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邵俊生月考完出成績那天林姐確實來找他了。

    昨天才跟他說要他去參加物理競賽，第二天成績全部出來以后讓她大跌眼鏡。

    這是邵俊生有史以來考過最低的排名。

    “怎么回事？我看你這高三都開學快兩個月了，還找不回來狀態？”林姐讓他搬了張椅子，兩人坐在一起講話。

    這架勢，不到兩小時肯定都不放他走。

    邵俊生努了努嘴，也不說話。

    林班主任也不能現在打擊他，這高三本就緊張，都知道這有多重要，估計心里也干著急，不知道怎么辦好了，要是把孩子心態搞崩了就全完了，“時間不多了，高三是一個很重要的時間段你也知道，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了，抓緊時間，找回狀態，也是該認真起來了。”

    他知道邵俊生在學校里混的風生水起，但成績好的出奇，喝酒抽煙打架斗毆一樣不沾，跟那些好玩的孩子不一樣，還知道自己的目標和未來，不會誤入歧途。

    “如果心里太緊張可以找老師談談，堅持一下這一年就輕松了。外面交的朋友能不來往就不要來往了，以學業為重，以后再處理也不遲。無關緊要的圈子也盡量都退了吧，收收心。”

    邵俊生意味不明的笑起來，無聲的揚起嘴角，眼睛是無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班主任不敢相信他在這樣的情況下還好意思笑，她下意識往他跟前湊了湊，“你笑什么？！”她呼吸漸漸重起來，使勁拍了兩下桌子，“上次年級第一，這次差點要掉出前一百，這就是你高三第一次月考拿出來的成績？！”

    他知道邵俊生明顯理科好，考試基本上都不扣分，但不知道分科的時候為什么選了文科，英語也就及格往上一點。

    這個孩子古怪的很，她帶他幾年了，能跟一群紈绔笑的前仰后合，沒心沒肺的跟他們一起打哈，在她的印象里，他從沒有在學校里跟任何一個學生正兒八經的談論學習，上課有時候都不認真聽，作業也是連交都不交，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家長會每一次都沒人來，跟他家里人打電話也從來打不通，像一個沒人管的孩子。

    他從不做過分出格的事，她每次看到他跟那些學生勾肩搭背的時候，心里總是怪怪的，他不像那些孩子一樣會偷偷躲進廁所抽煙，也不會深更半夜不回來在外頭喝酒，她總是感覺這個孩子出人意料的看不透，眼睛里的情緒復雜的讓人詫異，不像別的差生，心里那趾高氣昂的張狂仿佛為自為主。

    他不免想到班上最差的孩子，霍衍去年的時候可是讓她鬧夠了耐心，一次又一次的挑戰她的底線，去年的這個時候霍衍就站在這個辦公室里，頭上還纏著繃帶，平靜的，甚至毫無波瀾的看著他們。

    那次霍衍在校外跟幾個混混打起來，前戲不知道是什么，對方猖狂的上來就一個酒瓶砸在他的頭上，那都是不上學了的人了，沒人管沒人問的，他一個孩子根本不是幾個成年男性的對手。

    但后來不知道為什么，邵俊生口供說是正好去吃飯的，碰巧遇到了霍衍，她這個老師不清楚具體情況，但邵俊生肯定記得。

    當然是他跟蹤霍衍，他看見燒烤攤上一個還穿著校服的小女生被那幾個人圍在一起調戲，手也不閑著，一會摸摸手一會摸摸胸，小女生害怕的渾身發抖著不停的哭，旁邊都在討論著看戲，只有霍衍過來跟他們說，“你們干什么的，放開她。”

    到底還是要幫那些與自己無關的人，就像當初他去救邵俊生一樣。

    但情況已經不是小時候那小屁孩之間的事了。

    一番不太好的爭執后就動起手了，個個五大三粗的，燒烤攤的老板娘也害怕的尖叫，不敢惹又不想耽誤生意。

    邵俊生跳上桌子一拳狠狠砸在那個往霍衍頭上砸酒瓶的臉上，等到那像是領頭的人被砸的發暈著回頭，他把他頭一掰，扭折了又往下撞，與自己抬起的膝蓋正面來了個招呼，他反剪住那人的胳膊，擰斷了之后往旁邊另一個人身上使勁一推，兩人雙雙倒下。

    那速度實在是快，領頭的瞬間就倒地上昏迷不醒了，他朝向他氣勢洶洶走來的一伙人繃緊下顎，比起來算是平靜的問，“想找事？”

    一伙人詫異的看他，明明是剛剛那個男生先來找事的吧？他又是從哪跳出來的？上來就打人，是他們該問這個問題吧？“你誰啊你？從哪小咯吱窩跑出來咬人的東西，我們人被你打了你也別想跑。”

    邵俊生漸漸陰戾起來，周身都降了幾個溫度，最終還是沒再動手，淡淡的問，“你們想怎么解決？”他眼神給他們示意了一下被砸暈在桌上的霍衍，眼底參了寒冷的碎冰，“他是我的人。”

    那人丑陋的笑了，“嘖，你的人？我們剛找的妞被你這朋友鬧的跑沒影了，你又打了……”

    “……你是邵俊生嗎？”被身上的人壓的沒起來，他完完整整的看了邵俊生是怎么用幾秒鐘把他們大哥打暈推在自己身上的，這技術簡直太牛逼了，他幾年前又偶然看見肖哥貌似和這個人吃飯，關系甚好，以至于他幾乎想都沒想就問了出來。

    這下，一群人齊刷刷的看向他，被打斷說話的人很不爽，他混進來沒多久，一直都看不起這個人，窩囊廢一個，混了十幾年了，啥都沒干出來，倒是對道上亂七八糟的事了解的深。

    邵俊生沒想到還有人知道他，沒什么起伏的，眼底的黑霧揮之不去，“怎么了？”

    那人神情突然激動起來，“真是你！”他被壓的坐在地上，仰著頭看他，他早聽聞邵俊生的傳奇事跡，極崇拜的沖那伙人說，“你們別搞他！”

    有人也不服他，“憑什么？”

    那人喃喃，“憑什么……憑什么……”他回憶著，“東巷的海兵哥耳朵就是他徒手擰下來的，還有……濤哥兩根肋骨和胡嘉的鼻骨也是他打斷的，他的胳膊就是他擰壞的……”

    他還在繼續說，旁邊的一伙人心里早就發毛了，他口中的這些人誰不認識，都是個頂個的牛逼人物，一開始還是有人不信，接著慢慢開始有人想起來前兩年打架不要命的小孩……

    最后人都散去，邵俊生把昏迷的霍衍帶去醫院，可笑的想，他居然能用自己的名聲全身而退？

    暗中觀察邵俊生的人轉頭就跟邵英華匯報了。

    后面的事霍衍當然不知道，他在看到邵俊生跳到桌子上砸那個人的臉時就徹底昏迷了，他當時并不能明白，這個根本不熟的室友為什么要來幫他。

    當時旁邊有教導主任與霍衍的母親，都一塊站在辦公室里，他們知道霍衍的家里其實并沒有多富裕，就連父親也找不到人影，這樣的家庭孩子還總是鬧事，真不讓人省心。

    相比，邵俊生也被叫進來了，只是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那。

    依靠邵俊生的口供，霍衍被判定為見義勇為了，但林姐打心底里還是覺得霍衍不是什么好學生，那些前面邵俊生證明不了的打架大大小小都足以說明。

    而他的母親看向霍衍時沒有憤怒和無奈，只是心疼，她不明白，但也沒有去問的想法。

    這件事以后霍衍就很少打架斗毆了，基本上沒有，有也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成績墊底吵他都無動于衷，她也就不興管他，連他的母親都沒說什么，她cao那個心干嘛？

    漸漸地，霍衍什么事沒有，她也就當看不見。

    ＊

    林班主任思緒跑遠，她被氣的一頭泡面燙發都炸開，像個爆炸頭，還是強忍著平靜下來，“總之你不要拿你的前途開玩笑了行不行？我這是在為你好，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打斷她，“林姐，我知道了。”他站起來，面上顯出極誠懇的表情，“我會重回上學期的威風的。”

    林班主任不知道他這樣又是鬧哪出，沒反應過來，“啊？”

    邵俊生鄭重的點點頭，“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