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
再次將熊三揍得熊飛蛋打后,佘彧也冷靜了下來,他做了幾個深呼吸,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是那么奇怪——至少沒有該死的鼻音。 “沒有那個必要,這件事與你無關,你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養好身體,等著升職加薪……我出去安排一下,等星艦出了躍遷通道就立刻調頭,走普通航線回主星?!?/br> 佘彧說著便要起身,到外面問候一下那三百多張rou票,聞卻緊緊抱住了他的腰身,有些焦急的挽留道: “雄主!我……我是您的妻子,無論是好事壞事,我都該跟您一起面對。” 偏低的信息素水平令聞的雙臂失去了平時的有力,但他表現的越虛弱,佘彧便越是不敢輕舉妄動,不敢用力掙脫,一時間,竟也被他困住了。 “我說了,沒有好事也沒有壞事,咱們都被門外那臭傻逼騙了,現在調頭回主星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星盜頭子只能抓著聞的手,裝出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試圖說服對方,可顯然,聞并不會信。 “您有!” 雌蟲將自己全身的重量都墜在了佘彧身上,并無情的揭露著他: “您這次分明是要去公布那件事!” 礙于主控室中的暴熊與艦員,聞只用那件事三個字模糊的指代了一下,佘彧卻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驟然變得鐵青,語氣也不由自主硬了起來。 “既然你知道……就更不該來了?!?/br> 他不奇怪聞能猜到他的另一個目的,林川既然會將自己的計劃提前透露給聞,就一定會說出令聞無法拒絕的原因——比如他一旦離開主星,就是九死一生。畢竟,不論是返回混亂星域尋找可以佐證他來歷的證據,還是公布天伽族屠殺混亂星域周邊種族的原因,都會給他這次旅途帶來常蟲難以承受的危險。 他不希望聞卷入這些危險中,所以才一直瞞著聞,還用各種行動暗示自己不希望聞跟隨,從一開始就杜絕這種可能性。 偏偏聞正是因為這些危險,才無論如何都要跟來——沒有任何一只雌蟲能夠忍受自己的雄主死在自己之前,保護雄主是雌蟲自古以來的本能,也是每一位妻子的使命。 聞緊了緊自己的雙臂,以此表達自己的決心。 佘彧只覺得自己后腦被固執的雌蟲氣得生疼,卻又無法,只能強壓怒火,繼續哄騙。 “這次不去了,那件事不著急做,聽話,我去安排返航。” “無論您決定什么時候冒險,雄主。” 聞的態度非常堅決,任由雄蟲如何模糊重點,他還是巋然不動。 “我都一定會跟著您,就算是送死,您也別想拋下我,獨自一蟲去死!” 佘彧本來就不是一只有耐心的蟲子,更不是一位好脾氣的星盜頭子,面對聞的“胡攪蠻纏”,他忍了再忍,怒火卻還是到了爆發邊緣。他沉下臉,嚴肅的警告道: “聞,在混亂星域有一句話,叫禍不及父母妻兒?!?/br> 軍雌卻像聽不懂他話中的警告似的,梗著脖子,也如他一般語氣生硬的回答: “雄主,蟲族聯邦也有一句話,想要殺死一只雄蟲,就必須踩著他妻子們的尸體。” 兩蟲四目相對,誰都不肯退讓半步,在他們心中,對方的性命都比自己的更加珍貴,這個問題若是今天不解決,哪怕佘彧真的強行掙脫聞的束縛,命令星艦返航,也遲早會再次爆發。 一位星盜頭子和一位強硬軍官的對峙令休息室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連圍欄內休息的小動物都忍不住發出恐懼的嗚咽聲。 打破沉默的是更不擅長應付沉默的佘彧,他忽然提起一腳,踢飛了沙發前僅剩的回收桶。金屬回收桶發出咚的一聲巨響便徹底變形,里面還未被機器蟲收走的可回收飲料瓶也瞬間霹靂乓啷散落一地。 佘彧一向認為暴力是最無用的發泄,可只有被步步緊逼的雌蟲逼到這個份上,他才發現,這種情況下,只有暴力才能令他冷靜些許。他不想同聞繼續僵持,他媳婦兒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兇聞一句都能讓聞昏過去,但他們卻誰都說服不了對方,也誰都不愿意讓步…… 這種感覺會令蟲發瘋。 聞反射性縮了下身子,可他的眼神還是那么堅定,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雄蟲的腰身。 其實他是怕的。 雄蟲還從未在他面前露出過這樣的表情,哪怕是他在雄主還怨恨著蟲族聯邦時算計雄主的那次,雄主的怒火也遠沒有現在這么可怕。雖然這次雄蟲沒有打罵他,也沒有懲罰他,但雄蟲周身的氣勢已經強烈得仿佛一座大山迎面襲來了,在雄蟲將怒氣撒在回收捅上前,聞真的以為…… 雄蟲會殺了他。 他又將自己的雄主惹怒了。 而且他……并不知道如何讓對方熄滅這樣的怒火。 “松手?!?/br> 佘彧言簡意賅的再次表達了自己的意思——他現在不想提去送死的事,只要聞松手,讓他們順利返航,剛剛的一切他都會當沒有發生過,繼續跟聞過他們之前那樣甜蜜簡單的日子。 聞的反應也很直白。 他如雄蟲所愿的松開了雙臂,卻撐著顫抖的身體,跪在了雄蟲面前。 他的意思也很清楚——不論雄蟲是否要決定繼續旅途,他都會在雄蟲每一次啟程時想方設法跟隨,他要么死在自己雄主的手上,要么死在雄主的敵蟲與敵人手上,總之,絕不獨活。 聞已經很久沒有因為請求而對佘彧下跪了。 他們之間幾乎沒有矛盾,就算他偶爾有意無意惹怒了雄蟲,雄蟲的臉色也只需要幾個輕吻就能回溫。他無需用跪禮向雄蟲表達衷心,他們對彼此的心意全都心知肚明。他也不需要用下跪索取賞賜,他需要的、不需要的,只要無意間多看了一眼的,哪怕只是鄰居家高出圍墻十幾厘米的香樟樹,雄蟲都會想方設法以各種理由送給他…… 可他今天不得不用跪禮,請求雄蟲,不要拒絕他的保護,不要拒絕他,不要……發怒。 雄主不可能不發怒。 矛盾因為他彎曲的膝蓋再次激化,佘彧臉色黑得像鍋底一般,周圍卻再沒有什么能再讓他冷靜一下的物件,他的手就像失去控制的機械臂一般,一會兒揚起,作勢要給聞一巴掌讓對方清醒清醒,一會兒伸向聞的肩膀,似乎是要將虛弱的軍雌拉起來。正當他騎虎難下時,穿好了衣服褲子的熊三再次沖進了休息室,手中還捧著個灰突突的簡易光腦,一張熊臉上充滿了人性化的慌亂。 “二哥二哥二哥!我我我,我本來想告訴大哥你竟然打媳婦兒你不是人來著,結果竟然聯系不上大哥了!現在正是礦星上能聯網的時間啊?!大哥的賬號竟然是不在線狀態!”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他舍不得打媳婦兒,他還舍不得打這頭裝甲彈都打不疼的蠢熊嗎?!??! 轟隆—— 一聲巨響,熊三,飛了。 佘彧的表情也終于平靜許多,他嘆了口氣,抓住聞的手臂,試圖將聞拉起——不管怎么說,不能讓他媳婦兒再跪著了。聞卻忽然閃身躲過了他的拉扯,當著他的面鉆到了沙發下方,撅著屁股,費力的伸長手臂,像條愚蠢的大狗似的,將在剛剛“打斗”中不慎滾落到沙發下方的飲料瓶一個個撿出來,整齊的擺到他面前。 佘彧猛地愣了。 這副場景他很熟悉,在聞來到他家的第二天時,他因為記恨聞,故意將酒瓶丟到沙發下方,命令聞去撿,以為難對方,讓對方露出丑態取樂。聞此時此刻,故意重復當初的丑態,無非就是…… 因為再想不到任何能讓他高興起來的辦法,所以只能用這種笨拙又愚蠢的方式討好他。 佘彧趕緊抹了把臉,將眼眶內的熱意抹除,然后抱住聞的腰身,將對方抱回沙發上。 聞的身子還在因為痛苦而小幅度的顫抖,可他手中卻一直抓著個與當初他丟到沙發下的酒瓶一模一樣的棕色玻璃酒瓶,并將這瓶子護在胸前,待身體一平穩,就高舉手臂,將它送到佘彧面前。 “雄主!我……我拿到了,雄主……我,我拿到了……您……” 這固執的蠢狗…… 佘彧忍不住將他擁入懷中,讓他緊貼著自己的胸口,聽那些錯亂的心跳聲。好半晌,雄蟲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對不起,我不該……” “對不起雄主。” 就在他開口的瞬間,他懷中的軍雌也忽然開口了,兩聲對不起幾乎完全重合在一起,卻意外和諧。兩蟲都因為意外的巧合愣怔了,不過這次,是聞搶先回過神來,小聲檢討: “對不起,雄主,是我過于固執了,我不是逼您一定要馬上解決那件事,我只是……很擔心您……” “……我知道……” 佘彧應了句,再次抹了把臉,也小聲的承認起錯誤: “嚇到你了……我……我他媽就是個狗脾氣……我就是……就是不希望你也陷入危險中?!?/br> “可是雄主,如果您遇難,您讓我怎么……怎么獨自一蟲活下去呢?” 聞的嗓音中帶上了些許鼻音,佘彧也感到自己胸前的布料暈開了些許濕意,他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平靜一些,可他的聲音還是令蟲立刻就能聽出不對勁來: “如果你因為我受傷因為我遇難,我該怎么辦?!” 事情看起來好像又陷入了僵局。 “二哥!真的聯系不上了二哥!連咪咪姐的接客賬號都下線了二哥!咪咪姐為了吃飽可是全年無休的啊?。 ?/br> 此時,被打飛了數次的熊三再次冒出頭來,只是這一次,他除了穿著露肚皮的紅色旺仔T恤外,還在頭頂頂了個顯然是剛從食堂寫下來的鐵鍋充當頭盔,看起來滑稽至極。佘彧沒有理他,當即四下尋找起下一樣適合充當武器的雜物,聞卻忽然開口了: “雄主,最近天伽族活動頻繁,第九礦星或許真的出了什么事,我們……這就啟程去第九礦星吧,我的身體堅持得住的?!?/br> 佘彧身子一僵,心里頓時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面上卻還是嘴硬道: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又在狼來了?你不知道他們把我騙的有多慘!” “真的沒有,二哥,你自己瞅??!幾百號人全灰啦!礦星天氣預報和購物中心都下線啦!這還能是嘛啊這,這不就是涼涼了嘛!” 熊三焦急的捧著光腦上前,給佘彧展示通訊錄中一片不妙的灰色,佘彧也不由得皺眉——這確實不太對勁。 至少支撐星際居民日常生活的購物中心不應該下線。 “你先出去,看好那些艦員,等飛船離開躍遷通道就暫時??吭诖a頭出口,我不出去,你不許再進來。” “得嘞二哥,你放心吧!” 熊三雖然不解,但他知道,不管遇到什么事兒,聽二哥的準沒錯,二話不說便離開了休息室,還順手帶上了休息室的大門。 確定他再不會回來后,佘彧才坐到沙發上,與聞四目相對,嚴肅道: “聞,我覺得,我們現在應該各退一步?!?/br> 聞也不由得挺直脊背,嚴肅的點點頭。 “您說?!?/br> “我可以帶你一起去第九礦星,也可以讓你……參與到接下來的旅行當中,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情?!?/br> 雄蟲紅艷艷的薄唇微動,一張仍泛著激動紅暈的艷麗臉孔散發著奪蟲心魄的光彩,可他說出的話卻無比殘酷: “如果我遇到我們無法應對的危險,你不要來救我。同樣,如果你遇到我無法應對的危險,我也不會去救你,我們都優先照看好自己的命,不要麻煩對方,不要拉對方下水?!?/br> 這個提議看似公平,實則卻根本經不起推敲,雄蟲一旦公布自己的來歷,到時,所有的危機都必然會發生在雄蟲身邊,可是…… 如果他不答應,雄主就會立刻讓他返回主星,然后再次獨自前往第九礦星。 “好,我答應您,雄主。” 聞腦內尚在理智博弈,嘴巴就已經先頭腦一步,誠實的答應了雄蟲的要求——會信守承諾的是第四軍團的副團長,可他……是無畏星盜團二當家的妻子。 危險能不能應付,難道不應該由他來判斷嗎? “如果您遇到我應、對、不、了的危險,我不會去救您?!?/br> 佘彧臉上終于露出了今夜第一個笑容,他抬手,撫摸著聞蒼白的嘴唇——他可沒說,在到達第九礦星后,接下來的旅程是前往混亂星域,還是返回主星。 “好,那我們該開始解決第二個問題了?!?/br> 聞不由得一愣,他與雄主之間哪里還有第二個問題?可他還沒問出口,雄蟲就已經將他壓倒在了沙發上。 “你現在的信息素水平太不穩定了,那小兔崽子還一直在榨你,我需要趕緊注入一些信息素,幫你減輕蟲蛋帶來的負擔?!?/br> 兩只各懷鬼胎,卻都不知道自己的圖謀會最終落空的蟲子緩緩躺倒在沙發上,默契的準備開始再一次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