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歧淵趕緊提起魚缸，解釋道：“是買給你養的，你不是喜歡小魚苗嗎？”

    小美人魚含住要掉的眼淚，仔細看了看面前的小藍魚，一二三四五六七，的確是對應的七條小魚苗，啊，居然是這樣嗎……他羞恥地收起眼淚，上前抱住了那個圓圓的魚缸。

    男人垂眸，見小人魚破涕為笑，捧著魚缸，眼睛一轉不轉地盯著游弋的魚苗，那清凌凌的漂亮藍眸倒映入水中，和數抹藍色的魚影交織，融成一面湛藍的水鏡，讓人無端想起那片不遠處的另人不適的大海。突然，水鏡晃開了，小人魚沒拿穩魚缸，水波蕩漾了幾下，魚苗驚慌地亂躥起來。

    他輕笑著扶了上去，將人魚連帶著魚缸一起攬進了自己懷里。大海又如何？生活在海里的人魚又如何？既然落到他手里，自然就是他的了。

    原晚白根本不知道師兄在想什么奇怪的東西，接著瞅了會就把魚缸放到桌上，興沖沖地走向那輛大車，伸手要拽車上的小魚干零食。

    殷歧淵幫著往他懷里放了幾包魚干，按下按鈕，車周身伸出器械臂，開始自動卸貨。原晚白驚奇地望著眼前的一幕，有了一點自己真到了未來星際世界的感覺，機械臂開始忙忙碌碌地更換新的廚具，他后知后覺地問：“怎么突然買這么多東西呀？”

    殷歧淵一頓，抱著小人魚道：“想買就買了。”

    原晚白覺得好笑，師兄這哪是正常漁夫啊，是徹底拋掉偽裝了嗎？他戳了好幾下師兄的胸膛，眸帶笑意：“你這漁夫怎么這么有錢啊？”

    誰知男人開始一臉正經地胡謅八道：“我上次出海打漁，撈上來一件價值連城的寶物，變賣后就有錢了。”

    還補充道：“小魚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滿足。”

    原晚白沒好氣地“哦”了一聲，轉眸道：“我今晚想睡貝殼床。”他指了指車上圓潤碩大的藍色貝殼，殷歧淵拿下來，剛放到地上，小美人魚立刻鉆了進去，然后咔噠一聲蓋上了貝殼。

    “……”

    他打開通氧裝置，還有外殼的通氣孔，貼在小孔上，隱隱窺見里面的小人魚變出了藍尾巴，正蜷伏在絲絨床面上，殷歧淵心生癢意：“天還沒完全黑呢，小魚先出來好不好？”

    “不好，我想睡覺。”原晚白把尾鰭卷成小條，戳了戳通氣孔：“你擋著我呼吸了。”

    殷歧淵趁機摸了下尾鰭，惹來小人魚一聲冷哼，他只好帶著指尖上那點軟涼的觸感，訕笑一聲退開了。

    日子一天接一天過去，漁屋里裝得滿滿當當，甚至還擴建了一番。原晚白看著大魚缸里繁衍成了一大群的小藍魚，還有無恥的把自己按在床上，不讓自己去貝殼床的師兄，緩緩攤平了魚尾巴……還能怎么樣？湊活著過吧。

    又是一個清晨，師兄親了下他的臉蛋離開了，小美人魚困得睜不開眼，應了聲后繼續睡，等他一覺醒來，卻發現自己換了個地方。

    偌大的艙室內，無數冷冰冰的機器運轉著，泛著銀灰色的色澤，讓人心生膽顫。原晚白咽了口唾沫，發現自己豎貼墻面上，手腕和魚尾被圓環拷住，隱隱作痛，是師兄在玩情趣嗎？是吧、是的吧……他害怕地掙扎起來，艙門旋轉打開，原晚白抬眸望去，瞳孔一縮。

    透明的柱形體里，囚著一條灰發金尾的人魚，人魚閉著眼，仿佛身在水液中，灰色的長發飄散開來，露出金色的耳鰭，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本該燦若星子的金色魚尾，暗淡無光地垂落著。一條奇異的管道連通進泄殖腔，里面黑色的液體涌動，僅僅一瞬，金尾人魚的小腹就高高隆起，似乎薄薄的皮rou都透出了濃黑，數秒后，液體被抽去，小腹重新變得癟平，管道內卻又開始涌動液體。

    經此一遭，人魚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原晚白嚇到不行，看著透明的柱體越逼越近，轉到了自己身側，藍眸閉了好幾次，身體還是控制不住地發抖，大顆大顆的眼淚掉出，凝成了滾落在地的淡色珍珠。

    一架黑色輪椅從透明柱體后旋繞而出，面容秀致的青年下身覆蓋黑袍，行進間撩開金色的碎發，露出了隱隱帶著恐怖疤痕的側臉。他一點點欺近掉珍珠的小人魚，“這就掉眼淚了啊。”克里希靠在椅背，臉上浮現淡淡的笑容，一字一頓地點評道，“真是沒用。”

    原晚白沒理他，只是努力吸回要掉的眼淚：“你要干嘛？”對方沒有回答，他又顫聲道：“你要把我變成那樣嗎？”他指透明柱體里的人魚。

    克里希臉上的笑容擴大：“我怎么舍得呢？你的尾巴這么漂亮。”

    他一寸寸地撫過那水晶一般的瑩潤藍鱗，手指冰冷得似乎不帶溫度，讓小人魚心中一顫，“真的很好看，我特別喜歡。”

    “當然，在此之前。”克里希扶著輪椅退后幾步，身后的巨大銀屏亮了起來，顯示出一副清晰的X光片，“我對你的身體更感興趣。”

    “小家伙。”他輕點銀屏，臉上露出詭異的興奮，“能告訴我，你的孕囊受過孕嗎？”

    ……

    飛船控制艙里，殷歧淵心神不定，有一道他曾經下過的精神禁錮被破開了，是哪一道？他仔細思索著，心中的不安越擴越大，來不及多想，他急喚道：“褚東，把我的通訊器拿過來。”

    “好。”褚東拿下架上的通訊器，遞給對方，暗自腹議道，不是吧，這出來才多久啊，老大又想念他的小情人了嗎？

    殷歧淵cao作了兩下，點開監控，畫面連接正常，他緊盯著屏幕，下一秒幾乎把通訊器捏爆。

    住著他的小人魚的漁屋，完全看不住以往的一絲溫馨，到處都是一片狼藉，掉落一地的物品、破開的貝殼床、打翻的魚缸、還有在地上掙扎彈跳的小藍魚，明晃晃地昭示著來人的惡意。他屏住呼吸，再次確定小人魚不在這里，立刻打開了追蹤定位。

    “誒？”屏幕上顯出定位，褚東念了出來，“烈風星系，K213行星。”他詫異道，“這不是那個什么……變態權貴那嗎？”

    殷歧淵驀地轉頭，褚東嚇了一跳，男人雙眸赤紅，額頭青筋凸現，本就勉強按壓的精神力暴動開來，瞬間席卷了整個控制艙。

    “滴、滴、滴，黃一級警報，即將開啟緊急制動模式——”

    “我艸！！”褚東差點沒被精神力掃飛，他趕緊扶住面板，火速cao作一番，又開啟了高級防護，才維持住飛船的運行軌跡。

    殷歧淵沉聲：“連接控制中心，打開空間跳轉站。”

    “去哪？”褚東戰戰兢兢地抱著面板，對方已經上前，按下了G5通道——那是最快抵達K213行星的通道。

    “老大，那個通道有宇宙飆風啊……”褚東弱弱道，“要不走另一條吧，雖然可能有星子暴，但好歹是概率事——！！”

    “你帶人走。”殷歧淵稍稍冷靜道。

    “啊？？”褚東一臉懵地被彈進了保護艙，瞬間分離開了主飛船。

    “誒誒誒？咋回事啊？”這次出任務的幾個人同時出現在了保護艙，立刻圍上了褚東，褚東看著遠去的主飛船，暴躁道：“我也不知道啊！總之先走其他通道去K213行星吧！”

    他望著行駛界面，見主飛船直接以極限高速迸射而出，如同一顆墜落流星，落入了空間跳轉站。

    G5通道打開了，無數飆風肆虐其間，殷歧淵毫不猶豫地撞了進去，精神緊繃到極致，按著cao作鍵的手指起起落落，幾乎快成了閃影。

    兩分鐘后，飛船掙脫了飆風。與此同時，他看到了那顆通體水藍的K213行星。

    轟——艙體震動了下，黑色輪椅差點歪斜過去，克里希扶住把手，拋開手中已經空了的針管。

    “滴、滴、滴，紅三級警報，機體外層微損，請立刻前往維修。”

    “來得這么快啊。”克里希意外地挑了挑眉，“看來你的姘頭有點來頭嘛。”

    透明液體被注射入體內，不正常的干渴感席卷上來，小美人魚唇色發白，幾乎維持不住魚尾，克里希不緊不慢地拿起另一支針管，再次扎進了對方體內。

    “滴、滴、滴，紅二級警報，外來侵入者，已闖入飛船。”

    “師兄……”原晚白呢喃著，被再次欺近時，無力地掙扎道，“你為什么這么做。”

    “……你不也是人魚嗎？”美麗的容貌，觸碰間異于常人的體溫，扎針時伸出的右手，手肘外側露出了金色的鱗片。

    克里希一頓，隨即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大笑著，眼角泌出兩顆淡色珍珠：“你真可愛啊。”

    “怎么辦，居然有點不舍得了。”他摩挲著小家伙的藍色魚尾，微笑著掀開了下身覆蓋的黑袍，原晚白瞳孔一縮，那黑袍下掩蓋的不是魚尾，也不是人腿，而是近乎空無一物。

    克里希駕著輪椅后退幾步，坐立在了透明柱體旁，那殘缺的下體，和被囚禁的“人魚”垂落的金色魚尾，形成了極具沖擊力的對比。

    原晚白的唇瓣蠕動了幾下，沒有說出話來，外面傳來破門聲，克里希按下主艙分離鍵。圓球狀的艙室脫落開來，直直地墜進那一望無際的深海。

    殷歧淵握著能量槍，毫不猶豫地跟著跳了下去。艙門使用的是宇宙級別的材料，可以抵御絕大部分的外來襲擊，無論是宇宙穿梭間的壓力，還是人為的破壞。

    但再堅固的東西，也有它的薄弱點。殷歧淵用精神力包裹著槍身，一次又一次地重重鑿擊艙門薄弱處。艙體落入海中，擊起巨大的水花，海水帶著越發驚人的壓力逼近，男人屏住呼吸，將能量槍卡緊，握住槍身，揮拳繼續鑿擊艙門。

    再一下！艙門不堪重負，凹陷下去，海水灌進艙室，帶著冰涼的熟悉氣息，克里希再次微笑起來，即使下一秒就被能量槍穿過輪椅，洞穿了身體，也依然保持著他的得體。

    原晚白昏昏沉沉間，落入了一個寬厚的懷抱，有力、可靠，卻也微微發顫，“小魚。”他好像聽見師兄在喊他。

    “嘀——檢測到目標人物，當前愛意值90”

    海水侵入身體，控制不住的窒息感逼上腦海，殷歧淵也有點意識不清了，可他仍然緊緊抱著懷里的小人魚，像是對待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隱秘的深海，則是屬于人魚的主場，層層海水裹挾下，干渴感散去，原晚白漸漸恢復了清醒。

    藍色的魚尾擺動，水流涌動分開，在燦金色的陽光照耀下，一人一魚浮出水面，抵肩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