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楊柳枝思索再三，還是決定將絞心毒的事告訴萬寄，包括毒藥的顏色、口感、味道、發作的癥狀、以及延緩發作的藥是什么樣的。

    “如果能找到解藥最好，如果找不到，也不打緊。”楊柳枝把生死大事說得很輕巧：“千萬不可為了我，牽累到更多人?！?/br>
    “如果連這個解藥都找不到，我真是枉為皇家之人?！比f寄拍了拍楊柳枝的肩膀：“放心，大不了逼堂兄親自試藥就是了。”

    楊柳枝睜大眼睛：“你……”

    “逗你的，我打算先去問問御醫，逼堂兄試藥是下下策?！比f寄把玩著手里的酒杯：“不過，如果真到了緊要關頭，我也不介意動用下下策?！?/br>
    “亂來。”

    “你不亂來，你不怕我們是真的想要謀反？”萬寄問：“如果我和父親真是兩個亂臣賊子，你可就助紂為虐了。”

    “你好像把我想得很高尚。其實，我只是一個懦弱之人，懦弱到不能接受失去自己在意的人，僅此而已。”

    “我也不能?！比f寄說：“所以，等我的解藥?！?/br>
    ＊

    楊柳枝回到房間時，楊竹青已經烹制好了桂花茶等他。

    “師弟，你真的要和萬公子……一起？”楊竹青心里藏不住話，昨天他在屏風后聽見萬寄對楊柳枝說的話了。

    “嗯?！睏盍Υ饝盟?。

    “真的嗎？”楊竹青為楊柳枝未知的未來感到擔憂：“萬公子他真的可以為師弟拋下一切？”

    “我想很難，”楊柳枝淺笑著，眼底藏了一抹溫柔：“不過我已經做好了他隨時反悔的準備……畢竟他才十九歲，正是容易沖動的年紀。”

    楊竹青愣了愣。

    “師哥，我已經很久沒有對某件事抱有希望了。”楊柳枝輕輕嘆了口氣：“尤其是感情。但是萬寄……他讓我愿意抱有這種希望，哪怕之后再狠狠地失望，也沒關系。”

    “師弟……”

    “我昨天答應他之前，想了很多事?！?/br>
    “嗯？”

    楊柳枝伸出手指，數著：“比如我年老色衰，他棄我而去，比如他中途反悔，還是想娶妻生子，比如我們其中一方得了重病，生離死別……我都在腦中迅速想了一遍，但想完之后，我還是想跟他在一起。如果能白頭到老，自然是好，如果不能，也算我還了他這段情。畢竟他救過我的命，也救過師哥。”

    楊竹青略有動容。

    “師哥，我從出生起，就是作為優伶長大，作為別人觀賞取樂的對象，我……好像沒有為自己活過，已經這么多年了，我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但昨日萬寄說的那番話，也說中了我的心事，”楊柳枝望著師哥，眼睛里是深深的悲哀：“我也想……試著換一種生活，這是我從來不敢去想的事，以后的日子是怎樣，我也不敢斷言，但有萬寄在身邊，我想，總不至于太壞。”

    “師弟既這樣說，我唯有祝福師弟，只不過…王爺那邊呢？”

    “王爺那邊，不太好辦，”楊柳枝眉頭輕蹙：“如果王爺知道我真的和萬寄在一起，萬寄還為此拋棄身份……恐怕不好收場?！?/br>
    楊竹青握住師弟的手，笑道：“師弟不必擔心，若師弟要和萬公子私奔，我可以假扮成師弟的模樣，讓王爺誤以為師弟還在府中。”

    “不可，”楊柳枝立即搖頭：“如果真的要走，我也要帶師哥一起走，讓師哥假扮成我，豈不是陷師哥于危險之中？”

    “師弟，一直以來，承蒙你的照顧，如果不是你，我現在已經……”楊竹青閉了閉眼：“如今，也讓我為師弟做些事吧？”

    “不行?！睏盍绷耍骸皫煾缡谴嫘囊獨馑牢遥瑤煾缛羧绱俗?，我怎么有臉活下去？”

    楊竹青輕輕捋了楊柳枝的鬢發，忍俊不禁：“瞧你，為別人做事的時候，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別人要為你做一點事，你就氣得這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