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早晨的陽光不烈，瞧著雖大但照在身上還算舒服，陳昭在窗簾透出的陽光中哼唧了兩聲，然后想到什么迅速摸出手機——

    要死了！

    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時間，十分矚目的11：49，陳昭在床上打了個滾兒，生無可戀。

    什么叫未半而中道崩殂，這就叫。

    他的晨跑計劃還沒開始就結束了，難道他真的要當一個大腹便便的校霸了嗎？

    不行！

    陳昭倏地坐起身來，晨跑不行還有夜跑，他不能就這樣輕易放棄！

    想通了的陳昭麻利地起身穿衣，打算先去解決午餐。

    和之前一樣，他剛下樓便看到端著午餐上桌的游弋走過來，正要叫他起床的樣子，他伸了個懶腰，掛起懶洋洋的笑：“謝謝我游哥，我什么時候才能找到這種男朋友。”

    他邊說邊往餐桌面前走，和上一次不同的是，這回菜色豐富許多，三菜一湯，葷素兼備，色香味俱全。

    游弋執筷的動作一頓，將口中米飯咽下后抬眸望向對方，“　男……朋友？”

    “是呀，我是同性戀你不知道嗎？”

    陳昭語氣輕松，無所謂地端起碗吃飯，渾然不覺自己給他人帶來多大的震撼。

    “我……”

    游弋詞窮，他當然不知道，他怎么會知道，陳昭以前又沒有說過，他上哪兒知道。

    他現在腦子里亂極了，不知該表現出反應才能既不傷害對方，又顯得自己不那么蠢。

    “你恐同？”

    陳昭閑聊一般，見游弋仍陷入呆滯里，隨意地開口道。

    “不不不，當然不是。”

    游弋連連否認，這么大一頂帽子他可不戴。

    “那就無所謂呀，你之前是怎么和我相處的，現在還是怎么和我相處，不需要做出任何改變。”

    陳昭善良地給出建議。

    “是……嗎？”

    游弋遲疑了，他也說不上來自己現在是什么感覺，突然、混亂、驚訝，似乎還有那么一點點愉悅？

    他皺了皺眉，十七年的人生里，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難題。

    “是！”陳昭斬釘截鐵道，“想不通別想了，趕快吃飯吧，一會兒菜涼了。”

    說完之后，陳昭不再管游弋，自顧自地開始吃飯。他一覺睡到大中午，昨晚的烤rou早就消化得一干二凈，現在飯菜入口，才知道自己有多餓，因此干飯速度快的一批，一碗飯吃飯又去添了一碗。

    等到陳昭添到第二碗飯時，游弋才動，擰了擰眉，“你餓死鬼投胎的？三個菜這會兒有五分鐘嗎？就給我留點兒殘羹冷炙？”

    陳昭哼笑了一聲，“放心，你再磨蹭會兒殘羹冷炙都沒了，我準備把菜湯倒進碗里拌飯。”

    他一副得意模樣，看得游弋牙齒癢癢。

    于是，兩個即將成年的大小伙子開啟了“飯菜爭奪戰”，筷子在空中打架，清脆地碰撞聲不絕于耳，最后以游弋搶走最后一塊牛腩告終。

    “看不出來，你還有兩把刷子，在下失敬。”

    陳昭抱拳，輸得坦蕩。

    “哪里哪里，不過險勝。”

    游弋擺手，和顏自謙。

    然后兩人對視發出一陣爆笑，先前因為陳昭突然出柜的尷尬消散無形。

    吃完了飯，他們合作洗了碗，然后陳昭在游弋的輔導下學了一下午的習。

    －

    夜幕悄然而至，天際逐漸由淺藍變墨藍，而后化為完全的黑，陳昭感覺晚飯消化得差不多了之后，便換上了運動褲，跟游弋打了個招呼，繞著江邊跑步去了。

    秋天夜里很涼，陳昭想著運動肯定會出汗，因此就沒穿外套，這會兒跑起來加上冷風，凍得他皮膚冰涼。

    但所幸，路程過半時身體熱了起來，他也就有了閑情逸致四處打量。

    這是個江邊聯排別墅區，種了很多名種桂花樹，微風一吹，便簌簌地掉落下來，清香飄萬里，連帶人的心情都好了些許。

    陳昭跑的步子放緩了，想在江邊的長椅上坐坐，發會兒呆，他剛坐下，就感覺有水滴落到自己的臉上。

    不是吧？

    他心里升起不詳的預感，緊接著下一秒水滴越來越大，接二連三，不止是臉，頭發，衣服，腳邊地上全都落下水滴。

    他抬頭一看，月亮隱在烏云里面，風吹樹動，影子搖晃，天空急急地下起雨來，很快打濕了他的頭發。

    從感受到第一滴雨到確定下雨，這中間不過半分鐘，陳昭暗罵一聲，左右環顧也沒個躲雨的地方，黑著臉往家里跑。

    來的時候不覺得，等到迫切想回家時，才覺得這條路怎么那么漫長，看也不看不到頭。他低著頭往前跑，不消一會兒淋了個渾身濕透，呼吸之間全是雨水。

    陳昭眨了眨眼，眼前被雨霧蒙住了看不清周遭環境，不遠處的路燈下似乎有人撐著傘往他這邊走，他沒多看，連內褲都濕透了的感覺真是糟透了，哪里還分得出別的心思。

    但只見那個人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就在兩人要錯身而過時，陳昭被一把拉住，頭頂遮了傘。

    他腳步收得急和對方撞了個滿懷，抬頭看去路燈下對方清俊白皙的面容仿佛鍍上了一層昏黃的光，鼻若懸膽，唇若刀削，俊美得不似凡人，就連長睫上都閃躍著光點，像是玉像，又像是慈悲的佛像。

    陳昭心跳快了一瞬，大雨傾盆，黑夜寂靜，江邊道路上只有他跟游弋兩人，對視無限延長，他甚至覺得從對方眼里，看到了狼狽的自己。

    過了一分鐘，又或許是一秒，陳昭眨了下眼：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陳昭笑了笑，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然后說道：“你先說吧。”

    “你怎么淋成這樣子了？不知道找個地方躲著嗎？是覺得我不會給你送傘還是怎么著？”

    游弋把傘往陳昭那邊偏了偏，這人實在狼狽，雨水分成幾股從臉頰流至脖頸，又匯聚在鎖骨流至衣服隱沒之處，抬頭望著他的時候眼神明亮，嘴唇殷紅，活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如果他沒找來，還不知道會成個什么鬼樣子。

    “沒有啦，這不是想著一鼓作氣嘛，早死早超生，誰能想到這雨越下越大……”

    陳昭剩下的話在游弋不善的眼神中逐漸消音。

    “結果三而竭了是吧？”

    游弋沒好氣地說道，“走吧，再耗下去我就淋的跟你一樣了。”

    陳昭老老實實地走在對方的身側，挨得緊緊的，沒有發現傘向他這邊明顯傾斜，而對方半邊身子濕了個透徹。

    雨勢未減，但他們都不復之前的狼狽，陳昭有了傘，游弋找到了人，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好長，初秋桂花香和著雨水浸潤在天地中，遠邊隱隱有雷光閃過，風涼雨涼，但奇異的，兩人胸腔燥熱，就連手，都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

    洗完澡之后，陳昭剛打算出去，發現自己浴袍不見了，他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下午的時候洗衣服，順帶把浴袍也扔進了洗衣機。

    這……

    在家裸奔有點不合適吧？

    他定了定神，覺得游弋洗澡應該沒那么快，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嘗試著喊了兩聲，

    沒人應，那就是還沒洗完。

    陳昭放心了，他擰開門，伸出頭左右看了看，還是沒人，很好，昭昭準備沖了。

    3、2、1！

    陳昭撒開腳丫就往自己臥室沖，然后……

    “啊！”

    他跟剛從自己房間浴室出來的游弋撞了個正著，眼見就要因為慣性向后跌倒，下一秒，被人摟住腰抱在了懷里。

    少年渾身赤裸，腰部勁健，摸上手如同上好的絲綢，令游弋下意識地摩挲了片刻，然后便看到對方瞪大了眼睛，圓圓的大眼震驚地看著他。

    游弋僵了一瞬，接著迅速地放開了手，咳嗽了兩聲，“那個，不好意思，我什么都沒看到。”

    他說著將眼睛閉上了，手垂在身側握成拳，一副面前是洪水猛獸的緊張樣子。

    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只要尷尬的不是我，尷尬的就是別人，這句話很好地詮釋了陳昭現在的心情，他看著游弋滿臉通紅的樣子，自己反倒沒了羞恥心，甚至惡趣味的想要搞事。

    家里有恒溫系統，他沒穿衣物也不覺得冷，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游弋。

    清朗少年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瞼投出一片陰影，鼻梁高挺，嘴唇薄且色淡，他探出手指隔著空氣描摹了一遍流暢的唇線，傾身吻了上去。