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床上，一塵不染，李瀟月坐在其中，像株脆弱的白百合，他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明明已是傍晚，外邊的太陽依舊熱得嚇人。

    張衛東趕過來時，一身熱汗，軍綠色的短袖全被汗水，他穩住氣息，坐在床邊的座椅，輕聲道：“身體還難受嗎？”

    李瀟月躲過他觸碰的大手，答非所問：“你的手，好濕。”

    張衛東出汗猛，手心自是黏膩一片，他往軍褲邊擦拭干凈，再想摸摸月月時，還是被躲開，語氣生出疑惑：“是嫌棄我么……”

    李瀟月側臉看他，眼中濕潤幾分，嘴唇蠕動：“……你靠近點。”

    男人暖烘的熱氣，李瀟月心安無比，他抱緊東哥，貼住汗熱的胸膛，細細顫抖。

    張衛東察覺他的反常，擔心說道：“明天正式教官會提前過來，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要……”

    “不會吃藥的。”

    李瀟月起身，側坐一邊，很是拒絕。

    張衛東拗不過他，跟著他身旁，俯身安慰：“那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李瀟月滿意這個決定，他將卡通書包遞給東哥：“你背著……”

    “好。”

    下了車，李瀟月才發現，小區內的梔子花已經成團開放，在墨綠的樹葉之間，無比潔白，他挪不動步子，和東哥打著商量：“我們散會步再上去。”

    “可以。”　這樣的休閑時光，對于張衛東而言，也是很難得。

    蜿蜒的木質棧道，恰好可以橫過兩人，張衛東單手背著包，牽著李瀟月，漫步在了這片白色的花海之中。

    “你明天還過來學校嗎？”

    張衛東笑笑：“不來了，原先的教官已到位，他可以勝任……”

    接著，哀嘆一聲：“月月，辦公桌的文件已經堆積如山了。”

    李瀟月才不搭理他，繼續欣賞美景。

    張衛東卻十分想討個說法，蹭到月月身前，將他豎著抱起，委屈道：“你都不會心疼心疼我。”

    李瀟月湊近看他，俊逸的眉間，倦色顯然，他伸手撫平：“東哥，你好累的。”

    張衛東抵著皙白的額頭，輕聲說嗯。

    “回家了，就好好睡一覺。”

    這一晚，李瀟月睡得并不踏實，他不想驚動張衛東，維持側臥的姿勢，僵硬在男人的懷中，閉眼醞釀睡意。

    夏日的午夜，月光亮，靠近胸膛處，李瀟月傳來穩定的呼吸時，張衛東睜開了眼，他眼神清明，絲毫沒有睡意之色。

    他低頭，抱緊李瀟月，嘴唇蹭動毛絨的發頂，很是不舍，就算交待好教官一些事情，張衛東還是怕李瀟月適應不了軍訓，從而出現上午暈眩的意外。

    室外涼意環繞，張衛東進了陽臺，吹著冷風，腳邊是小片的煙頭，尼古丁暫時麻痹大腦，讓他心凈安寧。

    隔日，張衛東和月月道別，啟程去往軍區，李瀟月走到半路便又折了回來，在藥店買了驗孕棒，藏在了包包最底層。

    之前下腹的墜痛感讓他生驚，李瀟月躲在臥室里，沒有去上學。

    他撩開衣服的下擺，小腹平坦細膩，怎么也無法想象里面會孕育出生命來。

    了解驗孕棒的使用方法后，李瀟月在浴室內忐忑不安，這次的生理期拖延了幾天，加重了心中的惶恐。

    太陽高掛，李瀟月能清楚看到試紙區的結果，他咬著唇瓣，呆呆判別了好久，最后，將手中的驗孕棒丟進垃圾桶，埋進被窩久久不出來。

    他哭的細碎，不連續的抽噎，想拍打小腹，卻又怕疼，生生給止住了。

    狹小的空間，又小又熱，李瀟月憋出了汗，連忙爬出來，翻出了包里的手機，撥打熟悉的號碼。

    張衛東正在主持會議，私人手機被他放在褲兜里，里面只存放著李瀟月一個人的電話號碼。

    手機振動不停，張衛東只好暫停，示意先處理個人私事。

    他走到通道的盡頭，才接通電話：“月月？”

    “嗯......”

    李瀟月有些懶散，還有一點張衛東察覺出來的小怨氣。

    “怎么了？”

    李瀟月翻了個身，露出肚皮，用手臂遮住眼睛，顫道：“你個混蛋......搞大我的肚子了。”

    “......月月。”

    張衛東無法用力呼吸，怕他聽到的消息是內心的幻想。

    “我馬上回來。”

    “不要......你不要回來，大混蛋！”　李瀟月哭著控訴。

    “我沒有孩子，我不可能會有孩子......”

    “月月，我們先去醫院。”　張衛東此刻內心是壓抑不住的喜悅，語氣都不禁上揚幾分。

    想到醫院，李瀟月像是抓住希望稻草，他依舊高傲：“去醫院，把他打掉。”

    “月月......”

    喜悅是瞬間的，被悲傷的巨浪給拍死，張衛東全身散發威怒，他壓低聲線：“你在說一遍。”

    只有音波傳聲，李瀟月拿捏不住東哥的情緒，但依舊遵從自己的內心，說道：“打掉。”

    張衛東不想和他在電話中，討論這種嚴肅話題，只道：“等我回來。”

    李瀟月哭出聲來，壓抑的情緒全部給釋放出來：“你不要逼我......”

    “我沒有逼你，我愛你。”　　張衛東沉著臉，低低說道。

    “我想給你一個家，月月。”

    李瀟月搖頭：“不行......我才十八，你不能掌控我的人生。”

    張衛東想脫出口的話，一句也沒有說。

    “等我回來，好么？”

    “你要答應我，不逼我。”

    “......好。”

    這天，張衛東驅車早早離開了軍區，留下一群納悶的下屬，從未見上校如此黑臉，大家不敢吱聲，怕招惹這位家境龐大的上司。

    黑色越野高速馳騁，像張衛東的心臟，快速跳動，想馬上，立刻回家，抱住愛人，親吻他細膩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