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連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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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冷的時節過去后,原野上的冰雪便逐漸化凍,裸露出星點青嫩的草芽。 冬天是蟄伏的季節,男人們不再出門打漁狩獵,女人們在帳中修補起漁網和衣裳、紡織新布,沒有旁的事情可做,唯有飲酒取暖作樂,巫山云雨,倒也快活。 等到來年入秋,族中大約又會多添許多人丁了。 一開春,左右賢王便都要離開王庭,回到各自管轄的分部去,賀希格走之前,特意來見了齊紹一面。 齊紹與他交往不多,卻幾次承了他的情,見對方以禮相待,自然也要禮數周全地回應。 齊星齊月仍感念著賀希格上回給齊紹請巫醫來的恩情,也覺得他與其他狄人不同,對他沒有什么敵意,都退出帳篷在外邊守著,免得來了別的什么不速之客。 賀希格客套地關心了幾句齊紹的近況,忽然有些歉意地話頭一轉道:“對了,我那個侄兒……性情頑劣,行事乖張,你不要理會他,他若是對你不敬,你就告訴我大哥。” 齊紹一直被岱欽拘著,倒是沒給呼其圖什么機會近身,但他怎么會愿意告訴岱欽……那種事情呢。 他眼底閃過一絲隱痛,只是搖了搖頭,賀希格又說:“若是有什么需要,也可讓人來找我。” “……多謝。” 齊紹禮貌地道了謝,卻沒有真正將對方的話放在心上,賀希格對他再示好,到底是烏洛蘭部的右賢王,再像夏人,也不是夏人。 賀希格一走,岱欽驟然變得忙碌起來。 齊紹時常見不到他的影子,樂得輕松自在,得閑便教導起他上回救的少年。 蘇赫已經滿過了十五歲,從前是吃不飽穿不暖才格外顯得瘦弱,如今到了齊紹帳下,得他庇佑,又有兩個侍女jiejie偏心照顧,身形便跟灌足了水的小樹苗似的開始抽條,挺拔結實起來。 只是他入門太晚,童子功差,齊紹到現在也還只是讓他打基礎,除了拉筋之外,每日要扎夠一個時辰的馬步,再在腿上綁上沙袋,繞著營地跑上半個時辰。 齊紹五歲習武,早對這些習以為常,但還是知道其中的辛苦,本以為那少年約莫是堅持不下來的,誰知不過一個冬天過去,蘇赫竟已經可以輕輕松松地完成這些任務了,讓齊紹不由得感嘆起狄人得天獨厚的體魄。 這日清晨,蘇赫一早便乖覺地去練功了,岱欽昨日就不在,齊紹難得睡了個好覺,醒來后覺得精神不錯,便想出去走走,也好透口氣、散散心。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如今他受制于人,唯有忍辱負重,靜待時機,整日郁郁只不過平白傷神,根本不值得。 齊紹走出帳子,便聽見遠處有人笑鬧的聲音,還有連綿的馬蹄聲與數聲鷹唳。 他循聲而去,只見王庭的營地外一片平坦的草場上,一群狄族少年正在跑馬玩鬧。 神采飛揚的少年人與棗紅的駿馬如風一般在原野上馳騁,笑聲飄散在風中,端的是自由快活。 齊紹馬上功夫極好,卻也許久不曾騎過馬了,一時看得眼熱,見馬廄里還有馬匹,便也想去牽一匹來騎上一騎。 他朝馬廄走過去,看守的守衛向他行了個禮,齊紹略頷首致意,還沒開口,那守衛就猜中了他要說的話,面露難色道:“閼氏,單于吩咐過,不可給您馬匹……” 齊紹有些意外地頓了頓,臉色沉了下來,面上微哂:“他還怕我跑了不成?我若要跑,就算沒有馬,誰又能攔得住我?” 他再回頭去看,那些在馬背上肆意嬉笑的少年中,有個一身白衣的,容貌俊美,一頭辮子上編的金飾在陽光下閃得晃眼—— 是呼其圖。 騎馬的興致瞬時一點都沒有了,齊紹擺手就作罷,轉頭往回走,打算回帳子里看會兒書。 齊紹剛轉身,便有人叫他:“公子!” 蘇赫一早不見人影,這會兒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 少年練完功后洗過了澡,穿的是齊紹的舊衣,一頭微濕的卷發略短,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但他生得好看,原本干瘦的臉頰稍豐潤了些,更顯得俊俏可愛。 短短幾個月,蘇赫已然脫胎換骨,原先的畏縮在齊紹的保護下也逐漸消失了,顯出一股少年人本應有的銳氣。 他獻寶似的朝齊紹露出一個笑臉,一雙清澈的眼睛彎成月牙:“公子,我帶你去個地方。” 齊紹望著少年亮晶晶的眼眸,剛才失落的心情仿佛又被治愈了,點了點頭,示意蘇赫帶路。 下一瞬,興高采烈的少年竟直接拉住他的手腕便牽著他跑起來。 蘇赫的力氣不算小,齊紹沒有防備,差點踉蹌了一下,而后不由得失笑——還真是孩子氣,他這樣想著,卻沒有甩開對方。 蘇赫帶齊紹跑出好一段距離,遠遠的,一塊明凈清澈如寶石的小湖泊映入眼簾,周圍長起茂盛的水草,岸邊有野花盛開,蝴蝶飛舞,倒是幅好景色。 “我今天跑遠了,沒想到居然會發現這里!這應該是今年春天剛出現的海子,烏蘭河的冰雪化了,流到這里來,里面還有好多魚呢……” 蘇赫一路嘰嘰喳喳地說著,齊紹也不覺得煩,只是笑著聽他說話,心里感到難得的平靜。 等兩人到了湖邊停下,蘇赫才像是剛發現一樣,赧然地撒開了抓著齊紹的手。 他想起自己方才竟是一路拉著齊紹跑過來的,臉上霎時紅成了一片,連話都說不太利索了,支支吾吾道:“我……我去捉只兔子來烤……” 說完便飛也似的轉身跑了。 齊紹噗嗤一笑,忽然覺得心情輕快了不少。 蘇赫說去捉兔子,不多時,居然真的拎了只肥碩的大灰兔子回來。 他還撿了些干柴,齊紹掏出火折子生起火,蘇赫動作利落地將那兔子掏出內臟,剝皮放血,架到火上翻烤,再將藏在懷里的調料抹上去,烤rou的香氣很快便逸散開來。 見兔rou已烤得金黃油亮、外酥里嫩,蘇赫撕了一塊嘗了嘗味道,燙得直吐舌頭。 齊紹更加想笑,卻見少年小心翼翼地將最好的兔腿掰下來,仔細吹了會,才把那兔腿遞給他:“公子,你吃!” 齊紹心里涌上一股暖意,接過他遞過來的兔腿,一口一口地吃起來。 蘇赫雖看著年紀小,其實也是快要成年的男子了,不是不知人事,齊紹的痛苦他都看在眼里。 他感激齊紹救他,也因齊紹待他好而對齊紹心存依賴與崇敬,其中還夾雜著些許情竇初開的綺念,總歸是心向往之,想要保護齊紹,卻又因為太弱小而無法做到。 所以只能盡自己所能,讓齊紹開心一些。 蘇赫想,他一定要好好習武,將來也成為烏洛蘭部數得上名號的武士,或許就能被父王承認,也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齊紹吃了些兔rou,抬眼看向火堆旁正低頭啃兔子的少年,心里也有了思量。 齊氏一門到他這一輩,恐怕是要絕后了,若真能有個弟子,也算是將家學傳承下去了。 “蘇赫,我說過要教你劍法,今日我便正式收你為徒……” 他忽然開口,驚得少年手里的兔子都掉到了地上。 蘇赫又驚又喜,忙不迭拿手背抹了抹沾著油的嘴角,咽了口唾沫,挺直背脊乖乖地聽齊紹繼續說下去。 “你向我叩三個頭,今后便改口叫我師父,我會將畢生所學都教授與你。” 蘇赫聽到這里便立即要跪下向齊紹叩首,齊紹拉住他的手臂:“但我還有一個條件。你要發誓,此生絕不會用我所教的劍法,為狄人效力、屠戮夏人。” “若有違此誓,你必將萬箭穿心,不得好死。” 蘇赫毫不猶豫地屈膝下跪,神色認真地以手指天立誓道:“我發誓!” “我以天神的名義起誓,此生絕不會屠戮夏人,若有違此誓言,我必定萬箭穿心,不得好死,死后也要受業火焚燒,生生世世……” “夠了。”齊紹抬手捂住他的嘴,天神是狄人最高的信仰,蘇赫愿意這樣發誓,必然是已有了決心。 少年立刻喜笑顏開,結結實實地給齊紹磕了三個響頭,而后抬起臉來,粲然笑道:“師父!” 齊紹也笑了,扶著他站起身,伸手拈下方才磕頭時粘在他額角的草屑。 溫熱的指腹拂過額頭,蘇赫頓時耳根微紅,垂眼斂起異樣的情緒。 澆滅了火堆,齊紹從沒用盡的干柴里挑了兩根形狀筆直的樹枝,試了試硬度和重量后,便扔了一根給蘇赫:“拿著。” 蘇赫握著那樹枝,見齊紹以枯枝作劍,一招起手,狀似輕飄飄地刺出去,卻帶著重若千鈞的劍意,仿佛下一刻就要貫穿敵人的咽喉。 少年還沉浸在這一劍的氣魄中,齊紹已經收勢,囑咐道:“如我剛才那般,每日揮劍一千次。” “這硬木還勉強合用,先將就使著,改日我再為你尋把趁手的好劍。” 蘇赫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滿眼都是對齊紹的憧憬與崇拜。 他照齊紹的示范練習,齊紹在一旁看著,間或糾正他的身姿動作,耳邊忽然響起急促而雄壯的號角聲,好似四面八方都震動起來,彌漫著一股不安的氣息。 齊紹并非頭一次聽見這樣的角聲,軍中以角為號,是有戰事起的象征,北狄風俗雖與夏朝迥異,在這事上卻是出奇的一致。 怎么會突然有了戰事?是和誰打? 齊紹心頭一凜,令蘇赫留下自己接著練習,便連忙回身往營地趕去。 他到時,岱欽正在點兵。 烏洛蘭部的戰士們個個身強力壯、驍勇好戰,身披獸皮與盔甲,挎著彎刀和長弓,躍躍欲試地聚集在廣場上,等候著首領的差遣。 齊紹的目光越過攢動的人群,與岱欽隔空對視,眼神中充滿了疑慮與驚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