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空蕩蕩的家，許知禮心生疲憊，突然覺得之前提出同居的自己有些可笑。

    一周里下班回家后自己能見到張平的面也就兩三次，哪里像是準備成家的樣子？

    微信上的聊天記錄空蕩蕩的，張平倒是越來越不愿同他打招呼了。

    于是他也沒有了做飯的心思，給自己煮了碗面，胡亂吃了兩口后就抱著電腦去書房備課。

    沒什么可難過的。

    許知禮望著電腦屏幕發怔，眼前瑩瑩發光的屏幕亮到刺眼。他卻一個字都看不進去。

    他已經習慣了。

    親緣淺薄的他天生向往一段緊密的羈絆。許知禮渴望被旁人需要，又希望可以出現一個人能讓自己無原因和理由的信賴。多年人生歷練令他在事業上格外獨立，一顆心卻像縹緲的浮萍，定不下來。

    或許是自己的問題，他在這段感情中得到最多的是不安，也因此，過去那些甜蜜的回憶顯得尤為珍貴。

    再等等吧，許知禮對自己說。

    雙性屈膝環抱，纖長脆弱的鴉羽垂了下來。

    ——

    小講師看起來心情不佳。

    柳沉手指架著筆轉了兩圈，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講臺上的許知禮。又仔細地看了許久，他確認比起上周蹭課時，小講師的面色憔悴了不少。

    是這周發生了什么？

    柳沉支起下巴，目光落在許知禮右手中指上。那是一圈銀白色，簡約耐看的指環。

    小柳總蹩眉，煩躁地拿筆在紙上劃了兩道。

    中指佩戴戒指——戀愛中。

    可依他看許知禮的模樣像是剛剛和對象吵完架，神色中帶著疲憊和無奈。然而聲音卻是一如既往地溫柔好聽，課程講述自然保持著往常的水平。

    許老師對象難道一點危機感都沒有嗎？

    柳沉想到學校論壇里但凡講到各院教授講師時，綜合人氣永遠排名第一的小講師，想起無數個偶遇帖里高挑清麗的許知禮，想起課堂上深入淺出的許老師。

    不對，柳沉，你不對勁。

    將目光再次聚焦到講臺上人的身上，柳沉手中的筆又轉了一圈。臺上的許知禮偏過頭，二人視線相撞，許老師唇角微揚，笑容小小的。

    ——卻又很可愛。

    怦怦、怦怦……

    他嘆息一聲，筆尖胡亂劃過筆記本，心如亂麻。一邊想著自己不能也不應該對教書育人的講師動心，又恍然想起那人還是個有主的。

    那就更不可以了，柳沉。

    然而事情發展遠沒有他想的那樣簡單。

    下課時本想直接離開的自己，在經過講臺時腳步自主停了下來。

    許老師帶了好多東西，拿得走嗎？

    “柳沉，怎么了？”

    “我幫你拿吧，拿回家？”柳沉主動抱起那幾本大部頭，確認許知禮收好筆記本電腦后問，“還是說放在辦公室？”

    “我來就好了。”許知禮抬手想去夠，他那來蹭課的學生卻微一側身避開了自己的動作。

    “許老師。”

    青年面色微沉，語氣也重了不少。

    “沒發現嗎，您現在站在這身體都在打晃。”

    許知禮無辜地眨眨眼睛，有嗎？

    可惡，真的好可愛！

    他語氣柔和了幾分，騰出只手用手背輕碰了下許老師額頭。

    “體溫很高，你發燒了。”

    許知禮一天都暈暈乎乎的，上這堂課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心力，直到此刻才發覺自己身上的不對勁。

    “哦，好像是的……”

    發熱中的小講師臉頰紅撲撲的，周身的氣息都溫軟柔和許多，好像綿軟一團的毛茸茸小兔子，瞪著那雙漂亮又有些微紅的眼睛看他。

    “送你回家好不好？”

    可別在路上叫別人給拐走了。

    “那——麻煩你了。”

    走進小講師家中，柳沉自然注意到其中被精心布置的，充滿生活氣息的角落。花瓶中新鮮淡香的花朵，被經常使用的吧臺，以及兩雙不同型號的拖鞋。

    “柳……”

    “別動，我自己拿吧。”

    柳沉從鞋柜里找到一雙一次性的拖鞋，將那幾本大部頭搬到桌上后換好鞋，目不斜視地走進房屋。

    實際上他將那雙拖鞋的模樣深深刻進了腦海中。

    “老師去床上休息吧。”

    在路上已經點好了粥，柳沉按照許知禮的提示在小藥箱里找出退燒藥和測溫槍。

    “許老師，抬頭。”

    “唔？”

    許知禮坐在沙發上，迷茫地看了過去。清俊貴氣的男人手持測溫槍，半垂的眼睫又濃又密，偏不會顯出半分女氣，反而透著一股垂憐眾生的感覺。

    原來一個人的氣質，有時真能比長相更吸引人。柳沉生了雙多情的桃花眼，英俊近乎完美的面容本該給人種閱遍人間的渣男感覺。但他通身又流淌著清冷的疏離感，就連同舍友說話也是寥寥幾句。至少許知禮很少見到對方的笑容。

    “38度5。”柳沉皺眉，“要不還是去醫院吧。”

    許知禮搖頭拒絕，他很討厭醫院里的氣味和氛圍，表示寧愿在家吃藥退燒。

    確認小講師的情況還可以，柳沉等粥食水果送到，又盯著許知禮吃完粥吃好藥老老實實躺下，才起身準備離開。

    “許老師，最好打個電話叫人陪著些。”柳沉卷起袖子，嗓音微冷，“按時吃藥，別睡過了頭。”

    他突然想起了玄關那雙看起來九成新，幾乎沒怎么用過的拖鞋，黑沉如墨的眼睛望向了許知禮。

    “微信打開一下。”

    許知禮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依然撐著眼皮照做。幾秒后就看到新的朋友上出現了一個紅紅的“1”。

    “有事聯系我。”

    青年收起手機，微點頭打了個招呼，貼心地關上臥室燈離開了。

    黑暗中的許知禮睡意朦朧，恍惚中想著:柳沉的朋友圈有沒有自拍啊？

    要是有帶像同齡人那樣笑容無憂無慮，不像個小大人一樣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