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計劃最終被定在宇宙歷4173年的6月。那是埃蒙德記憶中印象最深的一個單身假期，他大概空窗了整整半年，期間在仿古地球熱帶風情的藍海星住了兩個月。

    不過，當埃蒙德透過海景酒店的落地窗，看到那個111年前的自己的身影時，他在一瞬間陷入了一種緊張的情緒里，眼神下意識地瞟向了卡爾文。

    卡爾文的臉色當然不會很好看。任誰看到自己的男朋友正被五六個俊男美女圍在中間，表情都不會太好看的——哪怕那是他男朋友111年前的模樣。

    “這就是你說的‘憂郁的單身假期’？”卡爾文看向他。

    “嘿，我有個辦法，我想我能把他們都趕走。”埃蒙德立刻把落地窗調整成了隱私模式，“看我的。”

    卡爾文微微皺起眉，隨即看到埃蒙德對著鏡面改變了自己的形象。他的身高變矮了十厘米，膚色變成了標準的小麥色，頭發從利落的短發變成了及腰的大波浪，而最夸張的或許是胸前掛出了一對36D的渾圓乳球，圓潤的乳尖在浴袍下露出若隱若現的凸起形狀。

    “小冰果，你覺得怎么樣？”

    卡爾文嘴角抽搐了一下，眼神微微下移，又被什么東西刺激到了似的別開了臉。

    “哦，這個！”埃蒙德反應過來，把胯下尺寸可觀的rou塊縮成了最小的尺寸，并用浴袍把它全都遮掩起來，“嘿，你能幫我去買一套比基尼嗎？要很熱辣的那種，不過下面得有個裙子……我想這座酒店自帶的商店里就有得賣，我可以告訴你尺寸。”

    “你要穿著比基尼去勾引你自己？”

    “不覺得很有趣嗎？”埃蒙德走過去抱住他。他的視線變低了一點，以至于從這個角度去看卡爾文得仰起脖子。那對36D的乳球壓在卡爾文的浴袍上變了形，弄得他下意識退了一步。

    “哦，別告訴我你害怕女人，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挺有魅力的，你不喜歡嗎？或許在行動之前，我可以先滿足一下你。”埃蒙德無辜地眨了眨眼，看起來還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兒。

    “你可以直接用全息投影。”卡爾文語氣生硬地說。

    “那多沒誠意，要知道，那可是我自己！我知道全息投影和真材實料的區別，穿著真正的衣服會讓人看起來更有魅力。”埃蒙德拉住他的手臂，“來吧，去給你的女朋友買件衣服。”

    “我不知道我有女朋友。”

    “那你現在知道了！”

    ＊

    半小時后。

    埃蒙德上將坐在黃金沙灘的休閑沙發上，手里搖著杯檸檬汽水，身體左邊靠著一位俊朗少年，右邊則是一位金發美女，上將本人則戴著太陽眼鏡，愉快地和身邊人調情說笑。

    就在此時，一個模特般高挑出眾的美麗女郎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里。她手里拿著一杯和上將手中如出一轍的檸檬汽水，臉上掛著神秘的笑容，風情萬種地將視線鎖定在上將身上。

    “噢，這可真是要命。”埃蒙德上將展開了雙臂，“寶貝們，娛樂時間到此為止了，大家都做正事去吧！”

    眾人看了看那站在稍遠處的女郎，互相對視了幾眼后紛紛知趣地離開。在休閑沙發上只剩上將一人后，女郎走過去，坐在了離他稍遠的地方，對著上將舉杯致意。

    “假期愉快，埃蒙德上將。”女郎揚著明朗的笑容說。

    “我想我還沒有自報家門？或許我只是看起來比較像，或者穿戴了什么變裝AI。”

    “不。”女郎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那里轉出了一道不符合光學規律的漂亮光暈，證明了她仿生人的身份，“沒有變裝AI能騙過這個。”

    “好吧，那或許只是長得比較像呢？”

    “絕不可能，雖然你的確比以前瘦了一點。”

    “好吧，是我輸了。”上將和他碰了個杯，“為什么你會一個人在這里？我是說，你一定有個主人。”

    “噢，他剛剛被我逼著做了點不太樂意的小事，我想他到現在還在不高興呢。”

    “你讓你的主人為你做事？這真是太有趣了！”上將再次和她碰了杯，“要我說，能擁有你這樣漂亮又有趣的AI，你主人的品味一定很不錯。”

    “我同意。”女郎搖了搖自己手里的液體，“我得承認，大部分情況下，他是完美的。”

    “那聽起來是有例外咯。”上將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是什么地方讓你受不了？”

    “這個嘛……你知道為什么我坐得離你這么遠嗎？”

    “為什么？”

    “基因鎖保護。”女郎說，“全身上下，每一寸，包括頭發。”

    “上帝！”上將驚嘆，“這太瘋狂了，難怪你需要獨自出來透氣，換我我可受不了。”

    “是啊，太瘋狂了！”女郎大笑起來，她屈起雙腿，讓自己像條美人魚一樣坐在沙發上，“我現在想要和人握手都必須先戴上手套！”

    “這真是太辛苦了……嘿，我能試試嗎？我還從來沒碰到過全身都被基因鎖覆蓋的AI呢！”

    “當然，你可得做好準備，那會有點疼。”女郎對著他伸出一根手指。

    上將也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接近對方那根手指，最后停留在只有一毫米的地方。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碰了一下對方。

    “嗷！”接觸只有短短一瞬間，然后他立刻開始甩動手腕，像是要把那些痛感甩下去似的。雖然是在人體安全范圍內的電流，可威力著實不小。

    女郎笑得更加開心了：“我想起來了！沒錯，就是這種感覺，我以前也遇到過這個。”

    “遇到過什么？被人電嗎？”

    “是啊，很久很久以前……大概111年前吧，我猜。”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上將被她逗樂了。

    “誰知道呢？”女郎朝他眨了眨一只眼睛，“嘿，他過來了。順帶一提，他叫卡爾，嗯……我叫艾麗婭。”

    稍遠處，卡爾文朝著兩人走了過來。當然，是在戴著變裝AI，并且變成了符合蓋伊給他安排的“卡爾”本人形象的前提下。

    “噢。你好，卡爾先生。”上將對著走來的男人熱情伸手，“艾麗婭小姐剛剛向我介紹了你，說你是個近乎完美的主人。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看著埃蒙德朝自己伸過來的手，卡爾文遲疑了半秒才握了上去。那手上傳來的觸感和自己無數次感受過的幾乎一模一樣，一瞬間激起了卡爾文腦中許多的回憶。然而這是個禮節性的握手，卡爾文的手指僵了一瞬，手很快收了回來。他看了一眼寬大的沙發，有些猶豫自己應該坐在哪里。“艾麗婭”拉過了他，讓他直接坐在兩人中間。

    “抱歉，我的……女朋友，她有點調皮。”卡爾文握著女郎的手對上將說，“希望剛剛沒有傷害到你。”

    “噢。我沒事，不用擔心。”埃蒙德品味了一下“女朋友”這個稱呼，露出理解的笑容，“不過，我覺得她不是調皮，她只是喜歡看你吃醋。”

    “因為您也喜歡這么做嗎？”卡爾文問。

    “我？”上將愣了一下，“不不不，我怎么會有這種愛好？你知道嗎，如果我現在有個女朋友，我即使坐在這里什么都不干，她也會覺得我在隨時準備和別的人調情。要是能找到一個不隨隨便便吃醋的戀人，我會感謝上帝一百次。”

    卡爾文若有所思地看著埃蒙德。

    “我想他說的是真話。”埃蒙德女郎趴到了卡爾文肩頭，“考慮一下？”

    “考慮什么？”卡爾文警覺起來。

    “考慮去掉她身上的基因鎖！”上將笑起來，“不過說真的，兄弟，雖然無意讓美麗的女士傷心，但我得說，我不建議你這么做。畢竟，她看起來很容易就會被人偷走。”

    “嘿——”女郎忍不住叫出聲，“我以為我們是一伙的，為什么你會幫他說話？”

    “我很抱歉。”埃蒙德做了個裝可憐的表情，“但是，這位先生看起來真的很愛你。”

    “噢，我當然知道他愛我。”女郎親吻了一下卡爾文的臉頰，“是不是，小冰果？”

    “小冰果？”埃蒙德怔怔地看著卡爾文。

    卡爾文咳了一聲：“她給我取的外號。”

    “哦，這可真是……太有緣了。”埃蒙德上將放下了手中的汽水杯，“我能有幸邀請你們共進晚餐嗎？”

    ＊

    “怎么樣，我的計劃不錯吧？”當天夜晚，恢復成正常形態的埃蒙德壓在卡爾文身上，一邊親吻著他一邊說，“和自己共進晚餐，這太奇妙了。我當時怎么什么都沒發現？”

    “我更好奇為什么你會忘掉這些。”

    “哦，我想其實我忘記過很多東西，你知道的，自從離開了戰場，我覺得時間過得和飛一樣快。”埃蒙德說，“不過現在好了，我可以把所有事都存進我的硬盤……”他側過頭，咬了咬卡爾文的耳垂，“比如眼下這一刻……唔！別那么快頂那里——！”埃蒙德喘起氣來，難耐地挺了挺腰，“說真的，見到111年前的我是什么感覺？真難想象，你竟然沒有試圖和‘我’調情！”

    “被你嚇出一身冷汗。”卡爾文沉聲說，“和過去的自己的調情？這種事也只有你做得出來。”

    “拜托，這多有趣！嘿，你不會連我自己的醋都吃吧？”

    卡爾文抿了抿唇，翻身把人壓在了身下，狠狠頂了進去。在一聲悠長的呻吟過后，埃蒙德很快忘記了自己剛才的問題。

    ＊

    宇宙歷4220年。

    埃蒙德上將的葬禮是在網絡上舉行的，根據其本人生前的遺囑，它被辦得像是個大型狂歡派對。葬禮當天，卡爾文與埃蒙德一同接入了那個VR直播廳。他們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站定，看著位于派對中心、作為致辭主持人的埃蒙德上將的虛擬形象。

    “你覺得這個創意怎么樣？自己在自己的葬禮上發表致辭，要我說，這簡直酷極了。”

    “前提是你沒有真的死去。”卡爾文抱緊了他的腰。

    “哦，如果這是真的，你會為我哭嗎？”

    卡爾文轉頭看著他，那滲進血絲的眼神讓埃蒙德立刻意識到自己問錯了問題。

    “忘了剛才的話，我只是開個玩笑。我們都知道，‘我’已經回到了111年前，說不定現在就在你床上挨cao。”埃蒙德趕緊親了他一下，“我還在這里，這就是證明。”

    卡爾文沉沉舒了口氣，回吻了他一下。

    “在古地球時代，有些人認為人類死去以后會進入到另一個世界，比如說，天堂之類的。雖然我們都知道那是扯淡，不過如果真的有那樣一個世界，朋友們，我愿意替你們先去探探路，順便幫忙建設一下，以便在未來的某一天以最隆重的方式迎接你們的到來——當然，我希望那一天別來得太快，你們得給我充足的時間，我可不想在自己還一無所成的時候就遇見你們。”

    即便是面對死亡這樣沉重的話題時，埃蒙德的演講風格依舊那樣既輕松又富有感染力，惹得場內觀眾紛紛笑起來。

    “那就交給你了，埃蒙德！”不知道是誰高聲呼喊了一聲，“你可要說到做到！”

    “記得再養一條狗，不過，別再拈花惹草了，不然天堂也會被你弄成地獄的！”有人開始附和，“最多一個，把剩下的人留給我們！”

    哄堂大笑。

    “哦，那是戴維，他對我的怨念可真夠深的！”埃蒙德嘖了嘖舌，“我又不是故意要搶他的心上人的！”

    “我覺得他說得對。”卡爾文看向他。

    “拜托，寶貝，你知道后來發生了什么。的確只有一個——全宇宙最完美的那一個。”埃蒙德握緊了卡爾文的手，“親愛的，我現在確認天堂是真實存在的。”

    “在哪里？”

    “就在這里。還有……”埃蒙德吻住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嘴唇。

    “從現在開始的所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