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駛入一片茂林，高大的喬木如一排標兵，守護著最深處的一棟復古的林間別墅，此地環境清幽，遠離市區，偏郊野外的，白日里也少有車輛經過。

    段川凌為這一天準備很久了，轎車在鐵門前停了下來，門前站了兩個保鏢，一個打開了大門，另一個一路小跑過來拉開車門。

    段竟遙睡得較沉，絲毫不知危險來臨，窩在段川凌懷里任他把自己抱下了車。

    鐵門在他們身后合上，仿佛關了金絲雀的籠子，嚴絲合縫，落了鎖。

    段竟遙一覺睡到了日薄西山，他爬起床，發現身處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愣了很一會兒，這是哪兒呢？

    房間和他的很像，但是窗外一大片森林卻是少見，綠植茂密的結果就是空氣分外的清新，迎面的風清爽宜人，吹了幾分鐘，房門從外推開，段川凌走了進來。

    “醒了嗎？那就下來吃飯吧。”

    “爸爸，這是哪兒啊？”

    段竟遙走到段川凌的身邊，奇怪的打量著四周，處處布置都透著熟悉，比如走廊上的油畫，其中還雜了一張他的涂筆之作，如此的格格不入，又熟悉且陌生的詭異。

    餐廳擺上了美味珍饈，段川凌紳士的為段竟遙拉開了椅子，拉著他坐下，然后攤開餐巾，鋪到了一臉茫然的男孩腿上，男孩受寵若驚，他壓著人的肩膀不許他站起來。

    “好好坐下吃飯，遙遙，這里是爸爸送你的一份禮物，你還喜歡嗎？”

    禮物？沒有禮盒，在哪兒呢？

    在段川凌的示意下，段竟遙轉頭看了看房子，不確定是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要是真的，這手筆可也太大了。

    不送則已，一送就送了棟別墅的。

    “明天你就成年了，還喜歡這里嗎？”段川凌含笑著問。

    段竟遙心情異常的復雜，嘴唇動了動，最后只吐出了兩個字，“喜歡。”哪怕他不喜歡，他也沒有權力拒絕，不是嗎？

    段竟遙忽然覺得很可笑，這算什么，補償嗎？對他這個上不得臺面，入不了族譜，無法帶到高臺盤的私生子的補償？那大可不必了。

    飯菜非常可口，而段竟遙吃得草草，他實在是沒有胃口，段川凌說得不錯，他已經成年了，在豪門大家里，男子的成年意味非凡，身份的認可，權力的獲得，地位的承認，資源和人脈的擴展……都在那場成年禮宴上。

    段竟遙自覺自己不配，段川凌不可能為了他這個名字沒有歸入族譜的私生子舉辦聲勢浩大的成人禮，但他見過大哥的宴會，滿城有頭有臉的全來道喜，也正是那一場宴會奠定了段竟權無可撼動的段家繼承人身份，同時也讓他認清了自己和他差距。

    ——云泥之別。

    即便是出生同根，都是段川凌的孩子，但還是不同的，太不同了。

    “不合胃口嗎？”

    段竟遙搖頭，他輕吁了口氣，暗嘲自己怎么突然就這么多愁善感了，他認得清自己的身份，段川凌疼愛他，可不代表會讓他染指段家，那是他大哥的，與他無關。

    況且段竟遙很清楚要掌控一個大家族，絕非那么簡單的事情，背后的支持必不可少，而他什么都沒有。

    他倒也不是存心要和段竟權爭，可段川凌只有兩個孩子，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常被拿到一起來比較，他什么都比不上段竟權。

    后來段川凌對他的關注多了，這些流言蜚語才少了很多，逐漸的也沒人再敢給他白眼，冷言冷語的明里暗諷，可他太清楚了，那都是表面上的功夫，不敢在段川凌眼前放肆而已。

    而他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段川凌猜不到小兒子懨懨不樂是為哪般，還以為他是糾結和冬家那小子的事情，又問了一遍，“在想什么？遙遙？”

    “沒什么。”

    “遙遙，你不高興嗎？”

    “不，我高興。”’

    段竟遙笑了笑，他是真的高興，身為一個私生子，他得到的卻是很多了，大哥對他沒有敵意，而段川凌也真寵愛他，這輩子起碼不用走兄弟鬩墻的狗血的路線，平安一生終老，也是不錯的選擇。

    “謝謝你，爸爸。”

    段川凌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覺得這孩子真心實意的笑臉當真好看，五官都舒展開來，放出光來，也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緣故了。

    “你喜歡就好，遙遙，爸爸很愛你。”

    “我也很愛爸爸。”段竟遙回答得隨意自然，他當真把段川凌當個慈父來待，滿心的孺慕，全身心的信任。而他也只能把信任交付給段川凌，只有他能護住他。

    段川凌心情愉悅，他刻意模糊了段竟遙說的愛不是他心里想的那個意思，但是沒關系，不妨礙他心情由此變好，就當也是知曉情意后的愛慕了。

    段竟遙胃口不怎么好，段川凌開了瓶紅酒，醇香四溢，倒了杯給段竟遙，后者接了，聽話的淺飲細品，父子兩人說著話，氣氛良好。

    段川凌有意把話題引到了冬青上，段竟遙猶豫著要不要說實話，他不太擅長在段川凌面前說謊，再說這事也沒什么可扯謊的，反正早晚都得坦白。

    段竟遙低頭斟酌著字詞，含了口紅酒，舌尖浸泡在醇香的酒釀里，酒氣蒸騰入臉，他有點忐忑不安，首次和段川凌談及自己的性取向，還是和正常人不同的，他也吃不準段川凌會有什么反應。

    以他這種私生子的身份，日后怕是也逃不了聯姻的命運，而今日說開了，興許……日后也就不會害了別人家里的好姑娘。

    “遙遙，怎么不說話了？”

    “爸爸，”段竟遙把酒咽了下去，抬頭看到段川凌一臉溫柔的望著他，心里一突，一咬牙說道：“爸爸，我好像喜歡……喜歡……”

    “喜歡什么？”段川凌耐心的問，眸低微冷，他這個小兒子喜歡什么，那個冬青嗎？

    “我好像喜歡男的，我是同性戀，我不喜歡女的。”段竟遙一口氣說完，將頭埋到自己的陰影里，他之所以會坦白，一部分原因是段竟權成年后就被安排和金家的二小姐訂了婚，他不想那樣。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如今知道了，那便不能再那樣。

    “遙遙喜歡男人？”段川凌沒有和他意料中的吃驚，好像預料到了一樣，溫聲詢問他，“遙遙怎么發現自己喜歡男的，莫非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沒有，我只是，偶然發現的。”

    “那你和冬家那小子？”

    段竟遙吃驚，矢口否認，“我沒喜歡上他啊。”

    “哦？”段川凌定定的望著他。

    段竟遙苦惱的道：“其實我也不清楚，就是忽然發現自己喜歡男孩了，我對女孩沒什么感覺，學校里有女生和表白過，我都沒感覺。”

    “是嗎？”段川凌笑得意味不明。

    “爸爸生氣嗎？”段竟遙小心翼翼的問。

    “遙遙為什么會覺得爸爸會生氣？”

    段川凌卻是不像生氣的樣子，心情很好，段竟遙這才放了心，更加覺得他爸爸太開明了，要是一般的父母，怕是早就氣得跳腳，國內出柜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呢。

    “遙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段川凌又給段竟遙倒了杯酒。

    “啊？”段竟遙愣愣的望著他，不明白他為什么高興，難道他盼著自己的兒子是同性戀嗎？這可就有點奇怪了。

    “因為啊……”段川凌聲音低緩，宛如一聲太息，后面的話低不可聞。

    “爸爸？你剛才說什么？”段竟遙沒聽清，見段川凌忽然起身，下意識的坐直了，段川凌沒有因此而呵斥，讓他大大松緩了，卻見段川凌走到自己身邊，蹲了下去。

    “遙遙。”

    “怎么了？”

    段竟遙不明所以，忽見段川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背，將那杯酒喂到了他的嘴邊，聽他輕聲低哄著說：“遙遙，張嘴，喝下去。”

    “……”

    段竟遙不想喝，但拗不過，只好順從的一飲而盡，喝得有點急，不小心被嗆到了，段川凌放了酒杯輕拍著他的背緩和，立起身幾乎將他整個人抱進了懷里。

    “遙遙。”段川凌喚他。

    段竟遙覺得有點不對了，段川凌的聲音怪怪的，舉動也很怪。

    他不由得想起了在浴室里的對持，仿佛他和段川凌溫和的父子關系之下還藏了了不得的可怕東西，讓他本能的不敢觸及，只想著逃避得遠遠的。

    “遙遙，我喜歡你，爸爸很喜歡你，你知道嗎？”

    “知，知道。”

    段川凌肯定很喜歡他，不然也不會在他身上傾注這么多心血，還要買一棟別墅送給他。

    “爸爸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好嗎？”

    “好……”段竟遙奇怪他的問話方式，但還是答應了，他不覺得段川凌需要自己養老，但他也不是那等白眼狼，做不到棄父親于不顧的。

    “呵呵，遙遙啊……”

    段川凌胸腔的震動傳遞到段竟遙身上，讓他覺得更加奇怪了。

    隨后下巴被兩根用力的手指一把捏住，強勢的抬了起來，被迫仰視著段川凌，望著那張俊美的臉龐在自己的視野里逐漸拉近距離，放大，直到兩人的呼吸交織到了一起，氣氛逐漸變得非常的曖昧。

    段川凌看見了段竟遙眼里的不安，嘴角帶了絲極淺的邪笑，緩緩的吻到了小兒子的唇角，不意外的看到他陡然瞪大的眼睛，不解和不敢置信的情緒浮現在了眼底。

    “遙遙，你喜歡我嗎？”段川凌貼著段竟遙的唇角問。

    段竟遙頭皮一麻，他再難告訴自己，段川凌問的不過就是兒子對父親的喜愛了。兩人的姿勢，貼得太近，灼熱的呼吸打到他的鼻子和臉上，讓他不適且惶恐，要躲又無處可躲，段川凌的手指施加了點力道，強迫著他面對。

    “遙遙，喜歡嗎？”

    段竟遙吶吶開口：“喜歡什么？”

    段川凌左移一點，結結實實親了他一口，親到了他嘴上。

    “這樣。”

    段竟遙頓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父親在做什么？親了他……他石化的大腦不死心的搜索著有沒有哪國的風俗里，父親表達對孩子的喜歡會親嘴的。

    然而下一刻他就炸毛了，嘴唇再度被覆蓋住了柔軟，他開始劇烈的掙扎了起來，因為即便是有，也絕不會伸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