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一陣陰冷的風吹過，薩菲爾敏銳地側過臉，身后的石壁轟然作響，與那股風正面相撞的地方被砸出一個深深的巨坑。

    薩菲爾抬起手，輕輕抹去躲閃不及留下的被擦傷的血痕，握著輪椅的手緊了緊，長刀再次虛化成形。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似乎在遺憾著什么。

    以對面的看臺為中心，兩側的燭臺依次被點燃。

    洛凡被驟然升起的亮光刺激得眨了眨眼，再次清晰的視線中，一個熟悉的人影映入了眼簾。

    右手張開攤平在胸前，無形的風將碎發吹起，白色的便服上沾滿了屬于他人的血跡。

    原先如黑曜石般純粹的黑眸此時卻散發出妖異的血色，使得原先清俊柔弱的臉也多了一分迫人。

    “哥哥”零歪了歪頭，一臉無辜地笑著：“你想去哪兒？”

    洛凡：別喊我，我不存在，瑟瑟發抖.jpg

    “咳咳”他清了清喉嚨，目光心虛地飄移，“你看你這兒的房子面積多大，房租一看就很貴。我這不是想著早點走，別再麻煩你嘛。”

    “我所有的東西，都是屬于哥哥的，住在自己的房子里，怎么會麻煩呢。”雖然不是很懂房租是什么，但是提取到洛凡不是想要從他身邊離開這一點還是讓零受到了安撫。

    一層薄薄的黑霧在指尖凝聚，血跡在觸碰到黑霧的一瞬間就被吞噬殆盡。

    他甩了甩重新變得干凈的手，對著洛凡攤開:＂跟著我回去吧，哥哥。＂他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洛凡握著身下被薩菲爾捏得嘎吱作響的輪椅，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他當然不想和零回去，就算薩菲爾精蟲上腦了一些，但是除此之外都還算好使，想去哪兒也都是他的自由，還有契約的聯系，對于完成任務挺有用的。

    但是，獨角獸，打得過神明嗎？而且根據上一次任務失敗的回憶，這只獨角獸還只是光明神神格的一枚碎片，怎么想都不可能贏得了一個完完整整的神明吧。

    “主人，你忘了我嗎？”待在契約空間的洛知通過契約在洛凡的腦海中說道，“我的原身是天之鎖，對于邪神也有克制作用，主人使用我，就能封印邪神的一部分神力。”

    洛凡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

    對呀，他怎么沒想到呢。

    等等，洛知的技能都有些什么來著？

    他在系統空間里調出了洛知的技能欄，然后，目光呆滯了。

    “算了，這，這多不好……”洛凡在腦海中弱弱地回應。

    “沒事的，能被主人使用是我的榮幸。”沒有絲毫自知之明的洛知依舊信心滿滿地像主人毛遂自薦著。

    就在洛凡腦海中天人交戰的時候，被他晾在一旁的薩菲爾和零也沒有閑著。

    “我本來以為你能看出來他是被我用幻術cao縱著去調開你的。”薩菲爾盯著零衣衫上的血漬，意有所指。

    零聞言，這才收回了看向洛凡的目光：“那又如何？”

    “沒用的廢物，為什么還要存在呢？”他一臉無所謂地笑著，“礙眼的家伙，越少越好。”

    身前的空氣在一瞬間凝結，薩菲爾目光一凜，手中的長刀往眼前橫砍去。

    “鐺”原本在數尺之外的人轉瞬間來到了眼前，手中也多了一把黑霧繚繞的長劍，與刀相撞的瞬間，迸發出黑紅交織的火焰。

    盡管已經預先做了抵抗，薩菲爾還是被強大的沖擊力擊退了數米，靴子與地面接觸的地方留下了深約兩厘米的淺溝。

    似乎是約定俗成，一絲一毫的魔力外放都沒有沾染到洛凡的身上，他被一層朦朧的光圈裹挾著，送到了與戰場相隔最遠的角落。

    洛凡cao控著輪椅往前面試探著挪了挪，一層泛著水光的膜包裹住了前方的道路，車輪像是接觸到了一個毫無摩擦力存在的環境，無論多么努力地轉動，都無法前進絲毫。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qq彈彈的，有點像果凍。

    然后，不知道是哪根弦斷掉了，他默默地湊上去，咬了一口。

    ！！！甜的，吃起來也像是果凍，而且還有一種橙子的香味。

    “嗯？”本來正與薩菲爾激烈交戰中的零身形微微凝滯了一瞬，被找準了空隙的薩菲爾一擊從空中擊落，重重地砸到地上，砸出了一個圓形的大坑。

    如果換成是普通的大陸人，這種程度的攻擊可能已經讓他們脊柱完全受損，不死也要半殘。然而落到了零身上，只是讓他的襯衫破了一個小口。

    他從坑中慢慢地爬了起來，面上沒有受傷的蒼白，反而多了一絲詭異的潮紅。

    如果說魔力是人的貼身法寶，那么神力就是神明的第二重靈魂，只是大多數時候，這種神力都格外的強大與堅硬，毫無破綻。

    如果有人對著神明毫無攻擊性的柔軟的神力做出不軌之舉，那無疑于想要和神明的靈魂交配。

    零此刻感受到了，便是這種深入靈魂的快感。

    他伸出五指，緩慢包裹住自己的上半張臉，發出意味不明的喘息：“原來，哥哥也想，和我做這樣的事嗎……”

    “只是現在，還不行呢，還有擾人的蚊蟲要被清理干凈。”他斬斷了自己與那絲神力的聯系，看著落地的薩菲爾，“啊，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呢。”

    漆黑的濃霧像是無形的爪牙，向著薩菲爾的方向擴散開去。

    另一邊，失去了神力供給的薄膜被洛凡咬出了一個缺口，他眼睛一亮，試探性地拉出缺口的兩邊往周圍一扯。

    原本水光剔透，至柔若剛的薄膜像是突然改變了材質，如同玻璃一般裂開了許多劃痕，“砰”，一聲清脆的爆響之后，身前的結界打開了一個大洞，剩余的部分也慢慢如流沙般消散在了空氣中。

    終于解決了結界問題的洛凡還沒松口氣，身側一聲巨響傳來。

    薩菲爾被零擊飛，重重砸在墻上，一時之間塵土飛揚，看不清人影。

    他艱難地撐起身體，抹去了嘴角的血跡。

    零緩緩從硝煙盡散處走來，手中的劍在地上劃出一路火花。

    “結束了。”神明冷淡地下了定論。

    被漆黑濃霧圍繞的長劍揮下去的那刻，一根觸手緊緊纏住了零纖弱的手腕，擋下了這一擊。

    “哦？”零意味不明地笑了，他用另一只手握住觸手，然后，慢慢地收緊。

    那根觸手沒能撐過多久便被捏碎在掌心，散成了空中的一抔土。

    然而越來越多的觸手憑空出現，纏繞在零的身上，像是生物化的鎖鏈一般束縛住他的行動。

    稍許得到些空隙的薩菲爾抓住了這個空擋，長刀凝聚出一片璀璨的白光，向著觸手纏繞的人影劈出了全力一擊。

    白光與人影相撞的瞬間迸發出強烈的螺旋形的風暴，洛凡用右手擋在臉上，扎出弓步想要抵擋爆炸形成的強風，一圈觸手自動形成保護層包裹在他的四周。

    感受到四周的空氣慢慢平靜了下來，洛凡緩緩放下手，四周的觸手也漸漸褪去。

    在爆炸的中心，只剩下一大片凌亂的廢墟以及被犧牲的觸手的殘骸。

    洛凡慢慢走到廢墟的邊緣，然而本應倒在里面的人影卻不見了。

    “這種程度的攻擊，能夠讓一個神明連軀體都不復存在嗎？”洛凡心中起了疑問，人與神之間有著天塹之別，薩菲爾之所以能夠與零作戰，也是歸功于他由光明神的神格碎片所化，誕生成日月精華所養育而成的獨角獸，有著得天獨厚的力量。

    但盡管如此，對上全盛狀態的邪神應該也無法造成致命傷害才對。洛凡原也只想短暫性地封住零的行動力，為他們爭取逃跑的時間。

    “你在，找我嗎？”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熟悉而又陌生。

    洛凡一驚，還沒等他轉過身，從身后蔓延而來的觸手就將他的四肢捆住吊了起來。

    這種觸手和洛知被變成的樣子很像，只是更為強大和堅韌，而且甫一觸碰到，洛凡體內的神力就像脫韁的野馬一般竄出體內。

    沒過多久，洛凡體內的魔力就枯竭了，現在的他和普通人也沒什么差別。

    “你…”洛凡張了張口。

    眼前的男人有著和零一樣的黑色短發，只是眼睛卻是濃稠的鮮血一般的紅色，他長得也與零有著些許相似，但是更為硬挺，不復少年的柔和。

    他的下半身不再是人類的軀體，取而代之的是數不盡的觸手。

    “哥哥又想為了那個人，拋下我呢。”男人淡淡地開口，分不清情緒。但是比起之前那個愛撒嬌的零，顯然眼前看不出喜怒的人更讓他忌憚。

    “你是，零。”說的是疑問，出口的卻是肯定。

    “我是他，卻也不是。”他的目光晦澀難懂。

    “在被鎖在地下宮殿的時候，他總想著你還會回來，后來漸漸地，希望落空了，就誕生出了我。”

    “我是他的荒誕，我是他的虛妄，我是他，最想毀滅卻也最信任的人。”

    “世界萬物，不過有因有果，有落有空，受夠了一無所有的零，自然也就有了奢求萬物的一。”

    “我叫洛伊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