之后，總能比別人指出錯誤更容易讓人長記性。

    賀思宇握著離素微涼細白的手指，沉默了一下，而后抬起頭，直視從小便仰望著的耀眼的兄長，堅定道:“我明白了。但我不后悔我做過的所有決定，我會處理好的。”

    賀思年眼中閃過詫異，問他:“即使你的那些決定，是以傷害你最珍視的人為代價？”

    “我不后悔，既然是珍視的人就更要牢牢握在手中，不論過程如何殘酷，只要結局如我所愿。”

    少年固執的眼神，隱隱的威勢，不再像過去那個隨心所欲的小孩子，終于有點賀家人的樣子了。

    賀思年微怔，而后仍舊面帶微笑，正要開口說些什么的時候，少年又先他一步道:“這些我也是從大哥身上學到的。”

    賀思年:“？”

    賀思宇還在面不改色的說:“我們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骨子里都偏執，喜歡掠奪。當初要不是大哥你用盡手段，葉哥也不能跟你好，畢竟葉哥愛慕者多得數不勝數，好人多的是，要論好壞，肯定輪不到你，然而最后還不是你笑到最后……”

    越說越不像話了！賀思年看著還在吧啦吧啦的弟弟，笑容漸漸和善。

    離素本能的覺得危險，搖了搖振振有詞的賀思宇，小聲嘀咕:“小宇，我肚子疼。”

    賀思宇這才擔憂的停下話頭。

    說是自己承擔后果，賀思年不幫他收拾爛攤子，最后賀思宇還是要拜托賀思年幫忙照顧離素一段時間，他不想帶著離素擔驚受怕。

    關于自己的惡行、丑陋面目、不知悔改，賀思宇毫不避諱離素，這像一場病態的告白，離素覺得賀思宇真的瘋得不輕，但又忍不住動容，他想他也瘋了，他已經被賀思宇馴化得離不開他，和他一起沉淪深淵。

    而后一切就像做夢一樣，離素暫時在賀思年家住了下來，賀思宇時常來看他，離素一開始很不自在，但賀思年是個很會與人相處，又很會把握分寸的人，漸漸的離素也就有點習慣了，而賀思宇的愛人葉夏面冷心熱，也對離素頗多照顧，離素記得這張令他印象深刻的臉，還記得自己當時的贊譽，原來葉夏是賀思宇哥哥的伴侶，怪不得當初和賀思宇很熟的樣子，離素有些羞愧自己那時候的誤解，葉夏不知道對他有沒有印象，倒是從來不提那些會讓他難堪的話題，他們相處得的很自然，葉夏明顯不是賀思年那樣八面玲瓏的人，但他似乎與離素這樣性格綿軟、心思敏感的人很會相處。

    還有個叫葉點點的小朋友時常上門，離素覺得他像個小天使一樣會溫暖人，可愛懂事，絲毫沒有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子該有的招貓逗狗的皮，離素多少有點被治愈，畏懼與人相處的消極情緒有所改善，唯獨還是依戀賀思宇，賀思宇像插進他心臟的一根刺，時間太久太久，已經與他的心臟融為一體，如果強行拔掉，他也會死掉的。

    而賀思宇也不知道怎么搞定了兩家人，讓他們誤以為他和賀思宇兩情相悅，賀思宇這罪不可赦的囚禁離素的兩年，離素消失的兩年，也被父母姑姑認為是他們怕世俗阻擋的一場私奔，真是不可思議，如此荒唐，卻被賀思宇描補得合情合理。

    而長輩們，原本肯定極力反對，因為這個誤會反而接受了他們驚世駭俗的不倫之戀。

    …………

    九月一日，他們的孩子出生了，是個皺巴巴的女孩，沒過幾天就白白凈凈了。

    離素休養好了身體，回到了學校，他與賀思宇在同一個學校上大學，這次沒有在學校里做陌生人，賀思宇幾乎與他形影不離。

    陽光明媚，籃球場上，神采飛揚的少年們揮發汗水，看著身姿靈活的紅色身影，很久很久以前離素在歡呼聲中默默離去，這一次歡呼聲落地，“不好意思，我有家室”，賀思宇避開漂亮女生遞過來的水，禮貌拒絕，直奔離素而來。

    少年眼睛明亮，笑容燦爛，毫無虛假與戲耍的意味，意氣風發的向他而來，離素心中一跳，這一瞬的悸動不似從前的扭曲病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