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澤再次收到修的郵件，是在和季揚坦白的不久之后。他這陣子身心俱疲，上次的郵件讀完轉頭就扔到腦后，根本沒有想到要給對方回復。于是修的郵件一封接著一封地來，語氣也愈發熱情洋溢，像是不甘心他的冷淡。

    “親愛的Caesar

    音問久疏。今天是聯盟通婚法通過的一百周年，好多Omega在街上紀念游行，在這方面，帝國永遠比聯盟落后一百年，也許還要更久。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帝國會變得更加開放平等，希望其中也有我們貢獻的力量。

    話說回來，上次你一直沒有給我回信，是軍部的工作太忙了嗎？回國之后我想馬上見到你，能約個時間嗎？說起來很難為情，我有事情想跟你坦白。祈復。

    日夜思念你的修。”

    一百年前聯盟頒布的通婚法打破了長久以來BO通婚的禁令。而帝國為了保護alpha享有的生育資源，時至今日都禁止Omega和Beta結婚，一直廣受詬病。林西澤想起上次在聯盟看到紀念游行的時候，還和修討論過帝國的現狀。

    “不知道帝國什么時候才能實現通婚。”聯盟的夏季潮熱，林西澤為了湊熱鬧把窗戶打開，看樓下野蜂飛舞般鬧哄哄的游行隊伍，Omega和Beta穿著帶彩繪和標語的白襯衫，BO情侶們挽著胳膊旁若無人地當街熱吻，偶爾也能看見alpha的身影混雜其中。而林西澤和修身為帝國人，又是軍人身份，不可能參加這種不符合帝國法律的活動。聯盟特有的依蘭依蘭香和熱風撲進開著冷氣的房間，像是把窗外熱烈的氛圍也帶進來，林西澤不禁心生羨慕，神差鬼使地小聲感嘆了句：“明明是很簡單的愿望啊，還是有很多人實現不了。”

    他忘了舍友的耳朵靈得很。修飛快地從床上翻下來，擠到窗戶邊，挨著林西澤的腦袋一起看游行，忽然問：“你喜歡的人是Beta嗎？”

    林西澤飛快瞥了眼身旁的人，對方的目光投向長街，側臉神色專注。他忽然緊張起來，舌頭都快打結了，一向清晰的思維也難以表達：“我、我的意思不是想和beta結婚，但是想不想和可不可以完全就是兩回事……”

    游行隊伍越走越遠，短暫的喧囂抽離，只剩下盛夏蟬鳴嘶厲。修倏地關上窗，拍了拍林西澤頭頂：“說實話，小西澤還是和alpha結婚比較般配。”

    修是Beta，這類朋友間的親密動作不帶任何特殊感情，林西澤早已習慣。但修的話讓他很在意，他有點氣惱，甚至還有說不清的失望：“為什么？”

    “短時間內帝國是不會實現通婚的。”修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像是安慰他又添了句：“也許我們的下一代有可能。”

    從選擇成為軍人的那刻起，就注定要拋棄一些東西。林西澤一直都很清楚，只是那時的他還未想到，帝國的法律和潛規則對Omega的惡意還可以更大，大到可以擊潰他的世界和信仰。

    生育率逐年下降，帝國政府為了保證出生率施行了一系列舉措。政府鼓勵適齡Omega生育，除了各種福利之外，其中的一項就是嚴格管控抑制劑和避孕藥物，私下買賣禁藥會被予以重刑。因為身份的特殊性，林西澤的抑制劑來源于軍隊特批，除了那次跟時戰的意外，從來沒遇到意外發情的窘境。然而這個月他卻遲遲沒有收到來自醫務部的藥劑，打電話過去再三確認，對方只是說抑制劑確實短缺，只能優先供給前線，像林西澤這種有alpha伴侶的Omega沒有抑制劑也可以安穩度過發情期。

    “誰說我有alpha的？”林西澤再問，對方就說你為難我也沒有用，態度硬得像鐵桶。

    林西澤瞬間就明白過來，十有八九是時戰在弄鬼。他一直不滿意自己在床上放得不開，前戲麻煩，不止一次說喜歡他發情期聽話的樣子。

    所以就干脆停了他的抑制劑？

    林西澤內心的憤怒無以復加，卻不能沖到時戰面前質問。面對無恥之徒他根本就毫無對應辦法。

    當天晚上林西澤做了個夢，夢見自己挺著懷孕四個月的肚子，時戰，季揚，還有修紛紛前來認領說是自己的孩子，爭執不下最后打了起來。林西澤摸了摸凸起的肚皮，說他不想養孩子，要打掉。季揚和修聽到后失望地走開，只有時戰憤怒地撲過來捉林西澤：“懷了就給我生下來，別想逃！”

    林西澤流著冷汗醒過來，回想起夢的內容，簡直離奇可笑，但他又想起逐日逼近的發情期，根本笑不出來。

    懷孕的可能性讓林西澤前所未有地緊張起來，他甚至冒著被懲處的風險，想方設法從黑市里弄到了兩支抑制劑——有需求才有市場，黑市的存在每個帝國人心照不宣，林西澤從小到大還是頭一次做違法的事情，心中不免忐忑。

    由于時間緊迫，林西澤只買到比較落后的劑型，提前注射無效，只能在瀕臨發情或發情初期的時候使用，并且據說副作用也較大。現在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他把那兩支針劑隨身帶著，就放在手邊的抽屜里，隨時準備使用。

    身體的感覺不會出錯，白天的時候林西澤就覺得不對勁，他的體溫開始攀升，同事奇怪地問他是不是覺得熱，是否要把冷氣調低時，他才意識到自己整個耳朵都是紅的。此時已經臨近下班，這樣回家的話在路上發情也說不定，林西澤決定等人走得差不多以后就給自己注射。然而偏偏事與愿違，他剛想伸手拿抽屜里的抑制劑，時戰直接推門走進來。

    林西澤嚇了一跳，不自然地收回手，掩飾地站起來。

    “你坐下——在加班？”時戰隔著桌子把他按回到座位上，目光看似隨意地掃向收拾整齊的桌面，審視一般。

    “……快回去了。”林西澤生怕他發現什么端倪，極力掩飾自己的驚慌，還是忍不住抿了抿干燥的唇角。

    “用不著這么辛苦。”時戰像個關心下屬的上司，拂去林西澤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要是他們欺負你，也可以和我講。”他軍銜低，又是Omega，有時候受到不公平待遇是難免的。

    要論誰欺侮自己最厲害，無疑就是眼前這個人。林西澤張了張口，還未奉還一句，時戰忽然上半身拉近，林西澤正緊張他是不是發現了什么，時戰卻在他頸間深深嗅了一口，嘆道：“好香。”

    自從他上回說林西澤身上的香水味重，林西澤就連沐浴露也只用無香料配方，不該有味道才對。色欲熏心的alpha繞過桌子，雙臂撐著座椅把手，健壯的身軀把林西澤堵在椅子里，無賴耍流氓似的：“今天怎么這么香，讓我聞聞。”

    “別——”林西澤感受到信息素的釋放，緊張地推時戰，想和他保持距離，受到alpha信息素的刺激恐怕會提前發情。“不要在這里亂來。”

    “就要在這里。”林西澤越不情愿，時戰越要為難他，正當伸手作勢要解他衣扣時，通訊器響了起來。

    “嘖。”時戰看了眼顯示名，放開林西澤，不耐煩地接起來：“為了那點軍費，要煩老子幾次。”

    對面講了幾句，時戰聽完就掛斷，他好像有不得不脫身的事，欲求不滿地盯了林西澤一會兒，最后不甘心地說：“你早點回去。”說罷又整了整林西澤被自己弄亂的領口，心平氣和道：“明天見。”

    林西澤被看得渾身發毛，此時終于松了口氣，低下頭看自己的腳尖：“是。”

    時戰一走，林西澤就迫不及待拿出抑制劑，沖向了沒有監控的衛生間。

    在時戰無意識釋放信息素的時候林西澤就感覺不妙，久違的情潮正卷土重來，以從未有過的速度侵占他身體的控制權。發熱，無力這些初期癥狀本來應該來得很慢，至少會持續一天才會真正進入發情期，但這一次卻只用了幾個小時，在接觸到時戰的信息素之后，更是像開閘的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

    林西澤手里攥著抑制劑的針管，冰涼的玻璃管被手心的溫度捂暖，他腳步虛浮，就連去衛生間的幾步路程都走得踉踉蹌蹌。他感覺很熱，渾身都在出虛汗，腳下幾乎站不住了，眼前也不時出現模糊重影。這是長期使用抑制劑的不良反應，一旦失去制衡，失控的激素就會加倍反噬身體。

    必須趕緊注射抑制劑。林西澤費力地解開袖扣，把袖口卷到肘部，露出發藍的血管。他的手指震顫，拿穩針管都是勉強，根本對不準血管，他深吸一口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自己手臂上打——

    “喲，這是做什么呢？”一只手忽然從林西澤身后伸出來，牢牢抓住他拿著抑制劑的手腕。林西澤一驚，尖銳的針頭在手肘的皮膚上劃出一道血痕。卻顧不上疼，因為剛剛離去的時戰正站在他身后，笑瞇瞇地問：“需要幫忙嗎？”

    他掰著林西澤的手指把抑制劑拿到自己手里，后者在驚懼之下竟然沒有反抗。

    “藏在這兒做什么呢，不會是想偷偷用抑制劑吧。”時戰裝模作樣地把針管舉到自己眼前細看，林西澤這才如夢方醒，劈手要奪回針劑：“還給我！”

    時戰手一揚，直接把針管扔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你——”看著被毀掉的針劑，林西澤又急又氣，恨不能沖上去揍時戰幾拳，一陣情潮卻席卷而來，他的雙膝發軟，直往地上倒，在摔到地上之前被時戰輕松地接住。

    “你身上的味道好甜，我一聞就知道是發情期。”狹小的空間里，Omega香甜的信息素發酵濃厚，時戰把小秘書乖軟的身體抱了滿懷，心中得意得想嘆息，語氣卻嚴厲無比：“這個月應該沒有分配給你抑制劑，看來是林秘書身為軍職人員卻以身試法，行黑市交易了。”

    他舔了舔Omega后頸敏感的腺體，像只咬著兔子的狐貍：“——該怎么處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