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B超里的小寶寶

    林曉醒來的時候，車上只有他一個人，他迷茫的眨了眨眼，突然清醒。

    他猛地坐起身，內心被一陣巨大的恐慌攫取住，讓他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先生去哪兒了？

    他驚慌失措的四處望去，只看到車前來來往往的人，卻沒有一個身影是他熟悉的。

    先生又離開了？

    這樣的想法才剛冒了個頭，林曉就覺得胸膛像是被人捅開了一個大窟窿，正在呼呼的往里灌著冷風，令他痛不欲生。

    咔噠一聲輕響。

    車門打開，清晨的微風夾雜著一絲香甜氣息涌進來，林曉怔怔的抬頭，望著那個背光站在他眼前的身影。

    “先生……”

    他只叫了一聲嗓子就啞了。

    宋閻微微俯下身，看到一臉焦急的林曉，眼中頓了頓，隨后默不作聲的把手里提的袋子遞給他。

    “牛奶，趁熱喝。”

    林曉還有些恍惚，呆呆的伸手接過，牛奶的熱度通過紙杯傳過來，尚且喚回了他的幾分真實感。

    他抬頭望過去，眼角竟不知何時沾染上了一層淚意，囁嚅著，就連聲音都有些濕潤和委屈。

    “先生……你出去了怎么不給我說一聲？”

    男人站在那里，看著他把牛奶接過去卻并不打開喝，皺了皺眉。

    “你在睡覺。”宋閻提醒他，“把牛奶喝了。”

    林曉卻抿著唇，攥著牛奶還想要說什么，可是憋了半天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他覺得自己太過任性，不能仗著先生現(xiàn)在對他寬容就任意妄為，他要學會知足。

    但是他心里卻憋了一口氣，在胸口鼓脹著，又酸又澀。

    他做不到指責別人，只能和自己鬧別扭。

    沒有辦法，當他看到先生不在身邊的時候，潛意識里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先生丟下他一個人離開的那一幕。

    那個場景像是一個永不消散的執(zhí)念，經(jīng)常在午夜夢回時出現(xiàn)在林曉的回憶中。

    夢中的他，每一次都會哀求著先生不讓他走，像是潛意識里就知道他走了就再不會回來，試圖在虛假的夢境中改變這一切。

    可是每一次他總會哭著醒來。

    可笑的是就連在夢中，他都無法阻擋什么。他懼怕被拋下，他不想再東躲西藏，懷揣著一點憧憬度過漫漫長夜。

    這樣的日子他再也不想經(jīng)歷了。

    林曉捧著那杯溫熱的牛奶，沉默了半晌，打開杯蓋。那瞬間升騰起的霧氣模糊了他的眼睛，讓他整個人都變得薄弱易碎。

    宋閻隔著那層白霧望著那人，眉心皺了皺。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那張臉，心中莫名的煩躁。

    溫熱的牛奶劃過喉嚨，讓林曉被驚嚇到冰冷的身體也重新變得溫暖起來。他的唇邊沾了一圈雪白的奶漬，宋閻垂眸望著，手指一動，身體已經(jīng)先大腦一步，將林曉唇邊的奶漬抹去。

    指尖在唇角輕輕劃過，林曉抬起頭安靜又乖巧的望著他，眼中像是有很多話要說，卻又克制的無法開口。

    他眼巴巴的看著男人，主動握住男人的手指，剔透的眸子像小鹿般懵懂純稚，還帶著點依戀。

    “先生，下次你不能再丟下我了，我……和寶寶都會害怕的。”

    宋閻的內心突然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道輕輕戳刺　了一下，不疼，但卻麻癢難耐，讓他忍不住掐了把那細瘦的下巴尖。

    “嗯，知道了。”

    想了想，他又說：“太瘦了，要多吃點。”

    林曉乖乖的點頭。

    突然，他鼻尖一動，聞到一股極淡的油煙味，他怔了怔，“先生，你剛才去哪兒了？”

    今天有風，身上就算有油煙味也會很快吹散，如果不是離得近，估計都發(fā)現(xiàn)不了。

    宋閻的眸子幽幽的，淡聲回他，“去飯店看有沒有你能吃的東西。”

    林曉疑惑的望了眼男人空蕩蕩的手，男人適時道：　“這里飯菜不干凈，去其他地方看看。”

    林曉沒有多想，點頭應下。

    宋閻把林曉喝干凈的牛奶杯拿去丟掉，眼前突然疾馳而過一輛喧鬧的救護車，擠在車流中異常刺眼，男人只是看了一眼，就冷漠的轉過視線。

    汽車開啟，又像來時那般悄無聲息的混入擁擠車流，隨后不見。

    ＊

    命令林曉多吃點的男人找了家尚且干凈整潔的餐廳，點了很多適合孕夫吃的食物，盯著林曉吃完后，又將人帶到附近的母嬰專賣店。

    原本的兩人行因為多了一個還未出生的小生命，所有的計劃都被推翻重來。

    現(xiàn)在的他，需要采買一些孕夫專供的營養(yǎng)品。

    林曉屋子里的那些廉價奶粉他還記得，包裝簡陋的一大桶，已經(jīng)被他吃下了一半。

    這好像成為了宋閻心里的一根刺，只要想起就讓他感到不舒服，就算他買了再多昂貴的進口補品和奶粉，都沒辦法讓他忘記那一幕，反倒使他更為焦躁。

    林曉卻遲鈍的沒能察覺到，他身上還穿著宋閻從房子里找出來的干凈裙子，一身女裝配著微微隆起的肚子站在母嬰用品店里，倒不覺得突兀，還在頗有性質的聽導購jiejie熱情的講解。

    林曉一邊迷迷糊糊的聽，一邊看了眼標價，眼中一愣，下意識的就要扭頭去看站在身后的人。

    宋閻回過神，眉目淡淡的望過去，二話沒說，直接拿了兩罐放進購物車。

    然后看著林曉愕然的表情道：“還有什么一起買了。”

    林曉現(xiàn)在的身體不適合跟著他東躲西藏，也不適合出遠門，所以要在現(xiàn)階段儲備足夠的營養(yǎng)品。

    宋閻正在規(guī)劃籌備接下來的安排，包括后續(xù)孩子出生后的事情，視線也逐漸變得悠遠，但是衣角卻被人小心翼翼的扯了扯。

    他低頭望去。

    林曉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貼在他身邊踮起腳尖輕聲說：“先生，這些好貴啊，不要買這么多……”

    宋閻瞥他一眼，將他的小腦袋推回去，“不用管這些。”

    他們買了很多東西，讓林曉差點產(chǎn)生一種要把母嬰店搬空的錯覺。后來在導購jiejie熱情洋溢的笑容下，恍惚著走出店門。

    整個后備車箱都塞滿了，就連后排也放了一些小東西。

    林曉懷里還抱著剛買的柔軟抱枕，縮在后座整個人都被男人的財大氣粗震驚了，傻愣愣的不敢說話。

    直到男人帶著他一路穿越城市中心，驅車來到荒野郊區(qū)，林曉才想到被自己忽略的問題。

    “先生，我們以后都不回去了么？”

    他說的回去是指城市里他們曾經(jīng)住的地方，林曉潛意識里覺得那是他們的家，是他們安身立命的地方，遲早是要回去的。

    “暫時住在外面。”

    宋閻將車開到一處偏僻的郊外倉庫，倉庫周圍攔著一圈鐵網(wǎng)，嚴密圍護著，一道銹跡斑斑的大鐵門橫亙眼前，是唯一的入口。

    鐵網(wǎng)里還有兇惡的狼犬，齜牙咧嘴著，看到前來的車輛發(fā)出威脅似的低吼。

    林曉只是坐在車里看著就雙腿發(fā)軟，更別提一會要下車，臉色瞬間有些蒼白。

    隔著老遠林曉聽到一聲尖銳的哨聲，那些狼犬像是收到命令，從門前散開，隨后鐵門打開，宋閻面無表情的將車開進去。

    狼犬圍著汽車不停打轉，宋閻剛將車停下來，林曉就聽到車門外有爪子在不停抓撓的聲響，嚇得他瞬間就抓緊了車門，生怕那群兇惡的狗突然撲進來咬他。

    那么大的一條狗，直起身的時候都趴到了車窗上，林曉都能看到它們鋒利的獠牙。

    他嚇得心都在顫抖。

    宋閻下車，砰的一聲摔上車門。

    那些狼犬像是早就熟悉了他的氣息，并沒有因為車門的聲響而有所退縮，也沒有避開他，還在焦躁又興奮的對著后排抓撓低吼，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東西。

    宋閻冷著臉一腳將車門前撓的最起勁的一條狼犬踹開，那狗嗚嗚的叫了兩聲，感受到宋閻陰沉的氣勢，嚇得連尾巴都夾起來，低鳴著從男人身旁走開。

    那只一退，剩下的幾只也不敢往上湊了，紛紛躲開，只是還站在不遠處搖著尾巴觀望。

    這時杜允才懶洋洋的從倉庫里走出來，他手里上下拋著一枚特制的哨子，撇著嘴陰陽怪氣。

    “我還以為你回不來了呢。”

    宋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打開車門，拍了拍林曉的小腦袋，頗有耐心的安撫了一陣，然后將人抱出來。

    “讓你失望了。”

    杜允翻了兩個大大的白眼，懶懶散散的靠在門邊，直到宋閻抱著林曉走近，他才挑起眉頭，望著還有些驚魂未定的林曉笑起來。

    “呦，小朋友嚇到了？”

    他笑嘻嘻的模樣和林曉被嚇得連話都不敢說的樣子形成鮮明對比，宋閻眉頭一皺，抬腿踹了他一腳。

    “滾。”

    杜允哪兒能讓他踹到，閃身躲開后又舔著一張臉湊近，上下打量著林曉。

    多日不見，再次看到林曉，杜允總覺得有些怪異，穿了一件裙子就算了，總感覺哪里有些違和。

    直到林曉露出那隆起的不似作偽的肚子，杜允才震驚的眼珠子都差點從眼眶里掉出來。

    “臥槽……”

    他驚嘆道，手里的哨子也不丟了，視線在宋閻和林曉身上來回轉悠。

    林曉不好意思的揪緊了衣角，躺在那里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宋閻。

    是先生說這里有儀器可以檢查肚子里的寶寶，他才放心的躺在那里坦然的露出肚子，但似乎還是嚇到別人了。

    宋閻瞥了一眼杜允，冷冷道：“再說廢話就出去。”

    杜允接收到宋閻冰冷的注視，這才壓下內心nongnong的八卦之魂，在儀器前坐下，開始給林曉做檢查。

    這是杜允的根據(jù)地，他擅醫(yī)，這里有很多醫(yī)療設備，所以才能把身受重傷的宋閻救回來，但是這……給一個孕夫檢查身體做B超什么的，倒是頭一回。

    畢竟產(chǎn)科他還真的不曾涉獵。

    不太清晰的B超圖像上，已經(jīng)長出四肢的小家伙蜷縮著小身子，安靜的躺在那里。

    小小的身影，卻在無聲的證明著自己的存在。

    這是林曉第一次看到自己肚子里的小生命，不再是朦朧中的一小團，而是有著小手小腳，隨著自己的心跳一起跳動的鮮活生命。

    他看著看著，眼眶突然一熱。

    宋閻低頭，正巧看到那人紅通通的眼眶，他垂眸靜靜的望著，伸手點著他的眼角。

    “不準哭。”

    林曉伸手抹了把臉，沒出息的吸了吸鼻子，這才帶著鼻音小聲的開口。

    “先生，我好開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