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開幕式在上午舉行，烈日當頭，學生們紛紛壓低帽檐來遮擋刺光，李瀟月也不例外，他比同齡男生骨架顯小，便躲著人影處收收陰涼。

    聽說這次派來的教官是北京總部直接調來的，校長花了好大的面子，目的很簡單，就是希望美院學子藝體雙修。

    高架臺上，軍區部長發表演講，是一位精神十足的中年男人，皮膚黝黑健康，全是年輕時候艱苦訓練打下的印記。

    演講內容樂觀上進，聲音雄厚震耳，盡管如此，傳進李瀟月的大腦中，依舊不做停留，他有些昏昏欲睡，身姿也開始左右晃動。

    張衛東坐在主席臺后方，他隨部長前來，一是工作之名，二是藏著男人的小心思，碩大的草坪全是穿著一致的青年學生，想用視線鎖住李瀟月，簡直是大海撈針。

    雖是清晨，但夏日的溫度依舊將人牢牢包裹，熏出一身的濕汗，在李瀟月快要閉眼失去意識之前，這場開幕式可算結束了，大家有了短暫的休憩時間。

    李瀟月來到場地邊的綠化地帶，直接坐在青磚地，抱著水瓶直解渴。

    班助在新生軍訓之間，需要帶隊一天，王毅閑散的跟在李瀟月后邊，陪同他一起坐下。

    李瀟月余光瞥過，并不搭理。

    “這個給你。”　王毅從口袋中掏出防曬霜，遞給了李瀟月。

    空氣靜止，氣氛不融洽，李瀟月沒接，只道：“我不要。”

    這般拒絕，王毅嘴邊的笑容下不去，反而盡是尷尬：“你不要，那我怎么處理掉？”

    李瀟月指指他：“自己用掉。”

    “......”

    王毅無言，勉強說道：“我一個大男人，不用這些。”

    這句話似乎點燃了李瀟月心底的小火苗，他有些不屑，質問：“難道我不是個大男人？”

    王毅爽朗大笑，更貼近幾分，小聲說：“你嘛，頂多算個小男人。”

    李瀟月白他一眼，不說話了，起身離開。

    王毅看著倩影，還在回味李瀟月的一顰一怒，五官當真驚艷，和男子漢一詞，絲毫不搭邊，防曬霜是要給到他的，見著樹底下熟悉的卡通背包，王毅拉開小包，放了進去，似乎還不夠，他悄悄打量四周，當沒有人視線停留此處時，才將背包湊到鼻尖，大肆嗅取這若離的香氣，解癮一般。

    各系的教官一一就位，在指定的位置等待學生的集合，李瀟月低著頭，走回班級所在區域，他情緒很低落，對于軍訓，命里就有恐懼感。

    班級的教官，背手站立在原地，軍綠色的短袖下擺被扎進褲腰里，透過薄薄一層衣料，都能rou眼感知到強勁的肌rou，女生倒是很大膽，一眼，又一眼，像是要瞧個精光。

    迎著熾熱的光線，見著人都來齊了，這位身軀挺拔，英姿颯爽的教官才緩緩開了口：“大家好，我是臨時任職的教官......”

    “啊......臨時的，好可惜哦。”

    “才臨時的呀......”

    女生們私下開始交頭接耳，盡是惋惜。

    “安靜。”

    聲音不大，卻沉穩有力，極具威懾，學生們迅速熄聲，屏息看著眼前這位教官，李瀟月卻是一直眼神呆愣，沒有緩過來。

    “我姓張，張教官。”

    “在接下來的三天，希望我們能夠和平相處，沒有矛盾滋生。”

    大家都笑笑，有些男生直調侃：“教官，我們都很乖的，不鬧事。”

    張衛東點頭：“這樣很好。”

    李瀟月從未見過軍人本性的張衛東，自律、嚴謹，全身散發的正直與剛毅，一一讓自己為他所折服，心在發燙，腳底都是軟的。

    東哥并沒有注視自己，李瀟月生出小難過，將頭壓得更低。

    “分男女，大家按照身高，依次排開。”　張衛東發令。

    李瀟月腦子還是一團漿糊，他被往來的男同學給沖開，為了找到位置，他給自己擠到到了中間。

    張教官開始倒計時，大家陷入了短暫的混亂，站隊的規則拋到了腦后，最后呈現的結果并不理想。

    女生這隊還好，只需前方稍微調整，張衛東繞道后方，來到男生方隊，中間明顯出現了“凹字”。

    “同學，你站在這里，有些突兀。”

    李瀟月抬頭，撞進嚴肅的眼底，讓他陌生，開始琢磨不透，但潛意識的小性子促使他說道：“不行嗎？我還挺高的。”

    張衛東嘴角閃過笑，伸手輕拍他的頭：“挺高，但不夠高，你應該排到前面。”

    李瀟月噘嘴，小脾氣上來了：“不要。”

    剛說完，周圍的同學倒吸一口氣，想不到李同學竟有這份膽量，頂撞教官。

    張教官微微嘆息，隨即正色道：“這位同學請出列，去到旁邊背面思過。”

    大家心里一顫，想不到這才剛開始，班里就出現了小狀況，坐在不遠處的王毅看著狀況不對，連忙趕來。

    “教官，怎么了......”

    張衛東看他：“沒怎么。”

    王毅眼底十分驚訝，如何想不到事情會這么巧合。

    張衛東繼續與李瀟月說話：“不去么？面壁思過可比俯臥撐輕松多了。”

    李瀟月抿嘴，眼邊開始泛紅，王毅心底冷笑，想著男朋友也不過如此，打著調和：“新生第一次，難免不懂規矩，下次就會知道了。”

    “同學，這是軍訓，今天都必須以軍人的姿態來要求自己。”

    這話一說，一時不知道張衛東在訓導誰，李瀟月心里酸，出了列，走到了國旗下邊的一處陰地，背過身，對著墻發呆。

    真讓李瀟月曬在太陽底下，張衛東也舍不得，他支走王毅，開始軍訓的第一步，站軍姿。

    “全體成員聽令，雙臂筆直放立，手貼著褲縫，軍姿三十分鐘。”

    同學們心里哀嚎，汗水直流，咬牙堅持。

    趁著這會兒空擋，張衛東大步走到國旗下，悄悄從軍褲口袋中掏出紙巾，擦拭李瀟月額間的汗珠。

    李瀟月扭頭，抖聲說道：“你來做什么......”

    張衛東臉色溫和一片，不直接回答：“熱了吧，要喝水么？”

    “壞蛋......”

    張衛東笑笑：“怎么壞了？”

    “罰我站立。”　李瀟月指責。

    張衛東靠近幾分，在暗處握緊小手，兩人都是黏糊糊的一片，他說：“站軍姿好累，你受不了的。”

    李瀟月嘴角微微上揚，滿意了一點，但還是責怪他：“但是，你也不能用這么兇的方式。”

    張衛東摸摸鼻，揉捏他的手心，力度不是很大，但每一下都擊中李瀟月的心臟，麻麻的，刺刺的。

    混著夏日的熱風，張教官壓低聲音：“要面子的，月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