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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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凌的新片定在八月底開機,所有參演人員要提前一個月趕到一個燥熱的北方城市,進行與取景地和劇組的熟悉磨合。 該片的題材是現今影視極少涉及的校園暴力,易暢的角色是一個在一開始對同學遭受的暴力行為袖手旁觀,而后被猖狂的施暴者殘害的一個高中生。為了能更好表現故事的真實性,這次的選角全是二十歲左右的年輕演員。霍凌在男三號的試鏡后對易暢很滿意,很快就確定讓他進了劇組。 為了塑造壓抑的氛圍基調,劇組只在凌晨開機,演員們基本上在睡下了之后就馬上要爬起來。因為對自己演技的不自信,易暢在一場戲開拍前都要找霍凌或是副導對一下劇本?;袅枳匀皇潜人Φ枚?,但看他那么努力也很樂意用難得閑下來的時間去幫他。 即使如此,拍攝的過程中他還是很力不從心。 電影前段的戲份比較平和簡單,雖也重來很多次但也達到了很高的完成度,而在后面沖突激烈的戲份里他卻幾乎喪失了掌控力。 他的最后一場戲是施暴者對他拳打腳踢之后,用他最新發明的殺人玩具將他折磨至死。為了追求真實性,導演要求演員們親自表演包括暴力行為在內的所有戲份,但力度上出于對接受暴力的演員考慮可以有所減輕,由后期剪輯來增加視覺效果。 在對手演員的腳踏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的大腦開始變得混亂。 那些碎片式的回憶又開始不斷涌來,濃重的窒息感將他重重包圍。那些雜亂的幻覺雖不至于完全控制他的行為,但足以影響他的理性思考。 …… 在一陣陣真實的痙攣中,他竟把接下來的臺詞都給忘得一干二凈。 在喊卡了十次之后,導演終于失去了耐性。他讓他去調整一下,告訴他如果太累還是先休息一會兒。因為這場戲對于電影的內核揭示至關重要,霍凌才一反往常的魔鬼狂訓,對他的極度失常進行了溫和處理。 一想到這點,他心里更愧疚了。 他以為,那些黑色的經歷已經被埋在了很遙遠的過去,在那個時候他根本沒想到會對將來有怎樣的影響。后來與沈煜升和許湘一起生活之后,他覺得自己已經徹底拋開了陰影,可以完全正常地生活。 ……只是沒想到,它還是會這樣沒有預兆地出現,成為他職業生涯里需要克服的一個障礙。 他提前回到房間栽倒在床上,下意識地拿出了手機,找到通訊錄里那個他最喜歡的名字后撥了過去。那邊很快接了起來,讓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電話那邊似乎在街上,聲音有些嘈雜。熟悉的聲音響起時,他的心也跟著劇烈地跳了跳。 “小暢,你最近怎么都沒有回來?” “我在學校特別忙,最近有考試……”他發現自己扯謊的功力越來越厲害了,“哥你最近忙嗎?” “我還好,最近在準備一個比賽?!?/br> 兩人又隨便扯了兩句,漸漸地也無話了。他悲哀地發現,他和他哥的共同話題真的少得可憐。在沉默的間隙里,他差點要脫口而出我想你,但又覺得太直接了些。 過了一會,他說:“哥,我快要過生日了,你陪我一起好嗎?就是下個月的五號。” “好啊。你早點回來,我讓媽做些好吃的,她也早說想你了。”在像是樓道的安靜環境里,沈煜升的聲音顯得十分清澈和溫柔。 掛了電話后,他感覺自己又好像重新活了過來,開始期待起那一天的到來。 - 在最后一場戲重新開拍之前,他又鼓起勇氣去找了霍凌,問他在演戲時如何排解自己的心理障礙。 大概是在演藝圈混久了也見怪不怪了,霍凌聽了他的話也不驚訝,告訴他在拍戲時要學會在為難的時候適當抽離,以旁觀者的角度來觀察和表現角色,這樣自己在表演時的掌控力就可以穩定很多。 他看他似懂未懂的樣子,也覺得這些話對一個新人來講有些難了,于是只能讓他盡力去做,至少記得臺詞和主要的情緒表達,其他細節問題可以后期再處理。 這一天的前幾條易暢依舊不在狀態,不是臺詞缺少情緒就是面部表情過于強烈,導演組都皺起了眉。在霍凌第四次喊卡之后,他甚至有了棄演的沖動。 在休息間歇,對手演員還過來跟他道了歉,說他知道他的戲很難,辛苦他吃了他那么多次拳頭。但其實他完全不介意,他只是為自己拖累了整個劇組而自責。 第五次開始前,副導忍不住對霍凌說:“要不就用上一條,最后瀕死那段對新人來講太過了,這孩子的經驗玩不了這個?!?/br> 這部片子的原劇作對此處情節的描繪十分血腥陰暗,但霍凌堅持把它保留了下來,只在細節處做了修改。其實就算拍出來了,這樣的畫面在后面出于實際考慮也很可能要遭遇被裁剪的命運,演員的百般努力最終還是白搭。 霍凌沉思了一會,說:“讓他再試一次?!?/br> 副導看著他執拗的臉,突然有點同情起這個小演員了。 易暢靠在道具前看導演組竊竊私語,還以為上一條還有通過的希望,結果發現他還是太天真了?;袅璧淖非笸昝朗浅隽嗣?,他只能試著調試自己。 他拼命讓自己像一個旁觀者一樣清醒,但偏偏每次都得不償失,看來霍凌的辦法在他身上并不能靈驗。他不能照搬,就只能自求多福。 ……既然理性沒有用,就用自己的下意識破釜沉舟吧。 所有人員準備就緒,又一次輪回開始。頂著巨大的壓力,他用自己熟悉的體驗派方式把自己完完全全浸入了角色。 他想象自己就是那個膽小懦弱、自私自利的,只想看別人笑話的小人。 他已如此丑陋不堪,卻又怕極了面前這個坦蕩蕩的極惡之人。對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次暴戾的動作都讓他驚懼顫抖,生怕就這么死在他的手中,即使一切都已是困獸之斗。 或許,對方對他所作所為的尖酸諷刺都曾是無可爭辯的血淋淋的事實。或許,他早已經注定萬劫不復。 或許,他就是他…… 在夢魘一般的情境中,他把施暴時的對白和最后在電擊下的抽搐都硬生生挺了下來。 結束后,他躺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一動不動,整個人如同被抽干了一般。 導演組靜默了很久,對手演員和攝影組幾個大哥也抹了一把汗,剛剛的場景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沖擊。 半晌后,易暢從地上爬了起來,身體還在不停地抖著。他疲憊地把濕漉漉的劉海攬了上去,發現自己已經不敢去看回放了。 在他出神的時候,霍凌過來關切地問他感覺怎么樣。 “剛剛效果很好,”平時很嚴肅的導演這時也露出了笑意,“雖然一些臺詞比較混亂,但是情緒很好。” “謝謝霍導。我還好,緩一下就行?!彼麘c幸終于沒有下一次了。 對方扶了他一把,等他站起來后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過不去的事……慢慢來吧,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