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棠把自己的猜測(cè)都告訴了蒼暝三人，聽完他的話，三人都沉默下來。

    半晌，聞人燼摸摸許棠的頭，“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外面玩玩？”

    許棠一把扇掉聞人燼的手，氣憤道：“我說的是真的！你不信我！”

    聞人燼把跳腳的少年摟進(jìn)懷里，不讓他亂動(dòng)，哄道：“我信我信，別跳了，這是山頂呢，一會(huì)兒掉下去了。”

    許棠氣得大叫，“你還是不信！師尊，師兄，你們也不信我？你們不記得慕旸了嗎，他是我們的第一個(gè)孩子，一只黑白條紋的小老虎，還有景澈，一條鉑金色的小蛇，還有容煜，你們都不記得了嗎？元元也不記得嗎？”

    伏淵和蒼暝看著他，眼神透著些許茫然和擔(dān)憂，許棠徹底氣餒了，煩躁地揉了揉頭發(fā)，“算了。”

    事情要徐徐圖之，這么突然告訴別人，其實(shí)你活在一本書里，換誰都會(huì)難以接受。

    許棠失望地走了，聞人燼怕他出事，就在后面跟著。

    只剩下伏淵和蒼暝，二人的表情沉了下來。看來許棠的話，他們并非沒有聽進(jìn)去，只是二人都沒開口。

    半晌，蒼暝掀開漆黑的眼，“我前些日子去了趟無涯島。”

    伏淵詫異：“何事？”

    “我找無涯散人切磋了一番。”

    伏淵更驚訝了，無涯散人是不出世的老怪物，兩千年前就嘗試過渡劫，但是渡劫失敗，變成了散仙。可以說，是修真界頂頂厲害的人物，距仙只有一步之遙了。

    伏淵有些好奇，“結(jié)果如何？”

    “略勝一籌。”蒼暝語氣淡淡。

    “那你豈不是……”

    蒼暝抬頭望著碧藍(lán)的天，眸光閃爍，“我的修為已經(jīng)到達(dá)頂峰了，甚至覺得，和仙也有一戰(zhàn)之力，可是我仍然感覺不到任何渡劫的預(yù)兆。”

    伏淵眉宇微凝，“為何會(huì)如此？”

    蒼暝沉思片刻，眼中浮現(xiàn)些許陰翳，“天道在排斥我，祂不想讓我飛升。”

    伏淵蹙起眉頭，“你這樣的想法，倒是和剛才糖糖說的，有一些重疊之處。”

    蒼暝看著伏淵，反問：“你覺得糖糖所言是真的嗎？”

    伏淵唇角微彎，修長漆黑的睫羽輕眨，“他從不會(huì)騙我們。”

    蒼暝眼中陰霾褪去，渾身爆發(fā)出一股所向披靡的驚天氣勢(shì)，“既如此，便掀了這天，看看到底是誰在搞鬼！”

    ＊

    許棠最近總是看不見蒼暝，伏淵說蒼暝在閉關(guān)準(zhǔn)備飛升需要的丹藥。

    “師尊要飛升了嗎？”許棠高興之余又有些難過，“他成仙之后還能回來嗎？我還能見到他嗎？”

    伏淵摸摸許棠的腦袋，只吐出兩個(gè)字，“放心。”

    許棠不放心，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堆積的事情太多，一下子就病了。

    許棠開始昏迷不醒，伏淵給他渡了許多靈氣也無用，藥王谷的谷主、丹宗的宗主，甚至聞人燼把他們魔界的巫醫(yī)都拽了過來，可全都束手無策，因?yàn)椴椴怀霾∫颍悴荒軐?duì)癥下藥。

    聞人燼焦急得不行，暴躁地說：“還不告訴蒼暝嗎？”

    伏淵的目光眺向后山，又垂頭吻了吻許棠蒼白的唇，“丹快成了，到時(shí)候一切都會(huì)塵埃落定。”

    許棠昏迷的第七十九天，后山傳出一聲異響。

    緊接著，地動(dòng)山搖，風(fēng)云變色。濃郁的丹香鋪天蓋地涌出，后山的花草樹木瞬間便枝繁葉茂，連路過的靈獸吸了一口，都長高一寸。

    與此同時(shí)，天上的云朵開始成了五彩的，隱隱電光閃爍，風(fēng)雷匯聚。

    不僅是琉云宗，整個(gè)修真界都被驚動(dòng)了。各大勢(shì)力的人紛紛瞬移到琉云宗山門外，遙望斬天峰的方向。

    丹宗宗主輕嗅一口那丹香，遲滯了幾百年的修為，此刻竟有精進(jìn)的預(yù)兆，他眼中浮起nongnong的震撼，大驚道：“是奪天造化丹！”

    這是一味上古神丹，相傳只要服下奪天造化丹，哪怕是廢柴，也能一步登仙。

    可是傳說只是傳說，從沒有人煉出過此丹，自然也沒有人見過此丹的威力。

    一來是廣為流傳的丹方為破損版本，缺了一頁。二來是僅有的幾頁丹方上，所記載的藥材也十分罕見，想要湊齊，可比登天還難。第三，對(duì)煉丹的人也有極高的要求，丹宗宗主也曾嘗試過，可在前幾味藥材的融合這一步驟上，便失敗了無數(shù)次，浪費(fèi)了不少天材地寶。

    于是，奪天造化丹便只存在于傳說之中。

    可是如今，竟然有人煉出來了！

    這可是真正的寶貝，所有人的眼睛都在這一瞬間變得血紅。連隱居在深山老林，從不出世的老妖怪也被丹香勾了出來，看向琉云宗的方向，眼神里透著貪婪和覬覦。

    可就在他們想要?jiǎng)邮謸寠Z的一刻，一股更為強(qiáng)大的力量從斬天峰蔓延開來，凡是被那股波動(dòng)波及到的人，無不吐血倒飛出去。

    眾人目露驚駭，接著便聽見一聲冷冽的怒哼，如驚天巨雷般響徹在每個(gè)人耳邊，讓他們體內(nèi)的靈力都有些紊亂。

    墨蕪真人！

    是了，除了他，這世間也沒有第二個(gè)人能有如此驚才絕艷之能。

    前些日子墨蕪真人和無涯散人大戰(zhàn)，并且略勝一籌的消息早已傳遍修真界各大勢(shì)力，如今，蒼暝才是真真正正的正道第一人。

    搶不搶？

    眾人目光閃爍，貪婪與忌憚交替翻涌。半晌，一個(gè)鶴發(fā)雞皮的老怪咬了咬牙，退后一步，身影瞬間消失在此處。

    “老頭子我惜命，你們?nèi)尠桑⌒挠忻鼡專瑳]命用！”

    這句話喚醒了眾人內(nèi)心深處對(duì)于墨蕪真人的恐懼，有一便有二，接二連三的人打起了退堂鼓，紛紛離開琉云宗外。

    余下的一些人，即使心有不甘，也實(shí)在沒膽子去挑戰(zhàn)蒼暝，終是退卻了。

    琉云宗內(nèi)，眾長老警惕地看著外面的情形，見到那些人離開，也俱是松了一口氣。

    然后抬頭看向斬天峰，眼里流露出狂喜，他們琉云宗，又要出一位仙人了！

    蒼暝將奪天造化丹收起，便直接回了小竹屋。

    房間內(nèi)氣氛凝重，聞人燼見蒼暝出現(xiàn)，上去就是一拳，怒氣沖沖道：“糖糖出事了你知道嗎！就知道煉你的破丹，成仙就那么重要！”

    蒼暝沒躲，硬生生挨下這一拳，緩緩看向床上的許棠，少年面容平靜，就像睡著了一般。

    蒼暝坐到床邊，撫摸許棠略顯蒼白的臉頰，眼里柔光閃爍，然后拿出一個(gè)小瓷瓶，里面赫然是剛才煉好的奪天造化丹。

    伏淵詫異，“你想要……”

    蒼暝眸色漆黑若潭，神情淡漠，“天不容我，我成不了仙。”

    聞人燼擰著眉，“什么意思？”

    丹成的那一刻，聞人燼幾百年來停滯不前的修為如雨后春筍般破冰而出，可也就是一瞬，又立刻被一股無法抵抗的詭譎力量壓制下來。

    他至今為止修煉整整九百七十年，如何會(huì)不知道這股力量就是一直以來和他抗衡的天道。

    也是在那一瞬間，他什么都記起來了。

    他知道他從哪來，也知道他該做什么。

    蒼暝的目光掃過聞人燼和伏淵，“不只是我，你們同樣不被天道所容，如果繼續(xù)修煉，千年萬年，也只會(huì)被困在這修真界，無法精進(jìn)一步。”

    聞人燼也不笨，他猛地看向許棠，“那天糖糖說的是真的！”

    伏淵垂眸，摸了摸許棠的頭發(fā)，“我們不屬于這里，可天道卻要將我們永遠(yuǎn)困于此地。”

    三人的視線匯聚到一處，神色皆是冷戾陰翳。

    既如此，便只能讓這天破開一個(gè)口子，毀了這方世界。

    蒼暝從小瓷瓶里到處那顆紅色丹藥，緩緩?fù)七M(jìn)許棠口中。他縱使可以將這個(gè)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卻唯獨(dú)害怕弄傷了眼前這個(gè)少年，所以他得給許棠加一層保護(hù)。

    伴隨著丹藥化入洪流流進(jìn)許棠經(jīng)脈，許棠的修為卻停滯不前，直到某個(gè)時(shí)刻，許棠四肢和脖頸上的金環(huán)像是不堪重負(fù)般，發(fā)出“咔嚓”一聲，碎裂一地。

    原來這金環(huán)竟是壓制許棠修為的法器。

    許棠的修為開始一層一層瘋漲。

    元嬰、化神、合體、渡劫……

    漸漸地，許棠的修為已經(jīng)快和蒼暝持平。

    許棠募地睜開眼，瞳孔變成了金色，他轉(zhuǎn)頭看向蒼暝三人，體內(nèi)瘋漲的修為讓他恐慌，“我怎么了？”

    伏淵安撫地親親他，“沒事，別怕，很快就好了。”

    許棠一臉茫然，不過他馬上又握住蒼暝的手，“我知道了，我知道怎么離開這個(gè)世界了！”

    三人凝視著他。

    許棠胸口劇烈起伏兩下，緊張地吞了下口水，“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