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說了什么？他都說了什么？

    睜開眼，顧遠山盯著床鋪內側好一會兒，又重新閉上，慢慢抬高被子遮住臉。

    被窩里還殘留著性事后yin靡的氣息，顧遠山的脖子紅了。

    救命，他居然跟林星辭告白了......現在后悔還來不來得及？

    天知道他現在有多丟臉，他一心想挫敗林星辭，結果對方眼淚一流，他就跟條敗犬似的，夾著尾巴汪汪求饒。

    預想中不是這個樣子的！

    顧遠山心中挫敗又糾結，就算這場較量除了他以外沒人在意，那這口氣也咽不下去。

    可不服氣又有什么辦法？給林星辭來一拳？

    他腦海里浮現出青年濕漉漉的睫毛，滿心惱怒萎縮下去。

    算了，他大人有大量，當林星辭是贏家好了。

    顧遠山好半天做好心理準備，慢吞吞從被子里冒出頭，往身后一撈，打算來個清晨服務。

    結果一伸手撈了個空。

    顧遠山一愣，倏地翻身。

    清晨的陽光拂過床鋪，里側皺皺巴巴，躺著個顧遠山，外側整整齊齊，只剩空氣。

    ？？？

    顧遠山嘩啦掀開被子，踩過滿地散落的衣物，衣服也不穿就在屋里找。

    空的，空的，空的。

    人呢？

    就在他一臉懵逼的時候，門口傳來石棋的聲音：“少爺，林公子今天一大早就回了主家，我瞧他走起來姿勢不大對，是不是傷了哪兒？您要不去看看？”

    顧遠山：“......”

    他手里原本還拎著銅鏡，聞言當場甩在地上。

    好么，他還沒跑，林星辭先跑了？合著這事兒就他一個人往心里去了？

    顧遠山隨手撿了件衣服裹在身上，啪地推開門：“備馬。”

    門縫里驟然出現一張陰沉沉的面孔，石棋一個后仰，險些心臟停跳，好一會兒才顫聲道：“少爺，您要不......再多穿兩件？”那件衣服可是碎得什么都遮不住啊。

    “少廢話，現在就去！”

    在怎么氣死顧遠山這件事上，林星辭真有不一般的天賦。

    顧遠山怒氣沖沖到了家，老遠就看見林星辭在游廊上，應當是剛剛見完老太君。

    他壓下火，告誡自己要忍耐。

    事到如今他已經知道林星辭并不是什么堅不可摧的強硬人物，相反，還很脆弱，絕不能嚇壞了他。

    誰知，就在顧遠山梳理好心情，打算走過去裝個偶遇時，林星辭一偏頭看見他，當即變了臉色，埋下頭加快腳步匆匆地走。

    一股邪火從腳底一直燒到頭頂，顧遠山披風還沒來得及放，就這么握著馬鞭，三兩步追了上去。

    聽見身后腳步聲，林星辭身子一僵，走得更快了。

    然而他走得再快，又怎么快得過顧遠山？

    剛到景窗，他就被強而有力地按住了。

    雙手被鉗在身后，年輕人熱氣騰騰的身體壓了過來，大腿肌rou壯實，把他頂在柱子上。

    “跑什么？”顧遠山起初怒不可遏，可見了林星辭，聲音又不自主地軟下去，“昨晚還好好的，怎么一早上就把我丟在別院了？”

    林星辭被他壓得背疼，倒吸一口氣，一時沒有說話。

    顧遠山這時候才從滿腔的惱怒中覺出委屈，緊貼著他質問：“我都、都......咳，都說喜歡你了，你怎么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腳蹬馬靴，一身利落騎裝，人高馬大，手里還捏著皮鞭，多少有點兇神惡煞，臉上卻擺出一張可憐巴巴的表情，活像被主人克扣口糧的大型犬，下一秒就能吚吚嗚嗚叫出聲，任誰見了都要心軟。

    但這里面絕不包括林星辭。

    冬日清晨的陽光是冷色調的，穿過枯萎的梧桐，給他身上籠上一層冷淡的光。

    寒風卷起枯葉，沙沙作響。

    “以后能不能當成沒發生過？”林星辭垂著眼皮，聲音和神色都冷冷的，“對你我都好。”

    顧遠山先是一愣，當意識到林星辭并不是在開玩笑，表情就漸漸收斂了。

    林星辭掠起眼皮，眸中寒芒刺人：“你喜歡我，然后呢？如果我不喜歡你，你要怎么辦？”

    這話讓顧遠山臉色一下子黑了，攥著他的手收緊，真想現在就把人捆回床上去。

    直到林星辭因為疼痛，輕哼出聲，他才回過神，從林星辭防備的臉上看出些許緊張和畏懼，不由得松開手。

    林星辭反而愣了，遲疑地跟顧遠山對視——就這么結束了？

    他揉了揉手腕，往前走了幾步，又回頭，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然而顧遠山只是跟在他身后，悶悶的，一句話也不說。

    林星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顧遠山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一時間走廊里陷入寂靜。

    走到書房門口，林星辭終于停住腳步。

    他盯著腳尖思索片刻，扭過身子，對顧遠山說：“你從小就爭強好勝，大事小事，只要上了心，就要爭個結果。你不是喜歡我，只是想贏過我。”

    顧遠山睜大眼，想不到自己的所思所想竟然從林星辭口中說了出來。

    “你年紀輕，見識的人和事都不多，以后自然會碰見真正喜歡的人，”林星辭抿唇，頓了頓，才接著說下去，“昨日的事，咱們都忘了吧。”

    顧遠山急了：“什么以后！你、你怎么能這么說？”

    他的反駁毫無力度，林星辭已然進屋，把他關在門外。

    顧遠山在門口來來回回直打轉，氣得腦袋都蒙了。

    若是平時，他直接用拳頭說話，絕不會讓自己受氣，可對方偏偏是林星辭，他打又打不得，辯又辯不過，所有辦法無處施展，有種無處著力的無奈，最后一腳把路邊花盆給踢翻了，叮叮當當碎了一地。

    這時候石棋喘著氣跑來了：“哎呦，哎呦，少爺您在這兒啊，可累死小的了......哎呦！您干什么？”

    顧遠山一把扯過他的領子，剛要說話，看了眼書房，又咽了回去，把石棋拉到院里一個角落，才壓低嗓音道：“我問你，若是有人跟你訴衷腸，你什么反應？”

    石棋原本還有些驚恐，聞言立馬笑了：“漂亮嗎？”

    “......”顧遠山臉一紅，咳了一聲，含糊道，“漂亮。”

    “那當然好了，我天天帶她出去吃好的。”

    “就是，”顧遠山憤憤道，“這才對嘛！”

    石棋湊過去，壞笑著撞了下他的肩膀：“少爺，什么情況啊？”

    顧遠山漲紅了臉，一把推開他：“誰說是我了......是我一個朋友！好好的沒個正形！”

    “哦，那您那位朋友怎么了？”

    顧遠山蹭了下鼻尖，把自己的事如此這般說了，其中使用大量春秋筆法，遮遮掩掩。

    石棋聽了大笑：“少爺您不會覺得一句喜歡就完事大吉了吧？”

    “是我的朋友，不是我！”顧遠山大怒。

    “是，是，”石棋道，“就是書生小姐的話本里還要海誓山盟呢，人家不動心，就多哄哄唄。”

    “哄？”顧遠山犯了嘀咕，“怎么哄？”

    “投其所好，給足真心，無論人家愿不愿意，咱得給足了態度是不是？”

    林星辭喜歡什么？顧遠山還真沒想過。

    別說是喜好，說實話，他也沒有多了解林星辭，連對方在想什么都不知道。

    這時候，石棋又湊了過來，神神秘秘地壓低了嗓音：“您喜歡的是哪家小姐啊？”

    “是......”顧遠山回過神，耳朵脖子都紅了個透，怒道，“都說了不是我！”

    說罷，惱羞成怒地甩著馬鞭，大步走了。

    石棋看了眼書房，嘿嘿直笑。

    顧遠山回去琢磨了一夜，果然開始想著怎么哄林星辭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