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萬寄出了房門，走到宜然亭，一個人思索接下來的行動。

    他從懷中拿出剛才楊柳枝送的那枚小平安符。

    雖然不是多么金貴的東西，但是小巧別致，金銀線繡黃布織的，上下都穿著朱紅的編繩，墜了一顆小琉璃珠，布袋內裝著一張窄長的祈福的符紙。

    想來，楊柳枝也是借著這次見面的機會，一來解開王爺的誤會，二來將這個平安符送給自己當做謝禮。

    其實自己剛才不是故意要對楊柳枝說那番話的，只是，楊柳枝讓人有種想要調弄的欲望，他很輕松就能勾起人的這種欲望。

    萬寄喜歡看到他微微驚訝又羞澀的表情。

    萬寄在滿足之際又有些后悔。

    真是多此一舉，好端端的，又逗他干什么？原本就不是同路之人。

    還是找個機會放他離開王府吧。

    之前聽衛寧說了楊柳枝的際遇，也是個可憐之人，父親那般好色多欲，先前把人折騰個半死，以后還不知要怎樣呢，早離開早好。

    而且，他離開了王府，自己也就不用被他擾得心亂，落得清靜。

    雖然他的底細干凈，但就算他真是皇帝派來的細作，離府也正好除了這個威脅，橫豎不在眼前了。

    只是放他離開的時候，要多給他些銀錢，讓他找個地方做個小生意，免得到處飄零。

    打定主意之后，萬寄決定找個機會以“弟弟”的身份問問楊柳枝的意思。

    ＊

    “回稟王爺，今日午后楊公子請大公子過去了。”來順在王爺的寢殿回話。

    王爺剛看完一批奏本，撂筆揉了揉額頭：“什么事？”

    來順把兩人的對話如實說了一遍，因為當時有另外三個婢女在場，他不敢添油加醋，只說：“楊公子說，他把大公子當弟弟待呢。”

    王爺一聽這話，眉宇間帶了笑容：“若是只有兄弟之情，那很好啊，說起來，柳兒是比懷安年長一些……之后呢？懷安如何作答？”

    “大公子他……管楊公子叫兄長。”來順磕磕巴巴。

    王爺喝茶喝到一半，停住：“懷安可是個心高氣傲的，你沒聽錯吧？”

    “千真萬確，后來又叫了幾聲哥哥，末了還與楊公子說了一句咬耳朵的話，不過小的沒聽見是什么話。”

    “這倒也奇怪，”王爺搖了搖頭：“他甚少與誰這樣親昵。”

    萬寄從小就很獨，不喜歡與人親熱，有次過年，他從軍營回家，不到十歲的二弟過來要他抱，他只淡著一張臉說“找你奶娘去”。

    “可是小的瞧著，叫得還挺…情真意切的。”來順也摸不著頭腦：“臨出門還囑咐楊公子別忘了喝藥。”

    “真是稀奇，下次本王倒要聽聽怎么叫的。”王爺起身：“對了，眼下也是柳兒喝藥的時候了，本王得去瞧瞧。”

    來順給萬擎打著燈籠，來到西偏殿，楊柳枝的房里還亮著燈，萬擎進門后不久，藥湯就送來了。

    萬擎又摟著楊柳枝，喂他喝完藥，又溫存調笑了一會兒。

    “聽說懷安叫你哥哥？”萬擎一手捏著楊柳枝的下頜：“你這哥哥是不是太面嫩了些？”

    “大公子開玩笑的，王爺不要當真。”楊柳枝笑得乖巧。

    “他叫你哥哥，你豈不是變成了本王的兒子，嗯？”萬擎的額頭挨著楊柳枝的額頭，手又掐了一把他的腰。

    “嗯…”楊柳枝腰里一片酥麻，沒忍住輕叫出聲。

    “想到什么了，這么敏感？”

    楊柳枝不敢說，是想到了萬寄白天說的關于luanlun的渾話。

    ＊

    這日，楊柳枝的病已好得差不多了，正在幾案前看曲譜，來順被王爺叫去了，只有采霞在他身旁伺候。

    萬寄就挑這個時候來了，一進門就是：“哥哥，身體可大安了么？”

    楊柳枝起身行禮：“勞煩公子掛念，都好了。”說著，又親自倒茶給他，并對采霞說：“你去門外吧，這里由我伺候大公子。”

    采霞心領神會，去門外給楊柳枝望風。

    萬寄坐下喝了他的茶，這茶又是風味不同：“什么茶？”

    “是果茶，放了蜜橙……不知公子還喝得慣么？”楊柳枝的指尖也沾染了茶香氣。

    萬寄又喝了兩口，便一飲而盡。

    原來楊柳枝調制的茶如此可口，酸而不澀，甜而不膩，茶香與果香交織，杯中還飄著幾片橙花，清新雅致，茶如其人。

    先前那碗蓮子茶是什么滋味，如今也無從品嘗了，想來有些可惜。

    “哥哥，還叫我公子么？該叫我弟弟才是啊。”萬寄放下茶盞笑道。

    楊柳枝又為他添上一杯：“公子不要取笑了…”

    “好，不說笑了，今日來你這里，是想與你——”

    萬寄話還沒說完，只聽外面采霞揚聲道：“楊公子，王爺駕到……”

    楊柳枝一愣，與萬寄對視一眼，萬寄轉身直奔后窗，開窗，一躍上了窗臺，翻身跳了出去。

    身手真好。

    那一躍而起的高度和速度，把楊柳枝看得呆了一瞬。

    楊柳枝又將萬寄用過的茶盞藏在幾案下面，理了理頭發和衣襟，出門迎接王爺。

    “王爺。”楊柳枝在門口給王爺下拜施禮。

    “瞧本王帶什么來了？”萬擎身后的兩個婢女，一個抬著古琴，一個抱著琵琶。

    “王爺這是……”楊柳枝唇角帶笑。

    “今日偶然起了雅興，想聽你彈唱幾曲，給本王解解乏。”萬擎說著，摟著楊柳枝的肩進了屋。

    “好，不知王爺想聽什么？”

    楊柳枝又取出一個茶盞給萬擎倒茶，萬擎望著他，他竟然有點心驚rou跳。

    萬寄剛才跳窗溜走的時候，活像偷情似的，帶累得自己也心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