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深圳之夜

    四月下旬，狄秋聲剛剛結束產假回到公司，蘇鸝又傳出懷孕的消息，小腹眼看日益隆起，她的體重上升倒是蠻快，不過據她自己說，產檢發現胚胎比較小，營養多是給她吸收了，顧沐蓉便笑，這一位準mama倒是應該不至于產后缺鈣的。

    于是這一天聊到酸奶機的話題，顧沐蓉便說道：“你這營養也補充得可以了吧？”

    蘇鸝噗地一聲笑出來，有點很感冤枉地說：“你不要看我這樣的身材，其實我是虛胖。”

    顧沐蓉點了點頭：“我覺得你別的倒也罷了，只是吃rou的時候不要總是吃那些rou丸，多吃一些新鮮rou才好，rou丸里面又有凝膠又有防腐劑之類，不是很天然健康的食物。”

    有一次商務與計劃這邊聯誼聚會，也邀請了報關這邊，出錢的是三邊的課長，那一次吃的是火鍋，結果蘇鸝不吃羊rou卷，專挑丸子來吃，惹得郭素華叫她“鄉下人”，惹得蘇鸝翻了老大一個白眼，郭素華半點不肯放過的：“又翻你那死魚眼干嘛？”

    當時周細屏在那里打圓場：“好了，她喜歡吃什么，就讓她吃什么唄，出來吃飯本來就只是圖個開心。”

    蘇鸝緊跟著便說：“就是的，我就愿意吃這些，你愛吃羊rou，你吃羊rou好了。”

    對于別人的飲食偏好，顧沐蓉并不想多提建議，雖然她自己倒是日益注重營養學了，在APP上面找了了兩本書，偶爾閑了就翻一翻，其她的倒也罷了，比如食材的營養成分，各種食材的搭配之類，她都不是很記得住，得到最清晰的一個概念便是重視新鮮度，這一點她倒是具備相當便利的條件，系統中的蔬菜和rou都是剛剛離了菜園和屠宰場，便馬上送進倉庫，而倉庫又是時間靜止，恒久保鮮的，所以她一直都可以吃到最新鮮的蔬果rou蛋。

    此時聽了顧沐蓉的話，蘇鸝倒是沒有像上一次一樣堅守愛好，她點了點頭：“如今我也吃新鮮的了，多加一點調味料，和丸子也差不多一樣好吃，他爸爸來這邊幫我們做飯，調味品放得很重，連芹菜都當調料來用的，我有的時候還問他爸爸，‘不覺得鹽啦辣椒啦放太多會容易口渴嗎？’他爸爸說，‘沒事，這樣好吃。’”

    顧沐蓉一笑，蘇鸝并非一味橫沖直撞，很多時候也是講策略的。

    要說大家住在一起，食物是否合口味也是個很大的問題，湘菜倒也是非常出名的，蘇鸝的公公烹調手藝據她說很是不錯，只是顧沐蓉覺得如果是自己，肯定辣得舌頭都要燒了起來，太多的鹽讓味蕾變得麻木，自己母親料理的飯菜好在是正合自己的口感，否則也有點麻煩，所以顧沐蓉對于下廚并不是很排斥，有的時候就覺得，也算是自主權的一種體現吧，自己喜歡吃什么就做什么。

    不過說到酸奶機，便不由得又想到自己的那一只奶羊，雖然現在已經將近十月齡，不過自己還是希望等到一歲的時候再給羊配種比較好，為了這個，自己還養了一只公羊，畢竟單純的配種也需要一百水晶石，還不如干脆養一只公羊，之后不需要了，還可以吃羊rou。

    所以等到系統可以提供羊奶，根據顧沐蓉的推測，最早要到明年四月的時候，畢竟羊的妊娠期是一百五十天，羔羊要六十天才可以完全斷乳，到那個時候自己將喝不完的羊奶做成酸奶或者乳酪，也不知會是怎樣的味道。

    到了七月的時候，公司安排一部分職員去深圳培訓，顧沐蓉很榮幸地名列其中，培訓要持續三天的時間，所以便要收拾行裝，準備出一個小長途的遠門，雖然只是三天要住在外面，那一只大皮箱卻也塞得滿滿的。

    平日里，顧沐蓉覺得自己堪稱簡約女性，雖然有一個大大的皮包，但是里面東西并不多，主要是手機錢包鑰匙紙巾之類，像其她女人包里的口紅眉筆之類，她一般都是沒有的，然而這一次去深圳，她那只碩大的皮箱里也是裝滿了東西，三天的替換衣服自不必說，筆記本也當然要攜帶，除此以外還有睡衣拖鞋、幾瓶護膚品，洗臉海綿，面膜，左思右想終于是沒有帶牙具，因為據說酒店檔次還可以的，應該提供一次性牙具。

    七月二十號周三這一天，顧沐蓉清早在公司門前，與其她人一起等待開往深圳的公司包車，因為培訓時間趕得很緊，因此這一批培訓的人員在早晨八點便在這里集合，比平時工作開始的時間提前一個小時。

    八點十分的時候，車子終于開出，十點鐘的時候，大巴進入深圳，半個多小時之后，來到培訓地點，大家呼啦啦進入教室，十一點的時候，培訓正式開始，是一位女講師，說話非常利落，當天上午的培訓一直持續到十二點三十分，之后是簡短的三十分鐘吃飯時間，人事總務隨同來現場考察培訓質量的人定了盒飯，大家很快吃完，一點鐘繼續開始下一輪培訓，這一次要一直上課到晚上六點三十分，可以說日程安排非常緊湊的了。

    晚上七點多，大家吃過了飯，來到預定的酒店之中，顧沐蓉是與人事部的那位叫做趙筠的女同事共住一個房間，雖然是在人事總務工作，趙筠卻是一個很樸實的女孩子，個子不高，身體微有些胖，臉也圓圓的，膚色偏黑，黑里面還帶著一點紅，她的個性可是與人事課長羅碧霞截然不同，與人事部門的其她老油條也很不一樣，那些人常年接觸人際糾葛，一個個都精明滑頭得很。

    趙筠將應用物品擺在茶幾上，便問顧沐蓉：“沐蓉，你覺得今天的講師講得怎么樣？”

    顧沐蓉一笑：“我覺得挺好啊，她說的那個‘公平與效率’的話題，就挺有意義的。”

    講師提問：公平重要還是效率重要？

    下面紛紛回答：公平重要！——不，效率才重要！

    講師：這是一個典型的二元分裂對立的話術，事實上沒有公平就沒有效率，這兩個是一體兩面不可分割的。

    于是一片恍然。

    而且還有情景演示，一個員工，從前懈怠拖沓，后面有了進步，問：應該怎樣鼓勵？

    請上兩個培訓學員，一個拉著另一個的手，一時間不知該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才說：“你現在很不錯啊，雖然從前經常遲到，但是現在都改好了，準時上下班，工作也認真……”

    等這一幕小話劇結束，講師問大家：“對方才這一段演示有什么評價？”

    下面有人說：“不該翻舊賬啊。”

    講師：“是的，這就是工作激勵之中很重要的一點，不要講‘你從前怎么怎么樣’，不要做這樣的對比，絕對不要當面說。”

    于是顧沐蓉便又對趙筠說：“她講的一些工作中的技巧，也都很實用的。”

    有一些人或許是生而知之，比如說周細屏，簡直是天生的策略型人物，但是顧沐蓉自己是不行的，

    趙筠溫溫和和地笑了：“能參加這一次培訓的，都是各個部門的骨干，所以我們很希望能夠有實際的效果。”

    顧沐蓉問道：“你現在要洗澡嗎？”

    “先不洗，你去洗吧。”

    顧沐蓉拿了睡衣和毛巾，進入浴室，當她出來的時候，房間里已經放起了電視，是最新的古裝宮廷劇，趙筠很周到地問：“會不會覺得打擾？”

    顧沐蓉笑道：“不會啊，哦是這部劇啊，聽說很不錯的。”雖然自己是沒看過。

    顧沐蓉吹干頭發躺在床上，一邊敷面膜，一邊跟著趙筠一起看電視劇，兩個人還開啟評論模式，不得不說，雖然如果是自己在家里，不容易想到去看這種片子，但是和其她人一起看，倒真的看出一些趣味來。

    顧沐蓉指著屏幕說道：“青菀是個有志氣的，那男的都把她一家坑成這個樣子，要是我，也說不到什么原諒。”

    趙筠笑道：“沐蓉是一個很干脆的人，不會拖泥帶水。”

    顧沐蓉笑著說：“有的事情上也猶豫不定，從前有個朋友說我，對于一些日常的事情反而拿不定主意。”

    趙筠笑容愈發擴大：“關鍵問題上能拿得定就好。”

    看了一陣電視，顧沐蓉聽到微信響了幾下，拿過手機一看，原來是秦小鳳，小鳳又是對自己吐槽杜彩紋，這半年來她抱怨杜彩紋的次數可不算少了：“下午又把孩子送到我這里來，我今天好不容易休一天假，結果還要給她帶小孩，一歲半的男孩呢，已經學會了走路，到處亂走，要時刻盯著，否則倘若摔到了，彩紋肯定不高興的。”

    顧沐蓉打了幾個字：“現在接走了嗎？”

    “剛剛才接走的，本來說是突然有一點事情，要我幫她照顧一下小孩，哪知這一放就是一個下午，連晚飯都是在我這里吃的，我方才和她說為什么這么晚？她說自己也沒想到會用這么久的時間，讓我體諒一下，我倒是可以體諒她，但是誰體諒我呢？還說現在幫她照顧一下小孩子，提前醞釀感受一下母愛，將來我自己生了孩子，就能更加熟練，所以我還要感謝她嗎？”

    顧沐蓉簡直笑到抽搐，幸好自己此時沒有喝水，否則口中的水都會噴出來，秦小鳳結婚幾年都沒有生育，不知是單純不想生還是其她原因，不過杜彩紋這理由也找得真是夠絕，顧沐蓉一直覺得杜彩紋的腦回路很奇特，無論怎樣離奇的見解，她都能堂而皇之說出來的，而且每一次都是那樣的理直氣壯，仿佛從來就不曉得內省。

    趙筠見她笑到眼角抽筋，便好奇地問：“什么故事這么好笑？”

    顧沐蓉便給她講了這件事，一邊講一邊笑，趙筠聽了連連搖頭：“這也有點太過頭了，不帶這樣占人便宜的。”

    于是顧沐蓉便拿出筆電來，連接了房間里的WIFI，登錄微信啪啪啪地打字：“她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把孩子放在你這里？”

    “天曉得呢，上一次是說和朋友談生意，所以請我幫忙照看一下孩子，這一次我也沒有多問，問也是顧左右而言她，不曉得說的是真是假。”

    顧沐蓉捂臉：“談生意，她是做的什么生意，女權手機殼女權T恤衫嗎？對了，彩紋現在有工作嗎？”

    “好像還是沒有呢，問就是說正在做一些在家的兼職，含含糊糊的，不過倒是沒有賣那些擋災招福的手機殼。沐蓉我和你說，現在她講的話，十句只好信半句，時常給我抓住破綻的，但彩紋也有一項旁人不能及的本領，就是哪里有漏洞馬上就能彌補得上的，而且說法一時一變，根本沒有定準，都不知她心里主張的到底是什么。”

    顧沐蓉笑著打字：“她不是完美丈夫完美家庭？為什么連個臨時保姆都不肯雇的？”

    “還臨時保姆，我看她現在已經成為全職保姆，從前雖然總是抱怨公司，好在畢竟還上班，自從生了孩子，拿到了生育津貼就干脆把工作辭掉，從此就在家里照顧孩子，說要陪伴孩子成長，老公賺錢擅長，但是人無全才，在育兒方面簡直是低能，所以必須要她親自從事這方面的重要工作，從那以后就再沒有上班，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來做，滿月之前婆婆還在這里照看，等她生產完滿了一個月，婆婆便離開了。她的婆婆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之前是高級教師，現在也在外面給人講課，空閑的時候就出去旅游，十分講究生活品質，照顧了一個月產婦，好大的人情。現在她既然不上班，老公更有理由，全職主婦，家里所有事情都由她來做，哪里用得著請家政幫忙？休息日都不帶輪班的，老公號稱是累了一周，不想讓孩子吵到，所以仍然是她帶孩，中間做飯都是緊趕慢趕。有的時候我們老同事一起聚會，她也帶著孩子過來，大家一起幫她照看，哦現在除了微信朋友圈歌舞升平，大家線下見面的時候，她也很少夸完美老公完美婚姻了，不過倒是改口夸贊完美孩子，好像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的身上。”

    顧沐蓉暗暗搖頭，杜彩紋與狄秋聲之間差了不止一個級別，狄秋聲憑借兒子，在夫家腰桿硬，雖然很希望這一對雙胞胎都是兒子，便湊成一副同花順，不過如今雖然只有一個男丁，她也是宛如當朝的太后，拿著兒子打壓夫家十分厲害，“我是不想生，不是生不出，自己能生為什么要別人家的孩子（老公jiejie的孩子）？”最重要的是，狄秋聲生育之后并沒有放棄職場，仍然是十分努力，今年部門的升職提名里面就有她，現在正在準備PPT報告。

    于是顧沐蓉便說：“下一次她再要你幫忙帶小孩，你就和她提一提保姆費的問題。”

    秦小鳳發了個鬼臉的表情：“哪里能夠提錢呢？一提就是沒有姐妹情，今天我和她說孩子放這里太久了，她那臉色都沉了下來，背后對著別人還不知要怎樣說我，她可是在我面前說過其她朋友的不好，在我看來人家也沒有大問題，就是和她算清了在外面吃飯的錢而已，她的那個兒子，講真胃口也好得很。”

    顧沐蓉一邊笑一邊搖頭：“小鳳，下一次你便說沒有時間，不要給她機會上門。”

    秦小鳳也說：“我也是這樣想，畢竟不好真的和她要錢，她下一次如果直接沖到我家門前，我便說不在家里。有時我真的是感到很離奇，曾經那樣要強的彩紋，怎么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顧沐蓉：女權的口號喊得很響，路子全是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