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國慶五天假放完回來就直接月考了。

    因為考試位置按成績排名來，所以全年級的人都要打亂坐，成績好的越往前面班排，成績差的越排在后面班，這樣，盡管考得差，還是帶有一種羞恥心的，學校以此來激將法讓他們努力。

    邵俊生坐在最后一個班最后一位，上學期期末他被陸川偷襲，沒來考試，分數一分沒有。

    他在學校里人際圈很廣，打籃球的技術也好，不少喜歡打籃球的男生也是這樣認識他的。還有各種桃花，讓這些青春期里的男孩子不自覺眼紅。

    他們自然知道邵俊生成績也好的不得了。

    “唉？邵俊生？你怎么坐這來了？”有男生湊過來問他。

    邵俊生正左手墊著趴桌子上睡覺，右手彎曲覆在后頸上，漆黑的頭發蓬松的搭在桌面上，被他敲了敲桌子。他迷迷糊糊的抬頭，臉上還惺忪的分不清現實與夢境。

    他眼睛不適的瞇起來，看了幾秒還是想不起來面前的人是誰，“……啊？”

    國慶假期的后兩天他臨時抱佛腳復習了兩天，幾乎沒怎么睡覺，這學期他渾渾噩噩的，這一個月過去了也不知道干了些什么。

    男生見他沒聽見也不惱，“你太夸張了吧，這么困？”

    邵俊生經常遇到這種情況，很多人認識他，可他卻不認識對方，等到人家給他打招呼的時候，他又想不起來人是誰，只能尷尬的敷衍了事，不能叫人發現端倪。

    “復習太困了，昨天晚上睡的晚。”邵俊生笑著搓搓臉，又抓了兩把頭發。

    男生拉了張椅子坐在他桌子前面，“學霸就是學霸，我昨晚還打游戲呢……不過說回來，照你的成績……應該在1班考啊？”

    邵俊生撐著胳膊捂住臉，兩個手掌貼合，只留下中間的鼻子和嘴巴，心不在焉的淡淡回答他，“上次考試沒來，耽誤了。”

    男生卻好像看不出來邵俊生不愿搭腔，繼續說話，“這樣啊……那啥，我就坐你左邊，”他笑嘻嘻的壓低聲音湊近他，“考試給我抄抄唄？”

    他等了幾秒，邵俊生沒有反應，還是那個動作，他都懷疑邵俊生是不是又睡著了，他剛準備再說話，就見邵俊生站了起來，回他一個禮貌式的微笑朝外面走，“快考試了，我去洗把臉。”

    邵俊生痛苦的洗起臉來，說痛苦其實也不是太準確，就是神態不好，像有人欠他錢，很不爽。他想怎么再好好哄哄霍衍，他真的知道錯了。涼水沖到他臉上的時候他還是愁云密布的，跟怎么也滅不掉的火一樣，一種莫名的，不安感也將他包圍，未知的事情讓他壓抑起來。

    霍衍從廁所里出來的時候，就見邵俊生在那拉著個臉看鏡子里的自己，邵俊生也通過鏡子跟他對視。霍衍覺得他有時候很逗，他就是覺得搞笑，也自然笑出來了，“你他媽干什么呢？”

    他仿佛看見一個變臉的特效，邵俊生的表情切換的很快并且銜接的很好，立馬就變得哀怨起來，他朝正在洗手的霍衍幽幽道，“想親老婆親不了，心里難受。”

    霍衍關掉水龍頭，甩了甩水，看著他，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對著他勾了勾。

    他跟邵俊生不在同一個考場，他在倒數第二個，也不是完全沒有分數。

    邵俊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以為他要悄悄跟他說什么小話，微微彎腰用耳朵湊近他的嘴巴。

    清晨的陽光灑下來的時候就照亮了整個世界，包括霍衍右手食指上的水滴，和兩個炙熱堅強的心靈。

    霍衍仰頭印在他唇上的吻都帶著陽光闖進來，闖進他的世界，邵俊生似乎聞到了一種淡淡的香氣，也是霍衍獨有的，讓他癡迷和瘋狂的香料。

    “好好考試，我相信你。”他記得霍衍這樣對他說。

    【我不停的追索，因為我想我們要像分子和原子那樣不停的運動碰撞產生可能，縱使千百年逝去，我們化為灰燼，在星際中也依然存在，相偎在一塊永垂不朽。或許這一生最后黃粱一夢，歷史的長河中也總會有屬于我們的，短暫而偉大的一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對你甘之如飴的愛。】

    這是十九歲的邵俊生在高三第一次語文月考作文中的最后一段。

    彼時的他愛著一個視若生命的男孩。

    ＊

    連著兩天都在考試，第三天林姐找他談秋季物理競賽的事。

    邵俊生開始犯愁，他其實這次是不想參加的，他事情很多，這次月考估計都沒考好，等分數下來林姐估計還要批評他。

    四中并不是什么好學校，能真的拿到獎的掰著手指頭都能數過來，這其中還包括能拿個大獎的邵俊生，寄希望都在他身上了。

    每到這段時間他都要花費很多時間來復習和拔高刷題，他要同別的高校里的優等生競爭，還要脫穎而出，好的學校里有更好的資源和教師，可是他沒有。

    成績不是輕而易舉就優異的，雖說他有天賦，但天賦不能代表全部，同樣有天賦的人還依舊在拼命努力，他的天賦也沒好到哪去，又有什么資格去囂張跋扈。

    但他還是沒有拒絕競賽，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讓他高漲起來，他想他還是要參加，為關乎這些的人都高興，他可以做到就便要做到。

    ＊

    霍衍這幾天在宿舍里看邵俊生復習，但總算不像之前那樣不要命，連覺都不睡。他知道邵俊生要參加物理競賽，去年的省級一等獎可是轟動了全校。

    這天晚上邵俊生洗完澡爬上他的床，雖說他懷孕的時候兩人就在一張床上睡了，但今天好像……有點早？

    霍衍側著身子面朝墻壁，他伸手把手機從枕頭下面拿出來，按亮看了看時間——距離這段日子邵俊生的睡覺時間還差兩個多小時啊。

    難道今天累了想早點睡覺了？

    他不多想了，放回去手機準備睡覺，后面火熱的胸膛就貼上了他的背，接著一只手滑過他的左腰穿到了他的右半邊臉上，最后熱氣噴灑過來，柔軟的雙唇就印在他的左臉上，暗啞而低沉，性感的叫人渾身發燙，“……可以嗎？”

    這種暗示太明顯了不是嗎？

    欲望以燎原之勢燒的漫天遍野，密密麻麻的像云朵一般落在他的耳朵和臉上，他一偏頭，那吻就落在了他的唇上。眼睛像螢火蟲，在漆黑的夜里閃閃發亮，撲朔迷離的美的不可方物。

    抓不到，就近在眼前，里面所寫，不過欲望與愛慕。

    猜不透，還心甘情愿，里面所想，不過信任與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